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激流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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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兒小璇的樣子變化得讓人受不了，平裏髒兮兮的外表徹底消失了。

暗紅的頭髮被細細洗過了，每一條辮子上都纏上了金絲，淡藍剔透的玉玲瓏抹額束在了額間，靈動的大眼睛悄悄藴滿了端莊，看上去竟有些聖潔的味道。身上那暗綠的皮袍換成了短袖的粉及膝紗裙，間圍了一條小小的絲絨銀帶，墜了一塊巴掌大的黑曜石，腳上蹬了一雙豚鼠皮的小靴，靴面上繡了白的並蒂蓮，極是乾淨利落。

在羽化和書岑的印象裏，這河絡少女是不戴什麼首飾的，今天卻出了藕似的白皙雙臂，兩臂上各束了鏤空雕花銀臂環，手腕處各有三個雲紋赤玉鐲，隨意動一動便有極清脆的聲音鳴動，煞是悦耳。

羽化和書岑大愕然，今天的轉兒小璇有他們想象不到的美麗與可愛。她那麼安靜地站在桌前，身後是數十個坐在白晶石座椅上的各地河絡長老和阿洛卡，但只有她是最年輕的，也是最富有情與活力的。在這個時候，身為東道主的河絡少女，盡顯了身為一個阿洛卡應有的恬淡風采，從容、優雅、自信。

而玉珈蘇行，僅僅是站在血珊瑚長桌的旁邊，在這種場合，各地的河絡蘇行沒有座位，她們只能站在桌子旁邊作為旁觀者。

這是河絡的制度，這就是河絡的評議會。

現在，就是一年一度的畢業典禮。

羽化和書岑擠在人羣中便顯得有些古怪了，他們的身邊都是身高很讓羽化高興的河絡們，進入這河絡聖地——創造之門的河絡大約百人，滿滿地擠上了這個浮在山體內的平台上，他們的熱情比平台下的岩漿更加熾烈，這一點同樣表現在他們的服飾上，不管是創造之門裏還是創造之門外，所有的河絡都穿得乾淨，甚至有些隆重。

平台中間留出了大塊的空地，那裏半跪着十個有些緊張的河絡族人，他們是第一批參加畢業典禮的河絡，年長的大約二十歲，年幼的只不過十三、四歲，他們穿得也很乾淨，遠不是平裏被煙熏火燎的樣子。

每一次是十個人蔘加評選，那麼就要評選六次，羽化清楚地記得在創造之門外還有四、五十人。

“叮叮”的清脆聲像黃鶯試啼，轉兒小璇高高舉起了右臂，手腕上的雲紋赤玉鐲便震動起來。人們的喧譁聲漸漸消失，等候着這最年輕的阿洛卡説話。

“謝偉大的創造之神！”

“您用純潔的地火心地熔鍊出最優質的礦石鑄造了河絡。”

“您賜予了我們最純潔的地火，讓我們繼承您的力量。”

“您在高天上眷顧着我，讓我們逃離了可怕的地面殺戮。”

“我們虔誠地拜倒在您的神座前，奉獻我們最虔誠的祭祀。”

“比地火更加熱烈的虔誠，比礦石更加純潔的心靈，我們永遠是您的孩子。”少女阿洛卡婉轉的聲音在巨大的山體內迴旋，像是飄渺無定的晨霧一點一點浸潤着所有河絡的身體，人們安靜得如同在聆聽神諭。她的身體慢慢綻放了光，高高的穹頂上，黑晶石的星光瀉下來，將她攏住了，她的神情因之更加聖潔無暇。

“這丫頭在唸叨什麼呢？”

“不知道哎，肯定是河絡語了。”在場的人裏，只有羽化和書岑滿頭大汗，本不懂河絡少女在誦着什麼。他們低聲嘀咕着，有人便將視線轉到了他們的臉上，兩人急忙閉嘴，那是玉珈蘇行略帶嗔怪的目光，兩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當轉兒小璇仰頭朝着穹頂星圖唸完開場白之後，她收回了右臂，沉靜地掃過那十個半跪在地上的河絡，繼續説着河絡的語言，“畢業典禮開始！請將你們最貴重的祭祀奉獻出來，由評議會做出決斷。”她回到長桌之後坐下，悄悄朝着羽化和書岑扮個鬼臉，仍是淘氣的樣兒。羽化和書岑同時伸出大拇指，在她笑容剛起時又同時將大拇指朝下，惹得這河絡少女一陣瞪眼，羽化和書岑怪笑着，這河絡少女混在一羣老頭、老太婆、叔叔、阿姨中間，光是看着也那麼滑稽。

羽化和書岑開始享受着藝術的饕餮大餐。每一個參加評議會選拔的河絡都奉獻了他們最好的作品，一件件充滿了靈的作品被奉獻在各地的長老和阿洛卡面前，或是璀璨、或是平淡、或是武器、或是飾品，不同特的作品林林總總，卻總是能讓圍觀的人們爆出熱烈的掌聲來。羽化看的書多，書岑出身西陸最大宗教華爾茲，可他們不管是書上所載還是親眼所見，竟無一件作品能像這些河絡的少年讓人歎為觀止，那些被奉獻出來的作品，每一件都是匠心獨運，放到外界都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看得久了，竟有些目眩神移，羽化和書岑都快忘了自己是人族的身份，早已加入到熱烈歡呼的河絡中去。這些平裏髒兮兮的“鐵匠”現在都像是藝術家那麼驕傲，他們直了自己的背脊，拔高了脯，既緊張又自信。

一個上午就選拔出三件作品，通過第一輪的河絡少年跳着叫着，就在這河絡的聖地之中跳着叫着，沒有人阻止他們。河絡的風俗不像規矩死板的羽人，也不像人族那樣始終恭謹，他們依舊虔誠地順從於天神，興奮的吼叫和熱情的跳躍卻也是他們表達虔誠的方式。

中午時分，滿滿當當的河絡們並未散去，和風谷作為東道主已準備了足夠的食物，一架架小車推進了通道，平穩地送到各個河絡面前，人們隨意地吃着喝着。羽化和書岑完全沒有想到在一個被稱為“聖地”的所在裏會飄滿酒的香氣，奇怪的風俗讓他們覺得新奇有趣，不由得也融入到這種氣氛中去。然而轉兒小璇和玉珈蘇行並沒有參與進來，她們和那些長老阿洛卡在一起，仍在討論着作品的質量。

身穿着黑衣皮袍的少年站到了評議會的面前，白皙的臉上青氣隱泛，一對黑瞳裏閃動着飢餓野獸一樣的光芒。當他站在那裏時，人們安靜下去，神一掃先前的興奮，變得有些壓抑。那麼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好像經歷了什麼痛苦的滄桑，渾身上下透出的是疲倦，還有囂張的自負，應和着他的囂張的是平台之下沸騰的岩漿，紅如鮮血。

很多河絡都暗暗蹙起了眉頭，就連長桌之後的長老和阿洛卡們都沉寂了表情，整個平台之上，只有少年高傲地仰起頭，他就這麼站着，像是站在羊羣中間的小狼，還不知道世界有多大，但已知道自己是獨一無二的。

利器麻書颶！

夕陽穀新一代的鍛造大師！

“這孩子果然有古怪，玉珈蘇行説的不錯。”羽化低聲道。

書岑輕輕咬了下，低聲回道:“太異常了，的確帶着死亡的味道，也許不久之前還殺過人。”

“不太可能吧…他還只是個孩子…”

“孩子？就算是孩子也有咬人的時候。”羽化暗暗捏緊了她的手，“不要老是繃得這麼緊，我不想看你這個樣子。”

“那你讓我親一下？”書岑低笑了一聲。

羽化狠狠捏了她的手，少女便不再説話了，手有點疼，心倒是熱了。

利器麻書颶高高舉起了手，將手中尺許長的布條舉過頭頂，冷冷看着對面的評議會，“這是我的作品，封、魔、如、意！”布條慢慢被解開，一點一點的碧綠光芒漸漸呈現出來，到最後，以這少年為中心，方圓丈許範圍盡是濛濛的碧綠光芒，平台之內如同出現一片湖泊，這丈許的空間動了水一樣的波紋。

全場皆驚。

儘管利器麻書颶身處綠光之內，可人人看得分明，那尺許長的玉如意鈎頭呈靈芝形，柄身是柔和的曲線，似極了少女美麗的軀體，但這也只是一般玉如意的造型，並不出眾。只是那綠光頗為古怪，明明是白玉的質地，卻看到剔透的如意裏面躥起了三條綠的線，這三條綠線往復衝突着，像是要撞破玉如意的牢籠一般，竟似有了生命。

當這玉如意完全展現出來時，羽化和書岑同時震驚，以他們武道家的修為，極為清晰地受到這玉如意散發了濃烈的怨恨之氣，就像這玉如意的名稱——封魔如意！

難道那玉如意裏面真的封印了惡魔嗎？羽化和書岑暗自蹙緊了眉頭，這少年果然是詭異的，這分明是一件魂器，卻和羽化所持的魂器明顯不同，遠沒有那麼純淨。想到這裏，兩人忽然對視，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震駭，那玉如意的覺讓他們想起了清水顏。

這是一件和“飲血”相同質的魂器！

河絡少年站在那一汪碧光中，默默無言，嘴角勾起，拉出了冷笑的弧線，全然不在意周圍想起的竊竊私語。

平台之下，一團岩漿撞擊了山壁，爆出的火焰花霍然衝上百尺之高，在空中猛然碎裂，金紅的光芒將長老和阿洛卡們難看的臉映出了凝重和森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