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3章最可怕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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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中閃起白光，星一般投大地，大地上，一隻山羊正在怪石古樹間疾奔。白光瞬間落下，在山羊的身邊掠過，只差寸許就中了。山羊受着那殺氣，不斷變換路線，聰明得像人了。

羽化緊緊伏在山羊背上，頭也不敢抬，就聽見耳邊風聲呼呼，這山羊的速度實在是驚人，可他沒有多少把握可以逃離鶴雪的箭。

天上的鶴雪更加奇怪，那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動物？鶴雪之箭，百步之內可以落任何一隻蚊子，卻無法傷及那麼大的一隻山羊，這可真是讓人沮喪的事情。然則鶴雪之所以是鶴雪，等閒不會動怒，尤其是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三個人分散開去，從三個方向繼續發出奪命的箭。

羽化從沒想過書岑的這個寶貝居然在逃跑方面這麼在行，堪比狐狸了，只是經過這一段發力奔跑，還能持續到幾時？而他沒有辦法可想，現在只剩下滿腹的悔恨，若是早知道羽皇始終不肯放過他，他就不該自暴自棄。

事情果然如他想象的那樣，奧迪神駿如烈馬，可也不能在極速奔行的同時使用對四足負擔太過的動作，那麼多次閃避之後，它的速度終於減弱。路然霜看準了時機，打出手勢讓兩名下屬停止擊，自己一振羽翼，俯衝下去。兩名下屬心知肚明，從另外兩個方向發動了俯衝。

六片羽翼招展如雲，幾次眨眼之後就衝近了山羊。奧迪知危險，漸漸停住了腳步，憑藉動物的直覺它知道自己就在陷阱裏。羽化抬頭看了看，吐出一口悶氣，那三名鶴雪已經撲近，巨大的風壓猶如結界的牢籠。

距離不過數丈，這種距離任何一個鶴雪都不會失手，何況他們三人都是鶴雪之中的英。

恰恰此時，有個男聲讚歎着，“今才知鶴雪的風采，果然天下無雙。”這聲音聽上去距離頗遠，卻絲絲分明猶如在身邊説話，更有一道水波隔空而至，正封在羽化的頭上三尺處。三名鶴雪同時一驚，羽翼一陣，錯從羽化身邊掠過，竟然沒有碰撞在一起，帶起的那股風力倒是把羽化從山羊背上掀翻下去。

三名鶴雪回到空中，搜索附近的神秘人。剛才那分明是一道劍氣，其中藴含的星辰之力遠遠超過他們的想象，這才有了那幻覺一般的水波橫空之，這樣的人，已經超出高級武道家的層次了。

羽族的眼力冠絕九州六族，沉沉黑夜依然看見了距離他們一里之外有白的人影飄忽而來。三人更是變，什麼人可以使用那樣的劍術？距離如此之遠還能攻擊到他們？那是絕無可能的！

驀地耳邊響起一聲冷哼，彷彿重錘在口敲擊了一下，三人身不由已震顫了身體，這個聲音卻是一個女聲。三人舉目看下去，只見羽化和山羊的旁邊，悄然立一個婀娜身影，那身影也是怪異，周身似有濛濛水汽，以他們的眼力都看不清楚那女人的相貌。

卻聽羽化在説:“你怎麼來了？想殺我的人這麼多，不能隊吧？”女人輕輕一笑，“還是這麼貧嘴？怎麼不見你的小女朋友？”羽化黯然神傷，苦笑一聲。

“出事了？”

“當一戰，默羽被抓走了，書岑也被重傷到現在，還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我得罪你那麼多次，現在是我的報應了。”

“華爾茲麼？以法比尼奧當的情形，要擊敗你們也不容易的，你們什麼時候這麼沒用了？你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麼？”羽化摟了山羊的腦袋，撫摸着它柔順的髮，書岑的樣子再次浮現出來，“法比尼奧用了一些秘密來做換，我沒有辦法了，我也沒有選擇了…”女人就此沉默下去，不知在想些什麼。

“真是偶遇，原來真是魔王大人在這裏。最近可好？”白影倏忽閃過，在那女人身邊停住，片塵不起，一派的悠然自得，他長得又是英俊不凡，很容易便讓人覺得他是一個世家的公子。

羽化卻知道這是最可怕的故人，“清水顏！”這三個字一出，三名鶴雪都不住身體一陣發寒，他們並不知道清水顏是九州第一黑道“歸矣山堂”的領導者，但他“白道第一人”的名號端的驚人，自那天山一戰之後，他的聲名已經達到巔峯，尋常時候鶴雪也不願意招惹這樣的人。

清水顏笑上一笑，“想殺我？你還不夠…你的身體怎麼了？”女人開口説道:“他武功全失，神力雖然還算凝練，但不足以使用秘術。”清水顏移步到羽化身邊，不由分説扣了他的脈門，細細搜尋之後忍不住發出一聲嘆，“想不到你和我糾纏了這麼久突然就…世事無常若此，我也覺得寂寞啊。魔王大人，現在殺你太容易了。”羽化翻眼瞪他，“想殺就殺吧，橫豎今晚我是要死的，別指望我説什麼可憐的話。”

“你連被殺的價值也沒有。”清水顏輕輕一笑，仰頭大聲説，“諸位可否給小可一點薄面，權且放過魔王，我與魔王還有筆帳沒有清算。”他笑得優雅，便是羽人中間也少有這樣的氣度，路然霜打出手勢，兩名下屬隨了她落到地上。

“敢問小姐是鶴雪哪一營的？”清水顏施禮。

“鶴雪左翼領，路然霜。”

“果然是路然小姐，聽説小姐十五歲出道便挑戰了鶴雪統領，而後曾於叛亂之中一箭殺三將，東陸江湖也對小姐佩服之至的。”

“不要廢話了，你是宛州南淮清水莊的主人？”

“正是小可。”

“你要保魔王的命？”

“不敢，其實我與魔王有刻骨之仇，不知小姐是否相信，魔王曾經傷了我最重要的親人，我必然是要有所還報的。”

“清水先生不像是要殺他。”

“我只是不願親自動手而已，但魔王身上還有我需要的東西，所以請小姐高抬貴手，天明之後魔王任由小姐發落。”

“是麼？”路然霜持弓在手，並未發箭，只雙肩輕輕一振。

驀地一股氣勢從其身發動，空氣裏忽然就灌滿了“嗤嗤”的聲響，便像是無數的箭矢發出去撕裂了空氣。地面上裂紋出現的那一刻，羽化覺到臉頰一疼，不用想也知道臉上留下了一條傷口。淡淡香氣捲了起來，羽化眼前一花，那女人已經站到身前，為他擋住了那氣勢的侵襲。

然則清水顏動也不動，甚至是頭髮、衣袂都沒有動上一動，整個人像是站在了密閉的靜室之中，絲毫不受外界干擾。他笑得優雅而從容，眼睛裏有讚許的光。

“罷了！”路然霜輕嘆。這樣的男人已經超越了她所能對付的極致，而且她也知道清水顏在白道上的聲名，心裏也是不願結下這個樑子。

“清水先生請守承諾。”路然霜揮揮手，帶着兩名鶴雪離開。

清水顏再度施禮，“不送。”直到鶴雪的身影被黑暗沒，清水顏才朝女人笑道:“今天心情不錯。月夜兒，上路啦。”説完徑直走了。

“他今天心情的確不錯，你快走吧，一個晚上的時間，你這麼聰明，總能逃得掉的。”羽化不理會月夜的好意，反問:“你們是去無憂谷麼？”月夜呼口氣，將周身水汽散了，出錦繡華衣，仍是那般清冷的華美，她掠了鬢髮過耳，問:“你想説什麼？”

“我知道那傢伙有殺人的心，他是不是要去無憂谷殺人？”

“與你有什麼關係？”羽化大驚，急忙衝了過去，叫道:“清水顏，那裏都是普通人，沒有武功沒有秘術也沒有財寶，你想要做什麼？”

“普通人？哦，是啊，這麼多年了，應該變成普通人了。”清水顏腳下彷彿很慢，羽化卻只能跟在他的身後，三尺的距離始終不變。他淡淡地説:“我去拜訪一下故人而已，或者説，拜訪一下舊主。魔王大人，你和他們很嗎？”

“他們都是好人！”羽化怒吼。

清水顏越發氣定神閒，“誰告訴你好人就可以善終的？何況，你憑什麼説他們是好人呢？因為他們與世無爭？這個世界上，好人壞人的界限早就分不清楚了。”他説得越是悠閒，羽化越是心裏發慌，“你就不能少造點殺孽嗎？”清水顏忽的止步，羽化一下子撞在他背上，痛得鼻子發酸。清水顏猛回身狠狠盯着羽化，眼睛裏殺意透出如利刃，“殺孽？他是沒殺人，可為了他，你知道死了多少人？你知道死的都是誰？”説罷一揮衣袖，羽化風箏一般摔在一旁。

羽化看着他繼續朝無憂谷走去，趴在地上放聲大吼:“即便他們有過罪孽，現在也已經是普通人了！”清水顏再不回顧。

羽化惱恨地用拳捶地，此時一片陰影投下來，他聽見月夜的輕嘆，“你自身難保，還要顧及他人？快些離開吧，他現在不殺你，可你別讓他改了主意。”看着那一前一後兩條人影，體內一股怨氣衝突開來，魔王猛然站起，跳到山羊背上，“媽的，今晚橫豎是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