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屠魂乍現聚魂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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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稱“缺月”
“缺月”是刀,人生不能常滿如月,卻時若弦月殘缺,那麼,刀名錶示着什麼意義呢?一個徹悟的出世觀?一個自本即不完美的輪迴?抑或刀鋒所現,象徵着某一項幻滅?
君不悔無聲的在嘴裏念着:“缺月…缺月…”另一頭上,管亮德也直愣愣的把目光定在“缺月刀”那閃爍生寒的芒焰間,他只覺背脊樑一片冰冷,心腔子陣陣猛列收縮,拖着兩條重似千斤的腿,他蹭蹭挨挨的靠近管瑤仙身邊:“妹子,你…你真待和他們死拼?”管瑤仙閉閉眼睛,嗓音亦帶着微顫:“不只是我,是大夥都得和他們死拼!”舐了舐乾裂的嘴,管亮德懼悸的道:“如若抗不過人家,妹子,你可曾考慮到後果?”管瑤仙冷冷的道:“假使不拼,就眼睜睜的看人騎到我們頭頂在一番恣意侮辱之後,更裹脅五萬兩銀子而去?再説君不悔的一條命雖不值錢,卻不也是一條人命?賠財賠命又落個懦弱懦無德的臭名,這種事,你幹我不幹!”管亮德唉聲嘆氣的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妹子,我是怕敵不過對方,
到最後不可收拾…”哼了哼,管瑤仙道:“大哥,你還在做夢?場面明擺在這裏--拼與不拼全是一樣的不可收拾;君不悔拿了我們多少月俸、欠過我們多少人情、或是和我們有什麼深厚淵源?半樁沒有,他卻能
身為我們赴險,我們如果只顧自己,卑顏苟安,將來道上尚有我們立足之地嗎?我們又以何面目示人?所以豁到底可生可死,退縮圖存則永難抬頭,兩條路選一條,大哥,你要選哪一條路走?”管亮德期期艾艾的道:“這…這…任是哪一條路,也不好…走啊…”管瑤仙一摔頭,道:“那就照我的決定,走拼的這條路;大哥,要死要活,大家全在一塊!”喉嚨中彷彿梗
着什麼東西,管亮德想説想辯卻發不出聲來,當另外一抹光華閃映進他眸瞳的一剎,他已知道什麼話都不必要再講了。
那是一抹藍汪汪的光彩,湛藍如湖水般的波顫裏,還旋漾着一絲淡青,這片青藍的冷電便掣
於君不悔手上的“傲爺刀”間,短闊的鋒刃宛如透現着生命,隨着尾芒的不時伸縮而跳動着,刀在君不悔掌握中似是活的!
像被一股無形的壓力迫窒着,顧乞目注刀身,好一陣才掙扎似的透了一口氣,他哺哺的道:“傲爺刀?”君不侮的心隔間忽然充滿了自信的覺,手握着刀,就如同和一個生死與共的老友並肩相連,是那麼血脈
,那麼魂魄相通,下意識裏,刀已不只是單純的護身武器,更是一位值得託心託命的夥伴!
顧乞的笑聲也透出沙啞:“老弟,果是一把好刀…”君不悔的神奇異,雙目的亮:“這是我的好伴當,不錯,是‘傲爺刀’,執刀傲如爺!”顧乞早已注意到君不悔形態上的變化,他不
苦笑:“看你執刀的氣勢,我有點相信這句話了…”七步外的狄清提高嗓門道:“顧老留意姓君的手上傢伙只怕足以斷金切玉,顧老千萬疏忽不得!”顧乞
神專注於前,眼珠子都不轉動:“還用你説?練也練了一輩子,寶器俗物我豈會分辨不出?”
“出”字尚在他舌尖上滾動,這位“絕一閃”已倏然身形暴起,銀芒迸問兜頭七十九刀分成七十九個不同的角度卻在同一時刻罩落,刃面剖裂空氣,引起鋭嘯如位!
君不悔原地不動,“傲爺刀”快不可言的做着幅度極小的揮展,由於他的動作細密又迅捷無比,貿然一見,似是不覺他在運刀走式。
龍似的金鐵撞擊聲響成一串,誰也聽不出共有幾響,辨不清
鋒幾次,顧乞騰空兩丈,但見衣袂飛舞中人刀一體,怒矢般反
而下。
君不悔突然陀螺般就地飛旋,刀隨身轉,宛如一個通體藍光璀燦的焰球在滾動地面與刀的連衡已融為一體,刃與刃的連毫無間隙,那青藍
的芒彩均勻細緻,閃掣中圓潤渾成,真是完美極了!
回撲的顧乞稍沾即退,他凌空三次跟斗,厲聲叱叫:“併肩子上!”兩位書生打扮的年輕人淬向前抄,兩人使的也是一樣的兵器——錘梭鏈;這一頭連着拳大銅鏈,另一頭連着半尺尖梭的傢伙、用鋼鏈子居中一接,威力憑添十分,遠打近攻,異常霸道,兩個人的功夫更老辣狠,甫一抄前,鏈梭齊飛,眨眼下已如祭起千百霹靂,無盡
芒!
顧乞順勢由左側再攻,刀揮刃閃,亦是豁上真力,拼上老命了!
那兩個書生才一現出兵器加入戰圈,管亮德已驀地抖了抖。
“我的天,這不是,風雷雙秀’沙魁、沙鬥兄弟兩個麼?”管瑤仙雙手翻處,一對臨時打造的鋒利銀鈎已到了掌心,她尖聲道:“管他什麼人,大哥,我們殺過去!”不等管亮德有任何表示,她一頭雌虎般當先躍出,更竟衝着那最棘手的顧乞而去!
管瑤仙的身形一動,狄清已陰冷的笑了起來,在他這種不帶笑意的笑聲裏“鬼狐”黎在先打模攔截,兩隻“轉輪刀”活兩盤旋磨,凌厲無比的硬將管瑤仙去路堵住!
銀鈎挑刺點戮,管瑤仙竭力招架,卻在照面之間就落了下風,她瞑目切齒,仍然悍不畏死的向前衝撲,一面嘶聲叫罵:“黎在先,你是個最不知羞的狗奴才…”刀輪霍霍飛閃,黎在先步步緊,僵着一張猴臉,神情怨毒:“好樣的碰不過,便揀個稀鬆貨
捏上一捏,管丫頭,我面盤這一記,説不準就能在你臉上找回來!”管瑤仙左支右繼,驚險連連,她卻真個豁了出去,鈎閃鈎舞,全是拼命的架勢,騰挪在寒光
燦中,她毫不認輸:“你是在做夢,黎在先…”於是,一聲虎吼起處,管亮德到底鼓起餘勇,奮身來援;他手握一條慄木包鑲鋼頭的三節
,“嘩啦啦”暴響聲裏,直取黎在先!
“無影四狐”沒有一人攔阻管亮德的攻擊,亦沒有人加入黎在先對抗管家兄妹,姓黎的怪笑有如果位,刀輪擴展彷彿光河驟漲,一下子就把管亮德涵括進去,他以一敵二,竟仍顯得從容不迫,遊刃有餘!
管亮德的三節溜體揮飛,前拒後截,上盤下繞,但見刀輪掣閃如電,着着緊迫、式式佔先,任他
似潑風,愣是難扭頹勢,他急得滿頭汗水,振吭大叫:“呂剛,胡英…你們快上來幫一把,別孫子一樣縮在那裏,這不是看熱鬧的時候啊…”早已混身透涼的眾家嫖師,如何看不出眼前的危機、又如何不知道他們頭兒急須幫上一把?然則心中明白是一回事,有意為力又是一回事,能不能動、敢不敢動卻乃另一個説法了,自古以來,就是從容就義難,這住上一跳,生死攸關,豈是玩笑得的?
花旋舞間,管亮德憤怒的吼喝:“你們倒是快上啊,他孃的,都變成一羣傻鳥啦?”呂剛咬一咬牙,抖起嗓門回應:“來…來啦,總縹頭,這就來啦!”管亮德竄過刀輪間那危可一發的空隙,叫得更是淒厲:“要動手腳,甭他娘淨在嘴皮上使勁,人呢?你們人在哪一塊?”呂剛猛一聲嗆喝:“養兵千
,用在一時,兄弟們,
上去!”這裏幾位大鏢師才待硬起頭皮豁上一遭,狄清已大馬金刀的往前跨站兩步,半側身,一對耀眼生輝的短柄爛銀槍霍然並握右手,斜指向天的槍尖微顫之下,雙槍倏分兩掌,好一招漂亮的大鵬展翅!
大鵬展翅只是一記尋常的招法,問題卻在施招之人絕對不比尋常,狄清一亮相,聲威確是不凡,再加上“翼狐”上官鷹、“狐”左幻森朝左右對抄以為呼應,陣仗一擺,業已將眾家鏢師那甫冒出頭的三寸士氣壓制下去,空落得滿心冰寒!
管家兄妹由眼角瞥及一干手下的此等反應,兔不了一肚子裏窩囊,神情更有掩不住的羞惱,兄妹兩個卻不再催罵斥責,管自拼力應敵——他們明白,生死之事,是勉強不來的,人家不敢不願擔難捨命,你又如何他捨得?某些人看來,所謂仁義英風,只不過是個名目罷了。
現在,君不悔已經與顧乞、沙家昆仲較鬥了二十餘招,確實説來,他們兩撥四人間的拼殺,只是一種纏戰,雙方都極為小心,小心到稍沾即走、始觸立變的程度,他們都在尋找對方的弱點,對方的破綻,出手攻拒大多是試探質,尚未往豁死了結的絕處於,制人而制於人麼,誰也想不用賠上什麼,便光光彩彩的勝這一場。
做爺刀在君不悔手上閃動,宛若一道靈活閃爍的虹光,而顧乞的缺月溜轉如電,倏忽遊走,像是一條刁鑽的芒蛇,沙家兄弟搭配着尋隙進退,卻是身手迅捷利落,難以捉摸,看來哥倆好,這聯合上陣的把戲玩得能生巧了。
突兀裏,與黎在先搏戰的管瑤仙悶哼一聲,身子連連旋出五步,肩頭上已是一片殷紅,管亮德狂吼着橫阻硬截,起
落宛似舞起一輪風車;黎在先晃挪騰展,快速無匹,不但未退半步,眨眼間,更將個管亮德
得手忙腳亂,險象環生,光景比他妹子猶要狼狽三分!
黎在先如今又恢復了他那慣有的賊笑,不懷好意的在嘴裏揶揄着:“他孃的,我還道今天怎麼會倒這種黴,一上來就吃‘飛雲鏢局’的高手抹赤了臉,原來卻並非這麼回事,‘飛雲鏢局’也同樣有蹩腳貨,見紅掛彩竟不是我姓黎的獨家享用啊…”三節旋飛抖閃,縱橫掃擊,管亮德雙目泛赤,嘶聲吼叫:“黎在先,你敢傷我牀子,便拼上一死,我也要找你討還公道!”刀輪閃映着冷森的寒光
掣彈翻,一連串震開了管亮德急驟的攻擊,黎在先皮笑
不動的道:“你也不用雞
子喊叫替自己尋台階了,姓管的,我黎某人度大量大,你只管上來,我包能一併笑納了!”這時,管瑤仙又自回頭反撲,事到如今,她卻出奇的平靜:“大哥,穩着點,咱們今天能否倖存皆不關緊,多少撈回本利才不算自搭!”管亮德側走斜攻,邊急間:“妹子,你還行麼?”銀鈎封中,管瑤仙清晰的道:“行!”黎在先身形暴起淬滾,大喝如雷:“且看誰行!”三節
的第一截“吭”聲歪蕩,管亮德腳步略浮,他手執
尾狠戮敵人,卻是一戮未中,便覺
前森涼,對方的刀輪揚起,光芒掙亮,業已炫花了他的雙眼!
管瑤仙一聲“大哥”猛向前衝,銀鈎翻飛九次,九次全擦着黎在先閃電般滾動的身軀落空,她未及換式變招,只見斜刺裏黑影倏掠,人已被黎在先一腳踢中際,痛得她心腔收縮,腿雙發軟,一頭栽倒雪地之上!
比管瑤仙更早躺下的是她兄長管亮德,管總鏢頭右上裂開一條半尺長的血口子,皮
翻綻中顯
着層次分明,顫
鮮赤的里肌白脂,就這瞬息,血已浸透了他的上衣,不論是否傷得須要躺下,只這景象看來,卻是有些觸目驚心,不躺下也難
直啦。
目睹此情,君不悔忽覺熱血上衝,整個身心像在剎那間燃燒起來,似是天地萬物頓時在一片赤輝中沸騰了--傲爺刀“掙”聲翻轉一面,刀刃上雕鏤的那隻眼睛宛如開始閃動,更似發出魔靈般透藍的光焰,刀在他手上跳彈,極快極快的跳彈,藍焰便千百條毒火也似的向四周迸飛,形同一團突爆的煙花炸藥。
炸藥的光焰是炙熱的,這以刃芒為輝源的光焰卻是冰寒的,更是鋭利的,鋭利的鋒鎬割裂空氣,空氣便盪呼嘯,宛如多少冤魂厲鬼的呻
了。
“大屠魂一—”顧乞的驚叫像是一聲拖長了尾音的哀號,他幾乎是恨爹孃少生兩條腿般亡命逃避--不往上飛,不向側掠,而是滾倒雪地,手腳並用的翻騰蹬扒,當然,他採取的躲避方式應該是正確的,一個慣於取人命的人,向來深知如何自保。
沙魁和沙鬥,兩兄弟就欠缺就樣的經驗了,他們在顧乞的倉皇叫聲裏,哥倆迅速朝斜角的空間退掠,而刀芒電正是越往上面越密集,眨眼下兩個人的身體竟如此怪異,又恐怖的分散支解,漫天的血
橫飛,像是千萬把無形刀齊斬並落,生生將兩個活人的皮囊,在難以思議的短時間裏化為爛糜!
幾乎在沙家兄弟死亡的同時,君不悔已到黎在先的頭頂,做爺刀上雕摟的眼睛藍芒焰映,他毫不遲疑的又是一記“大屠魂”這一次,刀光閃卻改成越往下越密集,彷彿斗然罩落的一面網——以鋒刃與鋒刃,
連
合而組成的網。
黎在先是行家,是殺人的行家,也是練武的行家,方才君不悔的“大屠魂”他已經見識過,更看到顧乞與沙家兄弟遇異的逃命方法所產生的,遇異結果,在一陣心膽俱裂的震悸下,饞有樣學樣,活懶驢打滾,着地狂翻,翻滾的過程中,猶不忘刀輪旋舞如風,且將自家護緊再説。
耀眼的光華掣內穿飛,不單是那種森寒的清藍,更隱現着赤輝——黎在先保住了命,卻未能免除皮
之痛,一隻左手齊腕斬斷,背脊是更加縱橫十一道血糟,傷口卷裂,刀刀見骨!
黎在先口中的號曝聲,簡直就不似是人的聲音,他痛得滿地打滾,血污狼藉的身子搐不停,臉上涕涎合着泥雪,抹得花黑一片,看上去,業已認不出是他黎在先原來的模樣啦。
君不悔倒沒有乘隙追殺,他呆呆的站在那兒,呆呆的望着一招之下所造成的情景,而情景恁般悽慘可怖,連他本人都不敢相信,這一記“大屠魂”居然真個凌厲至此,屠魂如斯!
狄清、狄元、上官鷹與左幻森四個,也全中了一樣僵立着,八隻眼睛不但發了直,四張臉孔更是白裏透青,灰敗得不帶一點人味。死亡的驚窒非僅凝結在他們的形態上,尤其深鐫進他們的內心裏了!
黎在先痛苦的輾轉於地。聲嘶力竭的乾號:“你們快來救我命啊…這不是看光景的時分!我他娘身上就似錐扎挫剜,一顆心若油煎刀絞,兩眼發黑,筋骨寸斷…你們哪一個快來救救我啊…”暈未受傷,卻膽寒魂飛的顧乞強恃鎮定,暗啞着嗓門道:“君不悔,黎在先受創甚重,若不速救必死無疑,你也是江湖人,應不作興趕盡殺絕,還請放過黎在先一馬!”君不悔如夢初醒,他機伶了一下,聲音發沙:“我,我幾時説過不能救他的話?人已傷成這樣,再有什麼深仇大恨,也該可以收手了…”顧乞大叫:“老狄,趕快救人!”狄清、狄元兄弟與上官鷹、右幻森四個這才透了口氣,忙不迭的圍到黎在先身邊,一齊動手展開急救,可憐黎在先經過這一折騰,人已到了暈狀態,險險乎便翻了白眼。
這邊有人救護黎在先,那邊也有人照顧管家兄妹,就此須臾之間,“飛雲鏢局”原來形若灰孫子般的一干鏢師,立刻有了生氣,不但有了生氣,更且個個神抖摟,表情稜稜含威,宛如這場勝仗是他們協同一力打下來的。
管瑤仙忍着眼的痛楚站立起來,步履艱難的走到君不悔身邊,她臉
蒼白,卻對君不悔綻開一抹無比温柔的微笑:“大德不言謝,君不悔,我兄妹的父母只給了我們一條命,你卻讓我們重生了數次,你不但是我們的福星,更是我們的恩人,我,我不知該再向你説些什麼,才能表達我心中的
受於萬一…”君不悔乾笑一聲,吶吶的道:“老實講,二小姐,我在片刻之前,還不知能否幫上你們的忙,甚至不曉得自己保不保得往老命,吉大叔的刀法,我做夢也想不到竟有這大的威力…”管瑤仙低沉的道:“我也沒料到你的修為已達如此境界,君不悔,看來你已助我們渡過了這場災難,我們永不會忘記你的慈悲,與你的慷慨…”君不悔覺得面孔發燙,他趕緊道:“只是舞了幾趟刀,二小姐,這不算什麼,實在不算什麼…”這時,狄清一夥人已大致將黎在先的傷勢做妥了臨時處理,看情形,這條鬼狐還不忙着去扮鬼,約莫尚能保命,就是形容難瞧,有點慘不忍睹的味道。
顧乞走向狄清,一臉的灰暗:“怎麼説,老狄?”望着自己手上沾染的血污,狄清角微微顫動:“顧老,事情到了這步田地,我還有什麼可説的?”顧乞一雙黃濁的眸瞳透着陰沉,緩緩的道:“缺月刀不知聚了多少生魂,竟奈何不了這個後生小輩,今天的斤頭栽得不小,老狄,以目前的形勢而言,我們制不住他!”點點頭,狄清沙啞的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顧老,君子報仇,三年不晚…”顧乞緊鎖雙眉,望向那一片零落血
:“這一回去,我還不知如何向沙家人
代,兄弟兩個,一張活口不剩,唉…”
“飛雲鏢局”那邊,已有人從屋內取出兩大塊油布來,開始收拾沙家兄弟的殘屍;君不悔走近幾步,朝後一指:“顧老,這兩位的遣骸,你們要不要帶走?”顧乞表情冷澀的道。
“樹高千丈,落葉歸,當然要把他們的屍體帶回祖居安葬。”君不悔愣愣的道:“那——你們還待再朝下拼麼?”深深
了口氣,顧乞強忍住那股突湧的窩囊
:“藝不如人,夫復何言?我們認栽便是。”拱拱手,君不悔道:“全是顧老承讓,我領情得很。”冷冷一哼,顧乞道:“用不着説這些好聽的,君老弟,你今天風光
臉,可別驕矜過甚,十年河東轉河西,誰也不敢保證一輩子順當!”君不悔忙道:“我沒有其他的含意,更不是講反話,顧老千萬不要誤會…”雙目毫不稍瞬的盯着君不悔,顧乞生硬的道:“沙家兄弟的兩條命,黎在先的一身殘,足夠使我沒有任何誤會,我明白這是怎麼一樁事,又該如何來令它了結,君老弟,你記着了!”君不悔道:“你是説,顧老,這檔子麻煩眼下還不算了結?”顧乞不再多言,管自大步離去,跟在他
股後面,狄清揹着黎在先,上官鷹和左幻森一人背一個屍包,由狄元押尾,一行人竟是如此悽悽惶惶的出了大門。
長久以來就傳着兩句話——“斬草不除
,
風吹又生”這個意思君不悔也懂,然則此情此景,再加上他的敦厚心
,卻如何下得了那等毒手?
來若再生,就只有讓它生吧…
身上的幾處刀傷只是剛剛合口,君不悔便向管瑤仙言明瞭辭別的意念,管瑤仙再三留人,君不悔卻離意甚堅,管瑤仙急了,眼圈兒泛了紅不説,連聲調都帶着便咽:“你要走,可以,我跟你一起走!”君不悔傻住了,他直的站在管瑤仙坐着的大師椅邊,雙手連
:“這…這怎麼行?二小姐,你是主,我是僕,你跟我一道走,説出去成何體統?而男女相處也諸多不便,尤其我這趟去不是遊山玩水,乃是替吉大叔辦事,危險
頗大,萬一牽連了你,我的罪過就深重了…”管瑤仙噎着聲道:“誰叫你回來當差?你也不要口口聲聲把主僕,主僕掛在嘴邊,君不悔,你摸着良心講,打上次那狄元的事發生之後,我幾曾把你當成下人看待?”連連點頭,君不悔陪笑道:“是,二小姐是不曾把我當成下人看待,但我自己卻不能失了分寸,我進鏢局來是幹什麼的?又憑哪一樁支餉吃糧?豈可因為對二小姐略有小助,而忘記個人的出身?二小姐對我照顧是看得起我,我不該給了鼻子長了臉,順着竿子往上爬呀…”管瑤仙是真生氣了,她咬着牙道:“君不侮,你,你是真不懂還是裝
糊?”嚥了口唾沫,君不悔惶恐的道:“我不知道二小姐指的是什麼事…”閉閉眼,管瑤仙的雙眸浮映着一層水濕,她傷
的道:“君不悔,當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在某些地方顯現出異常的關注,當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言談舉止間,不同於她慣有的習
時,你以為這個女人是在做什麼?想什麼、打算什麼?”君不悔突然面紅心跳,呼
急促,他張口結舌的道:“二…二小姐,你,你是説…你該不是那個意思吧?”管瑤仙肯定的道:“我就是那個意思,君不悔,就是你心裏想的那個意思!”用力在袍擺上揩擦手上的汗水,君不悔的喉嚨又於又沙:“二小姐…我…我不成…我不能…二小姐,你是在開我的玩笑…”霍然自椅中站起,管瑤仙
視君不悔:“看看我的樣子,看着我的眼睛,君不悔,我這像是在與你開玩笑嗎?一個女兒家會向一個大男人開這種羞死人的玩笑?”君不悔竟混身顫抖起來,他有些暈眩,出聲似在呻
:“你你…你…二小姐…可是我…”管瑤仙冷靜的道:“君不侮,你不喜歡我?”君不悔心慌意亂,舌頭髮直:“是是,啊,不不,我喜歡你,二小姐,我當然喜歡你,可是我一個下人,和你身份太過懸殊,只怕配不上,不相襯啊…”管瑤仙輕柔的聲調,似在耳語:“人格與
守才有貴賤,身份並無尊卑,君不悔,你不要妄自菲薄,看輕了自己,我不嫌你、莫非你還自嫌?”君不悔覺得身子發軟發燙,興奮加上
動像在他心裏燒成一片熊熊烈火,這片火卻燃得他熨貼滿足無比;天地似在旋轉,他暈暈沉沉的坐到太師椅上,我的佛祖,當愛來的時候,就會是這樣的滋味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