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雨後全無葉底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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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慧薇躍出那所白牆黑瓦的宅子,猛然剎住腳步。
院子外面,阡陌小道,縱橫巷裏,鄰近低矮的民居中,人影幌幌,月光如水銀瀉地,反襯出潛伏弓箭的簇簇冷芒。
沈慧薇定了定神,緩緩開口招呼:“哪一位堂主移駕到此,請現身罷。”若不是星瀚親臨,便借清雲弟子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守伏在江南武林盟主別邸之外,團團包圍。
果聽得一聲清清脆脆的長笑,紅衣女子衣袂翻飛,自黑暗中倏然現身。在她後面,一串長箭調弓上弦,醒目地顯現出來。
“慧姐,你好啊。”紅衣女子巧笑嫣然,美目盼,眉梢之間暈染的一層深紫,在月下閃閃光,似乎一直泱到了眼眸深處。全然瞧不出她的真實年齡。語音嬌糯,風雋秀,誰能想到,這便是憑一己喜惡即可掀起無數腥風血雨的清雲青絢堂堂主王晨彤,人送她一個絕不動聽的綽號“百變魔女”雲姝等包括從前的沈慧薇現在的謝紅菁,都曾為她頭痛萬分,只是清雲多為女子,威懾力原本不夠,雖也有象呂月穎、張恆貞、鄭明翎等手段狠厲的人物,心機謀略,比起王晨彤來可差得遠了,你有了這一個殺伐決斷的女子卻也不無益處。
沈慧薇一見是她,飛鴿傳書中見到的那五個字“擒而不從,殺”一一地過心間,低頭拜見:“王夫人。”王晨彤笑道:“慧姐,你選一下吧,若是自刎,我借你一把劍。”沈慧薇問道:“若是不從?”王晨彤斜過身子,指住後面,説道:“慧姐,我知你的本領高明得很,就算是雙足不便,我也多半不敵,因此早有所備。我帶來的長箭,每一枝俱粹劇毒火,一處着火,連環爆炸。你逃出去不難,收留你的這所宅子,和裏面的僕從下人,休想有一人逃火海。”
“誰敢説這樣大話?”一條威嚴的身形,擋在沈慧薇之前,低沉的嗓音之中,不怒自威。
王晨彤嬌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楊盟主,失敬啊失敬。”楊獨翎冷目視着她:“清雲王夫人,你率人圍住我處,氣勢洶洶,所為何來?”沈慧薇知道不妙,這種話外緊內和,留有不少餘地,這樣的開場白,只要對方拉不下面來,就可慢慢套上情,化干戈於無形,至少也是減緩衝擊,王晨彤卻絕不是將息的個。
果然王晨彤角微一上翹,如嘲似諷:“楊堡主,你我心知肚明,咱們也別繞着彎子説話。清雲捉拿逃犯,以你楊堡主聲望閲歷,居然不顧江湖規矩,公然收留我清雲逃犯。如今你只管退去便罷,不退的話,便是我清雲敵人!”楊獨翎濁氣上湧,身為武林盟主,金風堡威勢百年不墜,他從來沒有碰到過哪個人,居然一點表面上的情份也不賣給他。當着外人,尚且一口一個“逃犯”那麼沈慧薇在清雲的煎熬,真是難以想象了。
“我敬你是沈姑娘的師妹,可當你客人對待。但你若想在我面前對她有半點不遜,先問問過我手中之刀。”楊獨翎的刀,天闕刀。
完全不象是江南温山軟水所應賦予的鐘靈,這把刀,是霸氣而深沉的。在他的手握住那把刀的時候,所向披靡,沒有經歷過任何失敗。即使在經歷被前陷害、金風堡風雨飄搖的波折以後,這把本已失落的刀,居然又會自行回來,好象具有靈知的它懂得歸認主人。
王晨彤哈哈笑了起來:“楊堡主,你搞錯對象沒有?論內論外,是你疏我近。她是我清雲中人,我依規矩處理,你是什麼人,有何道理橫其間?”她素手輕揚,楊獨翎眼中也唯只出冷氣。幾條人影刷刷從牆後躍出。
氣氛募然緊張起來。只要她一下令,帶着毒火的箭入毫無防備的別邸,縱使楊獨翎武功再高,可以自保,可以保護沈慧薇,但是,決計沒有辦法保護周全這所宅子裏那些臨時蒐羅來的下人。
更何況,這堯玉小鎮上的屋子,毗鄰相連,一户連着一户,一旦連環爆炸,延綿不絕。如果火勢蔓延到後面堯玉羣山,更加不可收拾。
楊獨翎雖有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制住王晨彤,卻不敢貿然動手,只要有一分延誤,毒箭就會搶在這之前出。
他的手搭緊了天闕刀。
“哐啷”一聲,王晨彤的劍先於他出鞘,遙遙相指,劍刃上冷輝四,如一抹碧在寒冰下動。
楊獨翎暗自沉,看她出劍的氣勢,便知在一二招以內,無法將其制服。但難道就任她藉着無與倫比的殺氣,為所為?
他瞥了一眼被身後四大管事保護,而退到牆角的沈慧薇,無數箭頭,正對準着她。面對這樣的局面,她的神還是恍惚不定,完全不在對敵狀態。――被自己的人,被她一生心血傾力付出的地方迫至斯,她該是什麼樣的受?
只這一眼,心中豪氣頓生,彷彿回到三十年前,大雪封山,四顧茫茫,便不顧九死一生,也要護得她周全。
“王晨彤,”楊獨翎橫起天闕刀,深沉而霸道的兵刃,骨子裏卻是有着江南的柔和“你若敢放箭,哪怕追到天涯海角,我必取汝命!”王晨彤掩嘴嘻嘻而笑:“好一個情深義重的楊堡主。沈慧薇,如此説來,你是決意要靠外人庇護的了?”沈慧薇撥開在她身前的人,走了出來,對着這無數清雲子弟與金風堡下屬,當眾跪下,説道:“晨彤,你不可放箭,我隨你回清雲園。”王晨彤笑道:“慧姐,你錯了,敢不是忘記從前的令了麼?你原先就不該出來。既出來了,不必再想活着回去。”沈慧薇微微抖:“夫人一旦放箭,這裏多少無辜之人命喪你手。咱們清雲以慈悲立本,從來沒有過這樣不分是非的血殺戮。”王晨彤彎彎的兩道細眉蹙起,不耐煩地笑道:“少來這一套説教!你若不忍見到血殺戮,又何必這當口拖拖拉拉不肯自行了斷。你身犯重罪,再造殺孽,更不必多説一句,只有一死而已。”沈慧薇試着懇求:“弟子逃出清雲,想其用意夫人自必分明,又哪裏説得上再造殺孽?萬望夫人開恩,容我完成心願,慧卿立即自行了斷,便也無怨。”王晨彤大怒,叫道:“你們都是一幫死人了麼?看着這個罪囚只管説三道四,討價還價,還不快快放箭?”清雲弟子齊聲應答,撐滿強弓,但其中一些人卻出了猶疑之。清雲一向的令,不許對平民秋毫相犯,這個令對於向來做事無法無天的王晨彤來得格外嚴厲,眼見此地如此開闔,一箭出,後果難料。
數枝勁弩呼嘯出,但另有一些箭在弦上,速度卻是稍緩,楊獨翎眼見毒箭出速度不一,平地掠出,天闕刀直削而出,刀鋒所向,掀起驚天波濤。
王晨彤身形急退,手中長劍如同濁濤天中一葉小舟,顛簸上下,卻是準確無誤的刺向對方面門。
然而,在她劍尖方出之時,跪在地上的沈慧薇,身前陡然亮,隨即那一道亮的白光,閃電般捲上王晨彤手腕。王晨彤一驚之餘,長劍迅疾迴護,叮的一聲,虎口劇震,臉上刀氣如裂,只差着寸許。
王晨彤沒料到沈慧薇出劍,一招之際已落下風,更糟糕的是,她出其不意,被入了清雲子弟們強弓所指向的範圍以內!
子弟們大驚,當即住箭不。
第一批出的箭,一大半被“清、奇、古、拙”接住,但是終於有幾枝箭,着着實實地在了外圍牆上,樹上。一溜明黃的火焰,帶起一連串驚雷,粹然炸開。
“救火!你們四個,快帶人去救火!”楊獨翎口中咆哮,命令手下立即搶救險情,刀鋒所指,卻一刻也不曾離開王晨彤,只有把她在這個圈子裏,才能使清雲子弟投鼠忌器,不敢繼續放箭。
王晨彤一手握住手腕,鮮血自她指縫中一滴滴下,兩劍相的剎那,已然震破虎口,她慢慢轉過臉來,笑道:“慧姐,十五年了,你終於又出手了啊。這是我的失策,有這樣的錯誤,死一百次有餘了。”沈慧薇一劍支在地下,保持着單膝跪地的姿勢,夜蒼茫,她手中一劍,清光絕世,光暈温潤而轉,映照着她鎮靜蒼白的臉:“慧卿不敢犯上,只求夫人不造殺孽。”王晨彤注視着那劍,輕聲而笑:“冰凰軟劍?我聽説你不是給了錦雲?”沈慧薇自己所用的疏影劍,在她第一次幽囚以後便已上,她安靜地回答:“是。後來錦雲怕我寂寞,又還給弟子了。”王晨彤撇了撇嘴:“好厲害!你明明有這樣的寶劍藏在身邊,卻一直深藏不,慧姐,好厲害,好涵養。”她伸素手,彷彿只是擋開在她面前礙眼的樹枝一樣,把天闕刀隨意撥開“既然贏了我,我也沒什麼話好説了,我帶你回去,至於是否寬恕死罪,那是幫主才可以做得了主。”那是最後的讓步了,沈慧薇深諳她的脾氣,那是決不可以多做涉的了,道:徐彎,把冰凰軟劍放在地下。
王晨彤冷哼一聲,走上兩步,並指如剪,向跪着的女子幾處大點去,楊獨翎看得分明,王晨彤之意在於制人,而非傷人,甘願就擒是沈慧薇的意思,隱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