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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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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風谷的戰士們撤出了戰鬥,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在這個圓裏,是十三個夕陽穀的將風,每一具將風的身體上都是殘破的鎧甲,製的兵器上缺口猶如狼牙參差,沒有多大的殺傷力了。此時的夕陽穀河絡們被完全包圍了,抵抗下去沒有太多的意義,戰局終於被和風谷掌握在手中,儘管和風谷為此付出了將近一百三十個戰士的生命。

這場夕陽穀的*就在片刻前結束,在他們失去了支援的片刻之前。

戰場上出現了詭異的沉默氣氛,連夜風似乎也沉寂了下去。

高達兩丈的夸父族屍武士忽然停止了戰鬥,他們無意識地抬着頭,黛藍的天空上星辰晦暗,一片片細雪悠然落了下來。這三個屍武士,身體被和風谷的弩箭穿了,黑的鎧甲早已零落,甚至有兩個屍武士只剩了半具殘軀,可是沒有鮮血出來,唯一完整的是他們的頭顱,唯一不變的是他們體內散發出來的濃濃的腐臭氣息。

人們奇怪地看着這三個屍武士,而他們在看着天空。但他們何曾能看見什麼?他們空的眸子裏映不出星辰與白雪,他們只是像石雕一樣站着仰望天空,彷彿在聆聽着遠古時代神靈的諭示,安靜得極為恐怖。與之前他們宛若殺神一般的狂暴比起來,現在的樣子更加讓人心底冷透。

很多人都暗暗驚呼了,人們看着這三個屍武士慢慢鬆開了手,狼牙跌落在地面上,他們巨大的身軀跪在了地上,那頭顱卻仍在昂起。

也許是夸父一族最後的驕傲吧…書岑覺得有些敬畏。

戰鬥至此就算是終結了。

和風谷巨大的寨門打開了,一輛小車在三隻馱鼠的牽引下飛奔過來,車上是那名年邁的評議會長老,他的身後,玉珈蘇行靜默無聲。小車穿過了和風谷戰士們的包圍圈,徑直停在了一眾夕陽穀將風的面前,在高達的將風面前,小車顯得渺小了許多,但長老的氣度卻在高漲,他冷冷地看着其中一個夕陽穀的將風,那是一個巨猿形制的將風。

“事到如今,麻書娜兒,出來説話。”長老低聲喝道。

巨猿只是稍微沉默一會兒,就單腿跪在地上,它的頭顱忽然掛到了後背上,麻書娜兒便從中跳了出來。這個偏的女人狠狠瞪視着長老,輕蔑地冷笑,“這不就是你希望看到的嗎?又一次懲罰了‘叛神者’,多麼榮譽的一件事啊。”長老鬚髮皆顫,一手拍在小車扶手上,“夕陽穀的阿洛卡,你喪失了作為首領的資格!你發動這次*,已將夕陽穀置於死地!”

“哈哈哈哈…”麻書娜兒爆發了一串大笑,“你們又一次成功了,不是嗎?夕陽穀,我既然敢做這個決定,就早已不把自己當成夕陽穀的首領了,我來這裏,只為我的兒子!不要把夕陽穀拖進來,夕陽穀的子民毫不知情!”長老沉下面孔,“但你既然是阿洛卡,就該知道你的一舉一動事關整個夕陽穀,你這麼做,要夕陽穀的子民如何抬起頭來?”玉珈蘇行心下大驚,一瞬間就明白了他話裏隱藏的含義。她站在這長老的身後,朝着麻書娜兒猛使眼,心急如火燒一般。

麻書娜兒卻沒有回應這個人類,只是冷冷地上了長老的目光,猛一咬牙,她低聲喝道:“你在我?”長老沉不語,左手的權杖頓了一頓,銀的光芒動在權杖之上,這是一柄裁決之杖,就在十多年前,裁決了一個名為“火焰哥舒”的夕陽穀河絡,兩之前,也是這一柄裁決之杖裁決了兩個“叛神者”而在今夜,也是這一柄裁決之杖,即將裁決一名阿洛卡。

“真是律法無情啊。”麻書娜兒依舊在輕蔑地冷笑,她轉過身去,看了看十二個親兵近衞,殘破的將風身體正在述説剛才戰鬥的慘烈,這些親兵,幾乎是夕陽穀最鋭的力量了。一種苦澀填滿在心裏,她忽然覺得自己很累,可她沒有休息的時間,她必須為自己的族人留下一點種子,可以讓夕陽穀重新煥發風采的種子。

“你們怪不怪我?”十二個將風以沉默來回應她,他們自動排成了一列,半跪在首領的面前。

麻書娜兒欣地笑了,“你們從來都不會違逆我的,我為你們驕傲,那麼就讓我這個阿洛卡為你們留住生命吧,算是我給你們的回報。”依然是沉默,但十二名將風都站了起來,手裏即將斷折的武器再度握緊。

“不要戰鬥了,你們已是夕陽穀最後的戰士,夕陽穀還要靠你們守護的。”麻書娜兒走了過去,一一擁抱了他們,“我死之後,你們把我的屍體帶回夕陽穀,就埋葬在谷口吧,黃昏的時候,那裏的夕陽是最美麗的。”

“媽!”第十三個將風裏,青白麪的少年河絡突然跳了出來,連滾帶爬地衝到麻書娜兒的面前,大哭着跪倒下去,死死抱定了母親的‮腿雙‬,嚎啕不止。

沒有誰想到這個有着兇狠目光的少年也會這樣大哭,決堤似的淚水居然也這麼幹淨,人們這才想到,就算這個少年多麼的有才華,多麼的不可一世,到底也只是一個孩子。

“哭過這一次就不許再哭了。”麻書娜兒抱緊了兒子,強了自己的眼淚回到眼眶裏去,“你要記住,你是我麻書娜兒的兒子!”利器麻書颶哽咽着説不出話來,茫然無措地點頭,只是不肯放開自己的雙手。

麻書娜兒忍下了絞心的疼痛,回頭望向長老,“不肯放了我的兒子麼?”灰白鬍須的長老閉目長嘆。

“長老,可否網開一面?畢竟麻書娜兒大人只有這麼一個兒子…”玉珈蘇行恭敬地行禮,可是長老並沒有回過頭來,他手上的權杖再次頓了一頓,這個舉動讓玉珈蘇行輕輕嘆了口氣,事情已無可挽回。

果然,長老睜開了眼睛,神黯然,“我河絡一族千百年的律法,如何能在我手開出先例?麻書娜兒,你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藉助外族的力量來傷我們的同族,你可還記得執法大長老麼?”麻書娜兒當然記得,就在不久之前,那北邙山負責執法的大長老從和風谷巨大的寨門上被人下,一箭穿心,可她並不為此到後悔,在所有的計劃中,她連自己的命都不是不顧惜的,何況是他人?她抱着兒子站直了身體,悽然笑着,將兒子的淚臉牢牢記在了心中,她很歡喜自己的兒子是這麼的孝順,就是這一次哭泣,足夠她捨棄所有。

“麻書颶,我的兒子。”她貼緊了兒子的臉龐,低聲説着話,“媽媽不能照顧你了,你是媽媽的好兒子,從來都是…媽媽要為夕陽穀做最後一件事,可是你不要難過,你會安全離開這裏的。你看到沒有?站在那邊的人類少年,他以後會照顧你,你跟着他,然後成為一個偉大的河絡,成為一個讓所有河絡為之心寒的‘叛神者’!”這個女人的言語沒有人聽到,所有人看到的只是一個母親在親吻自己的孩子,像是即將死去的母鹿放心不下自己的後代,可誰能知道這個女人説出的話是這般決然狠厲?

麻書娜兒忽然一把推開了兒子,麻書颶踉蹌着後退,傻傻的沒有了表情,淚水不知何時已經幹了,而他的眼神漸漸透出了兇狠的光,死死盯住了小車上的長老。

“謝謝你啊,玉珈蘇行…”夕陽穀的阿洛卡嘲諷地笑了,“想不到最後會是你這個人類肯為我説上一句話啊…”她摘下了頭上暗紅的抹額,這條抹額就是每一個阿洛卡的特有裝飾。她把這條抹額鄭重地放在地上,戀戀地看了一會。她想起了那一天。那同樣是一個冬天,夕陽穀裏飄着細雪,一個叫“火焰哥舒”的少年將這條抹額親手戴在了她的頭上,然後靜靜地走出了夕陽穀。她還記得那個少年當時笑得很是苦澀,是一種不被認同的苦澀。

“你在天山過得好不好…寄書信又有什麼用…為什麼不回來看我…”她喃喃地絮叨着發苦的言辭,卻像少女一樣笑得明媚了,她的身體筆直地朝後摔了下去,眼睛看着飄滿了細雪的天空,彷彿有愛人的臉在雪花中浮現。

她的口,出了一截刀柄,鮮血悄悄溢開了。

夕陽穀阿洛卡麻書娜兒,用自己的生命換了夕陽穀河絡子民今後的安定。只有她死,夕陽穀才能繼續存在,不會被評議會除名北邙山。

“媽!”少年的悲絕之音穿透了天空。

書岑陡然間飛挑雙眉,殺氣瞬時湧出,濃重的殺氣得身旁的小白驚慌退卻。她猛然回首,眼睛捕捉到一個華麗的身影從甬道中電而出,這身影衝向了戰場,而她緊隨而上。

彷彿是一個信號,少年的聲音帶來的是勁風呼嘯,狂猛的大風捲動了少年朝天空飛去,一道水之簾幕隔開了和風谷負責包圍的戰士們,更將地面割裂,震盪起煙塵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