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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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娘只是哭個不停,説她是不得已的,説她全是為了我,那種話我從來都不信。直到那年大饑荒,我家人都死了,我被師父收養,逐漸長大了、懂事了,終於慢慢了解,娘所做的一切,不管是任由我像奴隸一樣苦幹,或者任由爹打我罵我,真的是為了我,娘知道只有那樣,爹才會讓我繼續留在那個家,雖然子過得苦,但起碼,我是留在家人身邊的。可是…”她苦笑。
“我瞭解得太遲了,娘已經過世了,我好想跟她説一聲謝謝,謝謝她費盡苦心讓我留在她身邊,也謝謝她偷了哥哥弟弟吃剩的好菜給我,倘若能夠回到當時,我一定會心懷恩的品嚐那份…”輕輕的,她哽咽了一下,瓣細細的抖着,“孃親的愛。”俏麗的雙瞳中,晶瑩的淚水盈聚滿眶,“但是你還不遲,藺公子,你還有機會可以向二夫人説一聲謝謝,謝謝她對你的無盡必愛、對你的無限疼惜,也還有機會親自品嚐這份…”伸長手將那碗湯藥遞到藺殤羽眼前。
“孃親的愛!”良久、良久,藺殤羽只是盯着那碗湯藥一動也不動,水漾兒也不死心,頑固的將那碗湯藥捧在他面前…
突然,他默默地端過那碗藥,一飲而盡。
水漾兒欣的笑了,二夫入先是不敢置信地怔了一下,繼而失聲痛哭,還一邊扯嗓門大叫。
“快,快,少爺醒了,快去做點少爺愛吃的菜來,快呀!”看藺殤羽很不情願似的橫袖抹去畔的藥汁,水漾兒不失笑。
“藺公子你知道嗎?男人女人畢竟是不同的,爹雖然討厭我,恨不得賣掉我,但娘,她最愛我了!”淚珠兒盈然墜落,但她笑得很滿足、很得意。
“我不貪心,只要有娘愛我就夠了。”丹鳳眼依舊是妖異的、是魅的,卻也是深黝的、幽邃的,一抹奇異的光芒,幾乎不可察覺的掠過他的黑瞳,藺殤羽定定的凝視着她,彷彿此時此刻才認識她是誰,然後他橫手背拭去她的淚水,不知是否錯覺,那動作竟似有幾許温柔。
“你,餓了嗎?”
“…”黑線,斜斜的。
餓了嗎?
餓了嗎?
這種時候,當她為往事心傷,為追不回的機會而後悔莫及的時候,他居然問她餓了嗎?
他真以為她只會吃嗎?
不過,喝藥的問題還不是最大的麻煩,最大的麻煩是…
“羽兒,你還不能下牀呀!大夫説了,你得躺上兩個月才能下牀的!”二夫人又急又無奈,一手按着不讓藺殤羽起牀,一手拉起被子要為他蓋上,但藺殤羽仍堅持要起身,硬是扯開二夫人要為他蓋上的被子。
“我沒生病…”
“我知道,但…”
“也沒受傷…”
“羽兒…”
“不需要躺…”
“藺公子,不管我怎麼看,你就是很好命ㄋㄟ!”一句話,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視線齊聚水漾兒身上,上官四兄弟興致,二夫人也轉過頭來看她,連藺殤羽都不動了。
大家都很好奇,她這回又要説什麼“故事”了?
“這輩子,只有一個人為我蓋過被子,”水漾兒輕輕道,“就是我娘…”目光悄悄移向窗外,初雪,開始下了,輕輕的、細細的,像棉絮。
“我娘偷偷用破到可以做抹布的舊衣服給我縫了件薄薄的被子,那也是初雪剛落,娘噙着慈愛的笑靨,温柔的給我蓋上了,那是我生平第一件被子,往常,再冷的天氣,我也只能窩在稻草堆裏睡的,身上蓋的也是稻草,可是…”她嘆息,“一次,就那麼一次而已,我爹一瞧見,不但立刻撕碎了那條薄得幾乎完全無法避寒的被子,責怪娘不該把時間費在我身上,又對我拳打腳踢,打得我昏死過去,”畔溢現淡淡的苦笑。
“於是我娘再也不敢為我縫被子了,就怕又為我招來另一頓毒打…”明澈的瞳眸裏,晶瑩的淚珠宛如晨曦的水,“如果可以的話,就算要我躺在牀上一輩子也行,好希望娘能夠再…”雙臂懷抱着自己,水漾兒低喃,透着期待永遠無法實現的哀傷。
“為我蓋一次被子…”許久、許久…
藺殤羽鬆開了扯住被子的手,慢條斯理地躺回去,靜靜地讓二夫人為他蓋上被子,温柔地拂開垂落在他額上的髮絲,慈愛的,近乎央求的呢喃。
“羽兒,好好養傷,別再讓二孃擔心了好嗎?”之後,藺殤羽再也沒鬧過要下牀了,直到兩個月後,大夫允許他下牀為止。
再過一個月,藺殤羽終於完全康復了,二夫人也決定在清明前趕回奪魂谷,不過在回去之前,她必須先確認一項疑問…
這,午睡醒來,藺殤羽梳洗過後,便要走出寢室,卻被上官風攔住了。
“少爺,您要出去嗎?那得披件袍子,早上下過雨,有點涼。”頓了一頓,再加一句。
“二夫人代的。”容顏森冷,但藺殤羽還是讓上官風為他披上絲棉長袍。
“不要跟來!”
“是,少爺。”上官四兄弟齊齊躬身,恭送少爺。
頭西斜,暖暖的陽光落在身上,令人慵懶,藺殤羽習慣的揹負着雙手,越過蓮花池,往林子裏緩步行去。
這是一片刻意植種的林子,一株株古拙清奇的老松,恣意伸展的枝葉形成一片青葱翠綠的穹幕,一條白紋石小道,灑地蜿蜒而去,步於其間,令人不由自主地興起一種超然物外,飄逸俗的覺。
忽地,他定住腳步,眉宇蹙起,頭微側,臉朝細碎語聲的方向望去。
林子間,有一塊天然的多角大白石,就像一張桌子,上置一壺茶、幾碟點心,周圍數塊天然小白石,就像椅墩,一老一少兩個女人分落其上,正愉快的談笑着。
“所以,你大師兄和大師嫂被逐出師門了?”
“嗯啊,二師兄的信上是這麼説的,不過我實在無法同情他們,他們忘恩負義做出那種事,我無法苟同!”
“但那畢竟牽涉到他至親的孩子,換了是你,你又會怎麼做呢?”聽到這種問題,水漾兒不覺一怔,歪着腦袋認真想了好半晌,最後很誠實的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可能要事到臨頭,我才會知道該怎麼辦吧!”真老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