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巷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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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店的老街有百米之遙，至北朝南蜿蜒曲折逶迤通向漢江，早年間這地方是個很熱鬧的商埠，元末農民起義軍領袖劉福通率部路過，見此地戲台高搭，鼓樂喧天，市面繁榮，連聲嘆曰“太平之店也！”鎮名由此得來。古鎮早已失去往的繁盛，悠長的舊街難得見到一個人影，幽靜的有些森人，田夢不挽住肖雨蒙的胳膊説:“還是百年古鎮，咋這麼蕭條呢？”肖雨蒙點頭道:“人類在城鎮發展過程中，大都是圍繞着商業中心輻的，現在商業中心轉移到靠近公路那邊去了，老街就被遺棄了，看這老街這邊多好，靠近漢江，靜謐安詳，多麼適宜居住哦，這裏的規劃有些問題呢。”田夢就問:“這麼一個小地方怎麼就有幾千年的歷史呢？”肖雨蒙瞅了田夢一眼，説:“剛才街頭的碑文你沒仔細看嗎？”田夢點頭説:“我看了啊，我最近眼睛不好了，碑文的字太模糊，沒大看清楚。”肖雨蒙再次看看田夢，雖説已經是四十六七的年紀依舊是美麗人，高挑的個頭，緊緻的身材，細膩的皮膚、健康的身體，肖雨蒙一直覺得她是個天之尤物，加上良好的家境，一眼看上去就三十出頭。田夢是肖雨蒙他們單位上級主管局的科長，兩個人認識有二十多年了，開始的時候倆人經常約在一起親熱瘋狂，這五六年就少有了這事，了不起偶爾聚在一起散散步什麼的。五年前，肖雨蒙認識了七十三中教語文的蘇老師，倆人是在一個朋友聚會上相識的，一幫朋友飯桌上閒聊，肖雨蒙不知道怎麼就跟蘇老師説到了一塊，倆人同樣都是網絡寫手，相互的作品也都讀過，忽然這麼認識了覺特別的有緣，肖雨蒙便拿蘇老師跟田夢相比，覺得一個是文采照人，一個是美豔襲人。由此便和蘇老師往，都是成年男女，都各自有自己的家庭，偶爾幽會一次特別能盡興，肖雨蒙頗有悟，覺得女人除了美貌之外，內在的氣質更能發人的興致。可近兩個月以來，肖雨蒙隱隱覺跟蘇老師之間好像出現了問題，到底什麼問題，肖雨蒙也説不清楚，總覺得在一起不如當初那麼和諧，彷彿雙方都有滿腹怨氣，經常是不歡而散。所以肖雨蒙就想冷靜一段時間，趁禮拜天將田夢約了出來。

田夢見肖雨蒙不説話，盯着他問:“今天怎麼有空約我出來？”肖雨蒙看看田夢，壞壞一笑道:“怎麼？我就不能翻你的牌子嗎？”田夢捶了肖雨蒙一下，笑道:“何時榮登九五？成了皇帝了？。”肖雨蒙笑了笑，便想起每次跟蘇老師這樣説，蘇老師就會説:“臣妾萬難伺候肖大皇上。”便繼續調侃田夢:“朕近來心情不佳，約愛妃出來舒散舒散。”這舒散二字是乾隆皇帝愛説的一句話，《乾隆皇帝》這本書肖雨蒙跟蘇老師同步看完的，倆人每每對話多會用乾隆與后妃們的語言進行，肖雨蒙覺得十分好玩，每每進入狀態分外的盡興。

田夢聽肖雨蒙這樣説，便答道:“既然都自稱為朕了，想怎樣舒散還不是由着皇帝自己説了。”肖雨蒙點點頭説:“你是個逆來順受的后妃。”田夢瞅瞅肖雨蒙説:“你要真的是個皇帝，那一定是個非常難以伺候的皇帝，江山也一定會敗在你的手裏。”肖雨蒙剛要問為什麼，田夢接着問道:“這個地方的名字怪怪的，咋就叫太平店呢？”肖雨蒙又瞅了一眼田夢説:“太平店可是襄陽區域內有名的大鎮，作為一個政府官員，你怎麼會不知道這段歷史呢？真不知道你這輩子怎麼就混到了個科長的位置。”田夢甜甜一笑説:“咋的啦？你還不服氣啊？你能夠免去我的職務嗎？”接着説:“我在請教你嘛，要誨人不倦哦。”肖雨蒙是個網絡寫手，怪病是好為人師，見田夢如此謙虛便説:“我説你要用心聽啊，過兩年我倆再來這地方玩，我會考你的，答不上來小心打手板的。”田夢點點頭説:“我想我會記住的。”肖雨蒙便如説故事一般講了劉福通的那番嘆，然後説:“其實這地方原先叫‘青泥灣’，還有個土的掉渣的叫‘半扎店’，半扎顧名思義就是一紮的一半唄，當初這地方一定是小的很哦。”田夢沒有搭肖雨蒙的話茬，心思了一會説:“元末？那應該有六百好幾十年了哦。”肖雨蒙驚奇的看看田夢問:“這下子怎麼這樣明白，一口就説出六百多年的歷史呢？”田夢得意的搖着頭説:“就只有你博覽羣書，我就不能知道了嗎？有道是:士隔三刮目相看，明白嗎？”肖雨蒙一直覺得田夢的缺點是不喜歡讀書，雖然相貌可人也很引他，但是當遇見蘇老師聽着她那滿腹詩書的語言，便覺得她就是自己尋覓的朋友，倆人很快就往起來，跟田夢就少有聯繫了。肖雨蒙點點頭説:“看來這幾年你讀了不少書呢，古人説展卷有益果然是這樣哦。”田夢很是得意，便問肖雨蒙:“古巷深深，我倆如此漫步，路人會覺得我倆是什麼關係呢？”肖雨蒙笑笑説:“肯定會覺得我倆是父女關係。”田夢開心的笑了，問:“油嘴滑舌，你是在讚美我年輕嗎？”肖雨蒙點頭説:“這麼多年你依舊不顯老呢，還是那樣的漂亮。”田夢幽幽的看着小巷深處，有些傷的説:“可惜我已經不年輕嘍，你的讚美雖然聽着開心，但我心有明白哦。時間過的好快，我倆認識二十多年了，現在的你已經不是二十多年前的你了。”肖雨蒙不由的將臉在田夢的頭上貼了貼，摸摸她的臉，正要進一步動作，忽然見前面拐彎處一個老太太在蹬碾槽，這東西肖雨蒙小時候看見過，此刻在這條幽靜古樸的老街見到，覺分外的親切，幾步走過去，饒有興趣的看了會便招呼道:“老太太，碾辣椒呢？”老太太白髮蒼蒼，癟着嘴吧説:“嗯，兒子家要的。”碾槽呈船形摸樣，下面有兩爪固定在地下，底部是一條直線，另有一鐵質圓餅中間穿軸放置槽中，餅沿與槽底吻合，使用者用腳踏在軸上，推動鐵餅，辣椒便被碾成碎末，肖雨蒙覺得怪好玩的，看着碾槽裏的辣椒被鐵餅碾壓後都擠了上來，鐵餅走過又落了下去，如此反覆，一個個辣椒便成了碎末。肖雨蒙看着缽子裏已經好多辣椒，便問:“這麼多辣椒怎麼吃得了呢？”老太太癟着嘴巴説:“兒子要做豆腐用的。”肖雨蒙聽説做豆腐就來了興趣，蹲下來跟老太太詢問豆腐的做法，田夢就有些不耐煩，拽着肖雨蒙説:“豆腐還要自己做嗎？你要想吃我到超市給你買一箱去。”肖雨蒙心裏立刻掠過一絲不快，心想要是蘇老師在這裏一定會跟他一樣的興趣的，便不耐煩的説:“我想學學嘛，超市裏賣的都是工業化生產的，不好吃呢。”肖雨蒙細心聽完老太太介紹，高興的説:“一會回去我就買豆腐，看看做的出來不？”轉眼看見田夢一臉的不高興，就上去拉着她的手説:“好啦，好啦，別生氣了，前面就是江邊了，咱們看看去。”見田夢還在矜持，就親親她的臉説:“我就是好奇嘛。”倆人來到江邊，史書上記載的奔騰漢江已不復存在，窄仄的江面看不出水湧動，正是枯水季節，一些河牀出來，成羣的鳥鷗棲息在上面。田夢説:“這麼一條窄窄的河道，怎麼就叫滋養了一個歷史如此悠久的小鎮呢？”肖雨蒙看了會潺潺東去的水，隨口道:“茂陵不見封侯印，空向秋波哭逝川。”田夢笑道:“温庭筠這兩句詩是説蘇武歸來後，派他出使的漢武帝已寢居茂陵作古，不能親眼見他完節歸來，而對歲月逝的傷嘆，你用在這裏不大合適吧？”肖雨蒙不由的看了看田夢，温庭筠這首《蘇武廟》在唐詩裏面不算是名篇，自己只是想到這裏就了出來，他驚奇的是田夢竟然能一口説出作者，而且將詩意解釋出來，就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了，便問:“你讀過這首詩？”田夢點點頭，平靜的説:“讀書真的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我記得我們年輕的時候，你經常提醒我多讀點書，我從來沒有聽見去，五年前我們忽然少有聯繫了，我就明白我倆是因為神層面差距太大了。從那時候起我就開始發奮讀書，希望重續我倆的友誼。不過我現在要告訴你的是，現在我已經不是為你在讀書了，我是為了武裝我自己，我要做一個美麗而有內涵的女人。”肖雨蒙一時百集，靜靜的看着田夢，嘆道:“腹有詩書的女人更加美麗。”田夢愉快的笑了，説:“我相信你身邊的那位朋友讀書一定很多，希望你們的友誼一直保持下去，我祝福你倆愉快！”肖雨蒙剛要解釋，田夢便説:“請不要否認你的那位朋友的存在，什麼都不要説了，我倆的友誼已經是歷史了，好久沒聽你作詩了，今天有渡口、古巷河江，為什麼不來一首呢？”肖雨蒙知道此刻説什麼都是多餘的，望着寒煙籠罩的江面好一會，收回目光説:“請允許我在你面前再賣一次，我來填首詞吧，就用《淘沙》的詞牌。”田夢點點頭説:“我不喜歡傷的東西，多給點正能量哦。”肖雨蒙笑笑，思考了一會，清清嗓子道:《淘沙古渡》江水遠接天，風勁雲寒，岸邊林葉落枯殘。瑟瑟枝頭灰羽雀，無奈喃言。獨立衝灘，盛景當年，四方商賈往來船。留下喜悲多少事，猶現歡顏。

田夢聽完笑了，説:“還是有些傷呢，不過，你寫的不真實，怎麼叫獨立衝灘呢？不是還有我嘛。”肖雨蒙笑了，看了會田夢，伸出臂膀由田夢挽住自己説:“咱們往回走吧。”2015年12月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