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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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兩三天的暖風燻送,在這應尚有雪氣帶寒的時節,突然放暖的天候,整艘越雲號上頭的水手和家丁們,除去輪值在崗哨上值勤的人之外,全都懶洋洋地搬張凳子,幾近一字排開地在甲板上着太陽。
嚼着茶葉梗,水手們有一句沒一句地閒嗑牙,大蓋自己當年追隨老當家遨遊東南海的英勇事蹟,也有人不時潑着彼此冷水,或相互之間打趣揶揄,熱鬧滾滾。
至於那些由康家大宅所帶出來的家丁們,也都沒閒着,在水手們嘴裏鬥鬥意氣、手裏忙着修捕魚網的同時,他們則在各自的頭頭吆喝之下,東奔西跑地忙着曬被子,或是將艙房裏的雜物,全都搬了出來曬太陽。
這是當姬沄應那個年幼臉皮薄的小廝所請,在旅祺的邀約下,來到甲板時所見到的情景…“喲呵,我説阿慶啊,上回不是聽我家那口子説,等你這回隨當家的赴京回來後,要幫你做媒?”往旁吐出一大口嚼爛了的茶葉,有個臉頰上有着傷痕的壯年男子,對着他面前那個短小幹的年人説道。
“他呀,嫌人家阿良他妹子不夠標緻。”旁邊有個忙着將糾纏成團的魚網扯開的男子,咧開嘴笑得他黝黑的臉更亮。
“咄,我,阿慶哪,這阿良他妹子有哪一點不好來着?
養雞種菜、紡紗裁衣,沒事還會跟我那口子到海口沙灘去撈海菜跟蛤蜆換錢。這樣子的姑娘,孝順又勤快,就是相貌,也不輸其他弟兄家的女娃兒,你挑啥?
“被稱做阿慶的男子,還是維持一貫的温柔笑容,低着頭,兩手靈巧地在魚網上移動,不一會兒,即將魚網上那碗公大的破,拉補得只剩拳頭般大小。
在壯年男子一再追問下,被急了的阿慶,仍只是訥訥地傻笑着,倒是在一旁的黑胖男子沉不住氣啦。
“我説阿興叔你呢,也就別再問這傻小子啦!他啊,整個魂兒,都已經被京師張家渡酒樓的小翠花兒給勾走囉。”以手肘撞撞阿慶,那男子滿臉別有含意地笑着。
“小翠花兒?哪個小翠花兒?”
“還有哪個小翠花兒,不就是那天咱們隨當家的到酒樓去喝酒,在梯子旁唱曲兒的小翠花兒嘛!”壯年男子瞪了他一眼,伸手就往阿慶腦袋上敲下去。
“我你這小烏龜,咱們是什麼身分,你要去那種姑娘。”不以為然地吐了口痰,阿興叔沒啥好氣地罵道。
“阿興叔,小翠花兒她美極啦,起碼比咱們村裏的姑娘都好看,就我阿慶看來,這世間最美的是觀音娘娘,這小翠花兒再不濟,也排得上老三。”抓了把浸泡濕軟的茶葉梗進口裏,阿慶急急忙忙地辯白着。
“喲,這走唱煙花女子還可以跟觀音娘娘相提並論,我倒要聽聽,這排行是怎麼算的哪?”在阿興叔的高聲吆喝之下,附近原本懶洋洋曬太陽打着盹兒的水手們,全都興味盎然地湊了過來。
環視那些同儕們一眼,阿慶將水杯往甲板一擱,意氣風發地大發謬論。
“這世間第一美,甭説就是咱們的海棠小姐啦,她有着像黃金輾絲的頭髮,漂亮的紫眼珠,更別提她白得像雪似的皮膚。有時候我就擔心哪天,頭要是大了些,可別把她給曬融啦!”他的話引起了大部分人的共鳴,他們紛紛頭接耳地讚歎着海棠的容貌。
“喂,阿慶,那這排名第二的又是誰啊?”
“還有誰啊?不就是船艙裏那位姬沄姑娘嘛!也難怪當家的要將她救了回來,這樣嬌滴滴、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兒,要是嫁給那個已經閹了自個兒的張公子,這不就是一朵鮮花栽在牛糞上頭,白白糟蹋她去守活寡嗎?”他的話立即引起了更廣泛的討論,形成一片嗡嗡地談聲。
“上回接到的快報,説是皇上已經下旨,着令所有捕快加強查案,非得在三個月內捉到擄走玥妍公主的歹徒,並且救回公主。”
“公主?但咱們用小豬衝破送嫁行列,自鳳輦中拉出來的是姬沄姑娘,本就不是玥妍公主嘛!”
“是啊,那真正的玥妍公主到哪兒去啦?”
“管他的,反正咱們誰也沒見到玥妍公主,即使是江南第一神捕齊寒谷齊捕頭找上門來,他也拿咱們沒法子。”
“你是説齊捕頭啊?他可是皇上御賜的神捕…”
“怕什麼怕?你忘了咱們當家的,可也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再説,這東南海境,若不是有咱們海涯康家,這李世民的皇帝還當得安穩嗎?”有個滿鼻紅糟小的年輕人,打了個嗝,袒着肚子嚷道。
所有的人皆對之側目,此時阿興叔突然抓起他的衣襟,將他的腳一踢,令之跪在甲板上。
“你給我跪下,阿南,你又給我偷喝酒;你忘了上回跪在當家的面前痛哭涕的求饒的事了嗎?”
“阿興叔,我現在又沒有值勤!”
“有沒有值勤都一樣!你只要一沾上酒,就算被酒淹死了都不會回頭。上回因為你酗酒分神,教凌雲號撞破了個大窟窿,還害兩個弟兄送了命,阿慶他哥哥也因此少了條胳臂。當初若不是我念在你發誓要戒酒的份上,才幫你去向當家的求情,沒想到事隔不到一個月,你又給我再犯。”氣得臉紅脖子,阿興叔揪着阿南,逕自地往船舷邊走。其他人見狀,或勸或罵阿南,全都簇擁着隨他們來到船舷處。
“哪個給我找艘要回航的船。”緊緊揪住阿南的衣頜,阿興叔眯起眼朝附近不少浮在海面上的小漁船張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