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章回返齊格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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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沒想過這樣温柔的一張臉會生硬到如此的地步,臉部的線條不知因為什麼而繃得發緊,這讓他看上去是鐵鑄的表情,又好像戴上了一張人皮的面具。
一路快馬加鞭,寧州大森林的風面過來,有初秋淡淡的味道,他沒有注意,只是嫌馬兒不夠快。他的眸子裏沒有近處的景物,始終看着遠方,遠方是層層密林,翠綠之中藏了無數花,搖搖曳曳的煞是漂亮,可是繁花錦簇依然落不進他的眼裏,他的眸子,沒有神采,空一片。
看着那髮絲飛揚的背影,路然玥心下惻然,料不到那一番戰鬥過後,這麼温柔的人竟然大變了模樣。她還記得在那悽然的星落崖,看到一個白衣的少年從黑的霧之海中躍出,身上是磅礴無雙的氣象,那覺和殤州的那條龍一模一樣。
白衣少年本沒有注意到她,他走到那冰棺之前,輕輕拍出一掌。冰棺上裂紋爆開,竟是被融化了,被封印的刑萬里掉了出來,被他一把抗在肩頭。隨後他走到了書岑的身邊,輕輕一手拎起,就像拎着沒有重量的東西。
“這女人還有救治的希望。”白衣少年説得很淺淡,然後看了一眼羽化和妖怪。
羽化變成了雕塑,動也不動。
妖怪卻也沒有説什麼,跟着白衣少年一起躍下星落崖。那白虎、銀狼和山羊也跟着跳了下去。
路然玥眨了眨眼,將眼淚了回去,前方一丈就是羽化,可是他始終沒有回頭。路然玥不知道那個暗月的少女去了哪裏,也不知道那個銀髮紅衣的姑娘是誰,但少女天生心思細密,她多少猜到了一些,卻沒有問什麼。
從青魈山到青都齊格林,路程不遠也不近,這一路上連換了六匹馬,羽化本不曾休息一晚,兩天之內眼睛都沒有合上過。心裏一直在疼,一直在苦,慣常隨意的眼淚居然沒有了,他就這麼一直騎馬跑下去。直到聽見了身後有人摔倒的聲音,他勒住了馬,回頭,臉上沒有表情。
路然玥從馬上跌落下去,衣衫在泥土裏污穢。兩天,她同樣不曾閤眼,不曾洗漱,連趕路的她早已蓬頭垢面了,她躺在地上不住地膛起伏,渾身疼痛也沒有吭一聲,像是了多年的乞丐。
羽化終於皺了眉,“摔疼了沒有?”他這一開口,不但是路然玥,連自己也嚇了一跳,聲音竟是如此沙啞,全沒有往的清。羽化呆了一呆,看着地上髒兮兮的少女,心裏又是苦了一苦,翻身跳下馬去。哪知這一下馬,腿雙被重重地反震了一下,卻是麻木了,羽化搖搖頭,心知路然玥自然也是如此的。
路然玥想着自己大概是要躺上很久了,即便是學習鶴雪之術時也不曾有過兩天兩夜不眠不休地趕路,那種渾身痠痛到身體不屬於自己的覺相當糟糕。
我大概是永遠都跟不上他的了,不如就這樣結束吧…他的心裏那麼淺,淺到只能容納一個女人而已,我勉強地擠進去又能怎麼樣,在角落裏自己哭給自己看麼?誰又會來疼惜自己?
路然玥很快就想到了痴處,當那人擋住陽光灑下陰影也不曾注意到。可是那個人伸出了雙手,一隻手按到了她綿軟的腹上,一手按到了她的額頭,路然玥瞬間醒轉過來。手的温度還是那麼地暖,就像那天啓之夜中抱在手裏的包子,雖然這手按的部位實在是很尷尬,可幸福的覺溢滿了全身。
魂器的光芒同時溢滿了路然玥的身體,舒緩的氣從頭到腳來回往復,片刻之後,身體的疲累減輕了大半,可是路然玥很想睡。她努力地睜開眼睛,看見了另外一雙眼睛,先前空無神的眼睛裏悄然有幽藍的光芒從瞳孔邊緣散開,漸漸地,光芒開始了旋轉,猶如星雲一般。路然玥立刻就被引了,眼睛再移不開那星雲的漩渦,那麼柔軟,像是情人的手在嬌的肌膚上滑過,渾身忍不住地舒了起來。
羽化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輕輕嘆口氣,路然玥畢竟是睡着了。無憂花香丸的後遺症猶在,身體虛弱到如此地步,他卻本不想給自己治療,勉強動用魂器,擅自發動明月星辰魅惑之術,已經讓他虛弱的身體雪上加霜。
就這麼死了算了!
牽過馬兒,輕手輕腳將路然玥抱在懷中,他奮力一躍,落在馬鞍上時忍不住頭暈目眩了一會兒。他抬頭,深呼,鎮壓了暈眩,儘管這樣他的身體會更加虛弱。
就這麼死了算了!
他狠狠地咬牙,慢慢策馬而行。
羽化還不知道,在青都齊格林的神木之下,所有羽族的貴族都聚集在縱橫宮裏,人數多達三百之眾,他們都是羽族掌握實權的人物。更有銀羽天軍守在宮外,全身甲冑的他們沒有誰敢大聲喧譁。
這樣沉重而透着殺氣的氣氛已經持續了近一個月之久。
神木原本的翠綠到此時已經一半發了黃,好在只是在底部附近,若是一直綿延到高處,全寧州的禍亂可以想見。
路然珏忽然聽到了宮外的動靜,有人來報:“蠻族使節團已經到了。”路然珏冷笑一聲,從王座上站起,邁步出了大殿。廣場上,蠻族使節團三十餘人手無寸鐵,安靜地處在銀羽天軍的包圍之中。在不遠處,羽族的貴族們聚集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在説些什麼。
路然珏揮了揮衣袖,銀羽天軍左右分開。
蠻族女大君信霞就站在最前端,左邊是零卿,身後是思無和星辰笑,再往後就是隨行的三十名蠻族戰士。
路然珏面帶寒霜,“還有兩,大君這麼早就來了麼?”信霞端端正正行禮,回道:“願與陛下共憂。”路然珏冷冷地看着這個女人,女人的眼睛裏自有安然和平靜,這是一個可以信賴的夥伴。可是路然珏挑了挑眉,這樣的夥伴或者在過去,或者在將來,但絕不是現在!
“來人!擺酒!青陽魂!”路然珏大喝。
這一次沒有侍女上來伺候,幾個羽族戰士搬出了長几,几案上擺的也不是羽族慣常待客的清果酒,而是排開了三壇蠻族特產青陽魂!沒有酒盅小盞,取而代之的是六個海碗,一碗足以容納三兩三的酒!
“大君是個良人,信諾不悔,我路然珏雖是羽族女子,也敬佩萬分!”路然珏一巴掌拍掉一罈酒的封泥。濃郁的酒氣隨風散播,猛烈地鑽入所有人的鼻子裏去,有識貨的心裏暗贊不絕,有酒量差的竟有了微微醉意。
眾目睽睽之下,以鐵血手腕治國的當代羽皇單手提起了一罈重三斤的酒,澄明的酒注入海碗,她左手起,直接灌喉而下。一碗酒轉瞬消失,她重重將海碗摔在一邊,輕薄的青玉瓷碗在地面上摔個粉碎,聲音清脆乾淨,她那白的肌膚上頓起淡淡紅暈。
“果然是天下第一的烈酒!”路然珏長笑一聲。
當真是無雙風華,絕世英烈!
觀者側目。
信霞靜靜地等她喝完,她沒有羽皇那般力量,雙手抱了酒罈給自己倒酒,而後默默喝乾。這一碗酒,讓她的臉紅了許多,腳下有些虛浮,但她向來子堅韌,死死站穩不肯示弱。
“大君好酒量!”路然珏的笑聲透着張狂,隨手又倒了一碗,照樣一灌而下。
信霞暗自咬牙,也跟着喝了一碗。
如此來回數次,一罈青陽魂都入了她們二人的腹中。觀者無不驚異,誰不知道青陽魂號稱“天下第一烈酒”尋常人等能喝半斤已到極致,即便是蠻族夸父也少有一口氣喝兩斤的,可是這兩個女人竟然喝乾了三斤,兀自穩如神木。
人們的竊竊之聲暗起。
零卿乾着急卻是沒有辦法阻止,她知道這嫂子平少有飲酒,這般強撐下去不死也要去了半條命。她低聲説道:“思無,快想辦法啊,嫂子不行的。”誰知思無早已被這兩個女人的氣勢嚇倒,那種豪邁簡直是聞所未聞,可稱得上“壓盡壯烈”了,心裏佩服之餘,竟是沒有聽到零卿的話。
星辰笑忽然大笑,邁開兩條大長腿,兩步就趕到了几案旁,“天下男兒也不外如是!算我一個!”這被起了壯懷的夸父女薩滿直接起了第二壇酒,扯掉封泥,就那麼抱壇而飲。
這比剛才路然珏和信霞對飲更見灑豪放,滿場酒香四溢,人們目瞪口呆地看着這麼一個夸父少女將整壇酒一飲而盡!
“好酒!”星辰笑一把甩開酒罈,任由酒罈在地上摔得粉碎,而且還長長打了一個酒嗝。
不過她到底是逞強而已,喝過之後就搖搖晃晃,被趕上來的思無攙扶。也不知道她真醉假醉,零卿就看到她順勢倒在思無的懷裏,嘴角笑意甚濃。
此一番斗酒,很快傳遍了寧州,後世“三王共醉”的典故就此而來。
斗酒方罷,哨探接二連三來報:“玥殿下和魔王已經回來了。”路然珏撐劍而立,滿面酡紅,卻依舊威風凜凜。不一會兒,馬蹄聲暴烈地響起。果然見到那藍衫的男子策馬闖來,可是路然珏臉就此難看,她看見自己的妹妹就在那男子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