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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一步怪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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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朱外貌變化很大,但張煥還是從聲音和神態認出了他,他慢慢走上前,朱的數百名侍衞一齊刀橫劍,神緊張地盯着張煥。

張煥瞥了他們一眼,淡淡地笑了笑,向朱拱拱手道:“朱兄多忘事,我們怎麼是很久不見呢?不久前我們不是還打過道嗎?”

“卑鄙的小人!”朱沉默半晌,忽然惡狠狠地迸出了一句話“張煥,總有一天,我要你生不如死!”他刷地將車簾拉上,低低怒吼一聲“走!”大隊人馬啓動,風聲雷動般的走遠了。

張煥揹着手望着朱的隊伍走遠,他不屑地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跟我鬥,你還差得遠呢!”這時,李須賀與萬良二人已經開匭,從裏面取出百餘份投書,幾名親兵也上前幫忙挑揀,忽然,一名親兵翻出了一份投書,他急匆匆地走到張煥身邊,躬身道:“都督,果然有你要的東西。”張煥接過信,是一封鳴屈伸冤之信,在信皮上寫着一行蒼勁的大字,狀告中書侍郎裴伊之子科舉作弊,張煥連連冷笑不止,原本只是想抓幾個裴家的小蝦,卻沒想到竟抓到一條大魚,他不地將投書收入懷中,又抬頭看了看天,便吩咐親兵道:“你們留下來協助收集匭內的投書,若還有狀告裴家的投書,給我悉數收好。”説完他登上馬車,向光宅坊京孃的酒樓走而去,雖然沒有什麼證據。但張煥已經隱隱猜到幾分。京孃的酒樓極可能就是崔小芙在京中地眼線,而且是通過李翻雲所牽地線。

此時正是吃午飯時間,光宅坊的各大酒樓都已人滿為患,絕大部分是中午相邀出來吃飯休憩的官員,雖然崔圓已經倒台,但勸農居的生意依然十分火爆,門口旗杆上挑着的酒幡已經改成裴俊手書,憫農二字。據説裴俊自己也在勸農居後有一小塊菜地,他每天都要親自來澆水打理一番,就這樣,勸農居背後的示範田地已經炒到了天價,而且非五品官以上不賣。

別的酒樓也曾學習京孃的經驗。在酒樓後面也了百十塊土地。奈何種田人心不在田。徒有其形卻沒有效果。

張煥馬車在酒樓前停下,他抬頭看了看這座由他投資五千貫建起地酒樓,酒樓已經擴大了兩倍,將旁邊兩家生意清淡的酒樓也並掉了,雖然規模龐大,但外裝飾卻十分簡樸,顯示農家本。給來吃飯的官員減減壓。唯獨數十名貌美如花的胡姬站在店旁接客人,成為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張煥剛下馬車。便有一名身着綵衣地胡姬領班嬌笑着了上來“客官可是來吃飯?”待她看清楚了,卻愣了一下,只見來者沒有穿官服,隻身着一襲普通地長袍,可若説他只是普通人,身邊卻又跟了許多騎兵。

張煥笑了笑道:“我要一間雅室。”苞姬並不認識他,便遲疑一下道:“雅室都已經滿了,只剩下一樓大堂還有空位。”

“滿了?”張煥手一指三樓幾間空蕩蕩地窗户問道:“那邊不是空着嗎?”

“那是三品以上官員才有資格享用的雅室,客官恐怕苞姬沒有説下去,她微微斜眼瞟了一眼張煥,眼睛裏明顯出一種不屑的神情,張煥輕輕搖了搖了頭,京娘怎麼變得如此勢利?他當即回頭對手下親兵道:“走!被另一家去。”苞姬見他要走,卻也不攔,只冷笑不止,估計只是個地方小闢,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勸農居是隨便可以進來的嗎?

張煥的馬車剛要走,只見從酒樓裏奔出一人,大聲喊道:“張侍郎慢走!”

“張侍郎?”那胡姬領班見跑出來的竟是左相國崔寓,她不由臉大變,猛地回頭呆呆地望着張煥的馬車,她們對官場地變化了如指掌,姓張地侍郎只有一個,就是那個隴右大軍閥,新任門下侍郎張煥。

崔寓剛吃罷午飯,卻正好看見張煥上馬車,情急之下追了出來,這時張煥也看到了崔寓,便命馬車停下,走下馬車向崔寓拱拱手笑道:“巧了,我下午正想去拜會崔相國,沒想到卻在這裏見到了。”崔寓哈哈大笑,拉着張煥的胳膊便向裏面走“既然碰見了,我再陪你喝一杯酒。”這時,那胡姬領班身姿搖曳着走上前,臉上堆滿了媚笑道:“剛才多有誤會,請張侍郎見諒。”張煥瞥了她一眼,冷冷道:“有什麼誤會,我只是從三品小闢,哪裏有資格來你們勸農居吃飯。”苞姬臉刷地變得慘白,腿一軟,竟不自覺地跪了下來,崔寓連忙攬住張煥地肩膀勸道:“侍郎跟她們一般見識,豈不是丟了身份。”他朝胡姬一瞪眼“快去,還不叫你們京娘來陪罪!”

“算了,我不想見她。”張煥回頭對親兵們一揮手“上面還有空房間,你們也去吃飯吧!”士兵們大喜,一湧而入,幾十名胡姬則戰戰兢兢站在一旁,誰也不敢上前阻攔。

崔寓將張煥拉進一間雅室,命侍衞們在外面守着,這時張煥見崔寓身後還跟着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官員,似乎有點不太認識,便問道:“這位是?”

“這位是御史中丞廖輝,原來的户部郎中,與我關係甚厚。”説着,崔寓連忙拉過他與張煥見禮,廖輝上前長施一禮“下官見過張侍郎。”張煥見這個廖輝連崔寓會見自己也不迴避,那他必定就是崔寓的心腹了。張煥也忙向他還禮笑道:“我早聞廖中丞的大名。卻是第一次見到本人,慚愧!慚愧!”

“自己人就不要客氣了,來!坐下喝酒。”崔寓笑呵呵讓張煥坐下,三人坐下,侍女上了一些冷盤酒菜,崔寓親自給張煥倒了一杯酒嘆道:“朝中秩序已經大亂,我是盼侍郎進京,沒想到侍郎比我想的還要果斷。進長安第三天便出手了。”張煥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給崔寓和廖輝也斟滿了酒,微微一笑道:“崔相國説得很對,朝廷關鍵是要有秩序,各施其職、各負其責。象現在這樣架空門下省。一人獨斷專行。這實非正常之舉,久天長,必會出大事。”崔寓聽他話中有話,心中不由一動,便試探着問道:“侍郎莫非是想恢復門下省地職能?”

“門下省被架空已經三年,憑我一己之力怎麼可能辦得到,關鍵是要大家齊心合力。”説罷。張煥瞥了一眼廖輝笑道:“廖中丞以為呢?”廖輝自然知道這番話不是對他説地。他端起酒杯只笑而不言。

卑説到這個地步,崔寓便已經心知肚明瞭。看來張煥接下來還有一系列動作,是希望自己不要干涉,雙方都不是普通人,不需要什麼討價還價,一切按自己的利益行事,若此事對崔寓沒好處,張煥也不會多言,若崔寓會損害到他的利益,他也同樣不會説什麼。

崔寓深深地看了張煥一眼,舉起酒杯與他輕輕一碰,兩人相視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這時,門外傳來一個輕柔的聲音“請稟報你家都督,我是他的舊人。”親兵卻斷然拒絕“可都督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內,你還是稍等片刻吧!”這是京娘來了,張煥笑了笑便道:“讓她進來吧!”門開了,一股淡淡的幽香撲鼻而來,環佩聲響起,只見一個美豔無比的女人出現在張煥面前,數年未見京娘,她的外表又變了許多,變得更加美貌,變得成而韻味十足,一雙淡藍眸子裏閃爍着人地光彩,與她耳垂上掛着的藍寶石相映成輝。

見京娘進來,崔寓和廖輝眼睛同時一亮,尤其廖輝,竟毫不掩飾他熾熱的目光,張煥卻神平淡,只端起酒杯飲酒,正眼也沒有瞧她一下。

京娘先向崔寓行了一禮,又對廖輝微微欠身,隨即柔聲對張煥道:“張郎回來,竟不對京娘説一聲麼?”崔寓呵呵一笑,連忙拉起廖輝“侍郎有事,咱們就走一步了。”張煥連忙站起來,含笑拱拱手“也好,改我們再一起喝酒,廖中丞也參加。”廖輝連忙致謝“侍郎相邀,廖某不勝榮幸。”但就在廖輝走出門的一瞬間,他眼睛裏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異樣神崔寓二人走了,房間裏就只剩下京娘和張煥二人,京娘慢慢走上前,伸出纖纖玉指拎起酒壺給張煥地杯子注滿,端起來遞給他,幽幽道:“你是在生我地氣嗎?”張煥接過酒杯,淡淡一笑道:“人都是有脾氣地,進來時你的手下那般輕視於我,我當然會生氣,不過我現在已經不生氣了。”雖然張煥表示並不生氣,但京娘卻到了一絲失落,她寧可張煥怒氣衝衝,説明他還在乎自己,可現在他顯然已經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了。

京孃的父親是怛羅斯戰役中被俘的唐軍士兵,母親則是西方大秦國的女奴,京娘在十五歲那年嫁給了一個康國騎兵,一年後丈夫被大食俘虜便再也沒有回來,為了謀生,京娘便來到了父親至死也念念不忘的故鄉--長安。

她從一個小酒館的勸酒胡姬,一步步做到京城中赫赫有名地酒樓大掌櫃,見過無數有權有勢地男人,但沒有一個人她會放在心上,唯獨兩次幫助過她的張煥讓她無法忘懷。

她也曾經想過要嫁給他,可是她無法放棄自己事業,隨着酒樓越做越大,名氣越來越響。京娘地內心也越來越孤獨。雖然崔太后對她關愛有加,但她始終渴望有一個真正的歸宿,她今年已經二十六歲,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

今天張煥地突來到來讓她情難抑制,藉口陪罪前來找他,她見張煥沒有將她放在心上,眼中一陣黯然,便點了點頭。默默轉身要離去。

走到門口,張煥忽然叫住了她“京娘,你過來!”京娘驀然回頭,眼中閃爍出奪目地光彩。張煥望着她微微一笑道:“記得三年前我曾告訴過你。要做我的女人可以。但不準找別的男人,否則我不會接受你張煥的話沒有説完,京娘便急忙道:“可是我沒有找別的男人,是真的!”

“我知道,你是太后的人。”京娘嚇得倒退一步,她不可思議地望着張煥,他怎麼會知道這個秘密。張煥冷笑了一聲。

“不是嗎?”京娘嘆了一口氣,緩緩地點了點頭。

“若不是她的關照,我哪能做到今天,不過我已經半年沒有進宮了,只是為她傳遞消息。”張煥站了起來,捧着她地臉,在她上輕輕地吻了一下“本來你差點是我的第一個女人,可是那天你卻把我趕走了,不過也多虧了你,我才有勇氣去追求我至愛的人,我是個佔有慾很強的男人,權力‘人我統統想要,可是一旦成為我的女人,我就絕不容許她再有別地男人,女人也不行,否則我會一刀殺了她,你明白嗎?”京娘呆呆地望着張煥,她忽然覺得在這個充滿霸氣男人地面前,她竟是如此軟弱無力,心中那種深深地孤獨讓她難以自抑,她渴望着自己能依在他的懷裏一生一世,京孃的眼睛有點紅了,她終於重重地點了點頭“我願意嫁你為妾。”

“不用着急回答我,我會給你時間考慮清楚,我也不會停止你的事業,但我希望你的決定不會使你將來後悔!”説完,他輕輕拍了拍京孃的臉,推開她快步走了。

京娘呆呆地站在那裏,大腦裏一片空白,良久,她醒悟過來,急忙跑到窗前,只見張煥走進了馬車,又拉開車簾向她揮了揮手,京娘心起伏,她使勁地揮舞着手臂,望着馬車遠去,她忽然想起了多年前那個下着大雪的夜晚,一個年輕地男子孤身一人來到她地小酒館裏京娘鼻子一酸,淚水忍不住湧進了眼眶。

夜已經深了,天上飄着細細的小雪,落地便馬上融化,路上沒有一個行人,宣陽坊地大門還開着,守大門的差役早已經躲進小屋,只有一條小狽在伏卧在角落裏。

這時,一輛馬車遠遠疾馳而來,片刻便衝進坊門,小狽上去叫了兩聲,又縮回了牆角,馬車駛進宣陽坊兩裏,才慢慢地停靠在崔圓的府第前。

隨即一名男子下了馬車,快速奔上台階,低聲對門房説了幾句,一閃身便進了府裏。

自從崔慶功三年前分裂崔家離開山東後,崔圓遭受到了這一生中最大的一次打擊,他徹底沉寂了,身體也迅速惡化,幾次處於死亡的邊緣,多虧女兒崔寧悉心照顧他,才使得崔圓從死亡的邊緣被拉回來。

這三年裏,崔圓大部分時間都是住在山東清河縣老宅,他也放棄了對崔寓的控制,只是默默地彌補崔慶功出走給崔家帶來的巨大損失,從來不出門一步,朝廷裏也幾乎將他遺忘了,但崔圓卻沒有忘記朝廷,三年來,他一直在細心地觀察着朝中的一舉一動。

崔圓是三個月前回到長安,他回來時十分低調,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不過就算知道,也沒有人再會對這個過了氣的老相國興趣了。

此刻,崔圓正坐在書房裏全神貫注地看書,女兒則回了自己房裏,這幾個月,她有一個朋友一直和她住在一起,雖然這個朋友崔圓曾經止過她們來往,但現在他不止了,女兒太寂寞了,她需要有朋友陪她説話。

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老管家在門外低聲稟報“老爺,廖中丞求見。”

“讓他進來!”崔圓放下書,拿過一牀毯子蓋在自己腿上,片刻,老管家將客人引了進來,來人正是中午與崔寓以及張煥在一起喝酒的廖輝。

“廖輝參見相國!”廖輝進門便深施一禮,他是朝廷中僅剩下三個還效忠着崔圓的大臣之一,也是崔圓多年前就一直安在崔寓身邊的眼線。

“坐吧!”崔擺了擺手,微微笑道:“是不是今天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廖輝點了點頭“回稟相國,張煥在三天前進京赴任了,可他今天就突然將門下省的兩匭擺了出來,呼籲百姓伸冤告狀。”

“擺出兩匭,伸冤告狀。”崔圓一怔,這是什麼用意?他略一沉思又問道:“擺了一天,沒有人制止嗎?”

“沒有,聽説投書人還不少,大多是鳴冤告狀之人。”

“奇怪了,難道裴俊不怕有人告他們裴家之人嗎?”崔圓自言自語説了一句,猛然間,一個念頭從大腦裏一閃而過,他撫掌大笑“好!懊!懊一個高明的張煥,不錯,果然沒有讓老夫失望。”他笑着看了看一臉茫的廖輝,搖搖頭道:“你不要問為什麼,有一件事你要按我説的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