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刮骨療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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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蕭正奇不停地踱着步子,一雙濃眉都要擰到一起去,“神醫到了沒有?”
“大人,蕭總管已經去接了,估計就是這會兒到。”蕭正奇神稍緩,着人準備好一切。他已經年過半百,只得蕭尋這一子,早年喪之後更是一力將兒子撫養長大,若然此時失去,這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他如何承受得住。
半個時辰後,蕭初急急跑進來,一臉喜,“大人,神醫到了!”
“哦?”蕭正奇忽地上去,抑制不住動之情,“快快有請!”
“是,大人!”蕭初轉身出去,不多時點頭哈、恭敬萬分地把紫凝請了進來,“請請請,蕭大人已恭…已在廳內等候。”一不留神又差點説錯話,蕭初差點咬了舌頭。
紫凝不急不徐進廳,表面目不斜視,實則不動聲地將周圍環境看個分明,以免有突生變故。
蕭正奇抱拳過來,“神醫,老夫有禮。”
“蕭大人不必客氣,叫我紫凝便是。”紫凝微一頷首,“令公子在何處?”蕭正奇暗道這神醫還真是快,一時也未曾想到哪裏不妥,側身讓開,“紫凝姑娘請,犬子在房內。”
“請。”紫凝眸光示意了下夕顏,跟隨蕭正奇進去。
推開門,一股藥味混和着腐味兒撲鼻而來,門口侍候着的小丫環都不約而同地皺眉掩鼻,頗為不喜。
紫凝雖因蒙着面而看不出臉上表情,一雙眼睛卻仍舊冷靜無波,深沉得一眼望不見底。
蕭正奇有些不安,“紫凝姑娘,真是不好意思,你看這…”
“無妨!”紫凝一揮手,“傷病一向如此,待我看過再説。”蕭正奇臉上出讚賞之:這紫凝姑娘雖然年紀輕輕,卻是好氣度,令人肅然起敬。
不過,“紫凝”這名字,怎的如此悉,似乎在哪裏聽過?
紫凝緩步走近牀邊,就見蕭尋慘青着臉躺在牀上,雙目緊閉,因天熱而並未蓋什麼東西,左邊肩膀的繃帶上有暗紅的血跡滲出,散發出奇怪而嗆人的味道,顯見得傷口中有劇毒無疑。
“衞瑾,藥箱。”紫凝坐到牀邊,仔細察看蕭尋的臉,心下大致有數。
衞瑾應了一聲“是”即刻將放到圓凳上打開,隨時侍候着。
紫凝拿出小刀,出手如電,頃刻間將那些繃帶劃開,對周圍人驚訝讚歎的目光視如不見,仔細檢查起傷口來。
因為救治不得當,傷口已腐爛得厲害,創面足有茶杯口那麼大,周圍肌膚更是淤黑腫脹,聞之慾嘔。
儘管蕭正奇已不是第一次看到兒子這重傷之下的樣子,還是不忍多看一眼,轉開臉去。
“蕭大人!”紫凝冷聲開口,“請吩咐下去,為我的人行方便。”旁人做事她是不放心的,衞瑾衞瑜手底下有分寸,用着順手。
“那是自然,”蕭正奇欣然答應,“紫凝姑娘只管開口。”紫凝微一點頭,“你們兩個,做事。”
“是,小姐。”兩人領命,先是將所有不相干的人盡數趕了出去,然後各自去忙。
蕭尋低低呻一聲,睜開了眼睛,忽地看到牀前一抹黑影,眼神一凜,抬手就要出招,低喝道,“誰?!”紫凝目光一凜,輕抬手,如落花拂動一般,指尖掃在蕭尋脈門處,將他的手擊落,“叮鈴”之聲響起,清脆動聽。
“你…”蕭尋越發吃了一驚,眼神瞬間瞬間清明,滿臉不可思議,“神醫金鈴?”父親面子真是夠大,居然把人給請回來了?在他們的印象中,神醫金鈴就是傳説中的人物,是遠在天邊,可望而不可及的。
“我是,”紫凝抬手,阻止他試圖起身的動作,“你中毒已深,最好別動,否則毒入肺腑,神仙難救。有我在,稍安勿躁。”肩膀上痛得入心入脾,蕭尋又是一頭冷汗,躺了回去,“有勞神醫。”他原也沒想到能請到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醫金鈴,看來是他命不該絕。
而且她氣息雖冷,身上卻有種叫人安心的力量,讓他瞬間就平靜下去,全身心地信任她。
紫凝眼神冷漠,以銀針從他傷口中挑起些許的膿血,仔細辨認。
蕭尋看着她冰冷的眼睛,越看越有種莫名的悉,彷彿曾經見過。
“金鈴姑娘…”
“我不叫金鈴,”紫凝打斷他,卻並不看他,“你最好給我閉嘴。”蕭尋有些尷尬,也看出她不喜歡旁人多話,也就識趣地閉上了嘴。
紫凝看了一會針上毒血,瞭然地點點頭,視線終於移到蕭尋臉上,突然問了句不相干的話,“聽説過關雲長嗎?”什麼長?蕭尋目茫然之,搖了搖頭:這跟他所中之毒有關係嗎?
“是中原三國鼎立時期,蜀國的一員猛將,戰爭中被毒箭所傷,神醫華佗為其刮骨療毒,治好了他。”紫凝三言兩語解釋,末了眼角彎出絲絲的笑意,眼神卻仍舊是冰冷的,“你的傷勢,跟他一樣。”
“就是説,我也需要刮骨療毒?”蕭尋明白過來,反問一句。
“是!”紫凝微一頷首,似乎到頗為有趣,“怕了?”
“明白了,不怕,”蕭尋面不變,“我要做什麼?”身為京城軍統領,他經歷大小陣仗無數次,受傷更是家常便飯,這“刮骨療毒”之法雖聞所未聞,卻也嚇不到他。
“躺着別動。”紫凝起身,過去洗淨雙手,而後在蕭尋傷口處灑上些麻藥。刮骨療毒之時會痛入骨髓,即使有麻藥也不能完全免痛,這番疼痛,他是受定了。
傷口沾上藥粉,先是一陣*辣的疼痛,之後半邊身體就變得麻木,動彈不得。
怎麼回事?
蕭尋儘管心有疑問,可紫凝給他的壓迫實在是太強,他亦不願惹她嫌,就沒再多説。
不大會兒,衞瑾衞瑜迴轉,已準備好一切,紫凝命衞瑾去門外守着,衞瑜留下幫忙。
看看時候差不多,紫凝先是餵給蕭尋一顆藥丸,“吃下去。”蕭尋依言張嘴,喉嚨一動,嚥了下去,“這是什麼?”
“現在才問,不嫌晚了嗎?”紫凝眼神嘲諷,慢慢卷着袖子,“不過你可以放心,我收你們蕭府診金是要救人,不是要你的命,自然不會拿一份酬勞做兩件事,我從不做虧本的買賣。”蕭尋無聲苦笑,這般涼薄又狂傲的話,也就神醫金鈴敢説出口。
紫凝眼神一凝,收斂心神,拿過在開水中煮過的匕首,劃開蕭尋傷口處的腐,暗紅而帶有腥臭味的血立刻湧出,順着他的肩膀到牀上去。
紫凝眼神不變,動作極快,不大會兒已將腐盡數除去,而後刀尖直至骨頭,開始刮除其上毒素。
疼痛越來越重,蕭尋額上已有冷汗滲出,卻仍是面平靜,也是條鐵骨錚錚的漢子。
可這刀尖磨骨的“咯吱”聲令人牙酸,不大會兒之後,他就覺得腹間一陣翻湧,直要吐出來…
紫凝自是看得分明,眸子裏冷波閃動,手上卻是不停,淡然問道,“受不住了?”
“不、不是…”蕭尋尷尬萬分,慘青的臉上泛起紅暈,“我可以!”不是怕疼,是這聲音太磣人,會讓他想起屠户剔骨頭的情景。
紫凝倒也沒有嘲笑他的意思,動作快速而穩定,很快刮淨他骨頭上的毒素,再灑上止血、止痛的藥粉,用淬過火的銀針配以細線,仔細將傷口縫起,包紮起來。
“可以了,每天換藥,三天後我會再來。”這傷非同小可,必得小心,若留下餘毒,後果不堪設想。
“有勞神醫。”蕭尋忍下嘔吐的覺,地道謝,“大恩不言謝,後必當重報。”
“不必!”紫凝微彎洗手,蒙面紗半落,出尖而小巧的下巴來,“我已收了診金,待你傷愈,就是兩清,誰也不欠誰,虛偽客套的話少説。”蕭尋仔細聽着她的聲音,略略支起身體,眉頭微皺,到底還是忍不住問,“神醫,我們是不是…見過?”這身形,這雙眼睛,都是那麼的似曾相識,儘管這種冷酷決然的氣質是他生平僅見,可這種莫名的悉,又是從何而來?
衞瑾遞上一塊乾淨雪白的手帕,紫凝慢慢擦淨雙手,抬眼看去,眸子裏忽地出一絲森冷的笑意,“是。”真的見過?沒想到她會承認得如此痛快,蕭尋反而怔住,“你…究竟是何許人?”如此年輕的女子,即使從出孃胎便開始學醫,也極少有人能到這般境界,莫非她有什麼奇遇不成?
而在他所認識的女子當中,又有誰有如此天份,能夠廣為天下知?
紫凝手一揚,錦帕飛出的剎那,蒙面巾緩緩垂落,出她那足以讓天下男子為之瘋狂的絕美容顏來:然而這還不是讓蕭尋為之震驚的,他不敢相信的是,眼前這個人,分明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