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天際徵鴻千騎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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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清雲地,有兩條路可走。一條越過後山,便走上與期頤比鄰的另一座大城:朔州。另外一條路則延續連雲嶺主脈,通向莽莽蒼蒼無邊無繼的原始森林。沈慧薇走的是第一條路。
地有黑河水之毒,以及外圍木荊疫氣兩重障礙,加之地點偏僻,附近並未設防。一旦進入後山,清雲嚴防隱匿在樹叢山角,隨處可見,並有一隊隊巡邏弟子隔時經過。
沈慧薇走得很謹慎,她挑斷足筋的腳,這時隱隱作痛起來。自從雙足殘後,她從未嘗試走這麼多的路,未曾接續完好的筋脈,當然是吃不消了。
從後山翻出連雲嶺外圍,説近不近,還有兩座山頭。以她現在的腳程,想在黎明之前進入朔州的可能不是很大。假如她沒有千辛萬苦私入地,倒是趕得及在天明之前跑出連雲嶺。
可是,到瑾郎墓前一祭,是她願意去用生命去換取的代價,又怎麼肯放棄這難得的機會?
手腕上少了幾年來不離不棄之物,少了那錚錚作響的鈴音,居然有些不習慣,常常下意識握向右腕,自然是摸了個空。
她心裏一痛,想着那鈴音,隨時隨地給她帶來侮辱的響聲,使她羞慚無地。她在瑾郎墳前所説,決不棄世厭生,是否僅僅是説給她一聽的呢?內心深處,倒底是沒有想開啊,跪在那?淺淺黃土之前,她腦海裏唯一的念頭,竟還是就想永遠的留在那裏。
累,一種疲累侵骨蝕心,腳下的路遼遠悠長,永遠走不完。這人生似星似長風轉瞬即逝,為什麼偏要這樣累、這樣苦的一煎熬下去?
她募地站住,前方罅口,閃起兩排明昧不定的火光。
強勁的劍風在地上直擊出一道深痕,妍雪倒躍出去,臉頰上拂過劍鋒冰冷的鋒鋭,但聽“叮”的一聲輕響,什麼物事掉落於地,不及細看。
十四歲的少女臉蒼白,兀自傲立擋在雁志之前,那般倔傲,使得殺氣騰騰的呂月穎也為之一呆。
“且慢。”安安靜靜的聲音在她後面響起,雁志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妍雪一驚,叫道:“雁志,你快跑,這人要殺你!”雁志在那陣劍風劃過的破空之聲中驚醒,恰好見到妍雪為他擋過那式驚險之極的必殺一擊。他一生從無人待他好過,更沒想到妍雪為他生死相撲,心盪不已,緩緩地説道:“冤有頭,債有主,前輩,你要殺我,便請動手,雁志死後,請你放過――”清雲園武功龐雜,單從其所的武功身法,決計瞧不出對方身份,因此他始終不知這夜襲冰衍之人的來歷,現她一路上待妍雪並無惡意,罪魁禍還是自己。
但覺手上一暖,妍雪不容他説完,抓起了他的手,冷笑道:“清雲沈慧薇門下弟子,一同在呂夫人手下受死。”雁志急道:“師、師姐…你不能?!”沈慧薇收徒不很正規,妍雪雖從藝而呼慧姨,雁志口稱師父,可沒行過拜師禮。門下三人往常僅以名字互稱,妍雪從慧姨既在先,她又大大咧咧愛充老大,許雁志也習慣了,這時驚急之下,口叫出“師姐”妍雪熱烈的看着他,鼓勵道:“師弟,別老是想着死啊活的,你聽到慧姨的話了麼?死謂輕,生謂重,為人在世,不應學着放棄。”雁志熱血上湧,重重地點了點頭。
妍雪回頭衝着呂月穎,笑道:“呂夫人,以我倆的本事,遠非你對手。不過,你要是想很容易的殺死我們,只怕也辦不到,得付出一些代價來才是。”呂月穎哼了一聲,卻不答話。
她費盡心思,方擒得仇人之子,正是想慢慢體驗報仇的滋味,其實一點兒也不希望這麼輕易就幹掉了這小子。狂怒之下一劍出擊,此時殺氣卻在一分分收斂,暗暗提醒自己:“別衝動,別衝動,你等了十幾二十年,難道就圖這一揮劍的痛快嗎?”她本想此地荒蕪而充滿疫氣,人跡不至,就算偶然有人找到,也是極容易躲避,但眼下情勢大不相同,沈慧薇既逃出冰衍,這個地方每多留一刻,就多一分被人現的危險。
不過身邊多了華妍雪這麼個古靈鬼的丫頭,實在危險得很,不知她隨時隨地會生出什麼樣的事來,畢竟還在清雲範轄內,別得不巧,八十老孃倒繃孩兒,大大不妙。
她野獸般的目光冰冷的在兩個少年身上轉來轉去,直瞧得二人骨凜凜。只是兩人再沒想到,她這時想殺的,是華妍雪。
火光的數量不斷壯觀起來,數以百計的清雲弟子,有些是原來分散在後山各處防守的,有些卻是新近從四面八方趕來的,向着罅口――那從地出連雲嶺的唯一出口擁集而去。
沈慧薇縮身在隱蔽之處,有點怔忡,這個出口,由於其區域的特殊,一向並沒有那麼嚴密的守衞,決無半夜三更大動干戈之理。
唯一的可能,就是事,清雲調集人手卡住各個可能出入的關口,這個罅口自是最受關注重點之一。
一隊弟子自左邊擦身而過,為一名弟子高舉火把,幾乎把沈慧薇的影子映了出來。這一隊約有十餘人,因為半夜突然起動的緣故,又兼繞過山頭跑來,隊伍顯得有些混亂。
其他隊伍紛紛趕來,中途會合,竊竊私語之聲不絕於耳,各人都在打聽:“這麼突然,生什麼事了?”
“聽説有人跑掉了?”
“我聽説前兩天咱們和黑山五嶽和白道上的朋友同時結了怨,敢情對方攻園?”沈慧薇不皺了皺眉頭,清雲園十幾年來韜光養晦,或是隱於深山養得太過散漫了,似乎一般弟子連起碼的警戒意識都已散失了,緊急集合,怎容許如此竊竊私語,暗中議論?換了瑾郎在生,見到這種狀況,必然生氣。
這些弟子大多灰衣箭袖,是幫中屬於“無名”的最低一級弟子,只有幾個分組小組長身份略高一些。但為大批無名弟子所湮沒,顯得毫不突出。
沈慧薇為了夜行方便,裝束正與無名相同,略一思忖,便有了主意。
山風捲起,隊伍後方火把搖曳幾下,撲的熄滅。
隊伍迤邐轉過山角,沒有誰注意到,最後方悄沒聲息的添出了一條人影。
她穿着和所有無名弟子一模一樣的灰衣裳,行動又絕無聲息,在她前面的人毫無所察,其他隊伍看到了,只當是這隊弟子中的一員。
這一着行得極險,但她沒有第二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