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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連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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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半山亭裏幾條人影。

坐着的那人,面目隱在黑夜之中,依稀是個白衫男子,其他一概模糊不清,周身一股霸氣隱隱煥發出來,不怒而威,莫可名狀,就連夜對他也低頭。男子身後侍立兩人,一個年紀很輕的少年,另一個則是異常魁偉高大的大漢,抱刀凝立如山。

飛鳥凌空。魁梧大漢伸手攔截,鳥兒乖乖的落到他掌心,取足上竹筒中的小紙卷看了,臉凝重:“老爺,盧回死了。中毒。”少年失聲道:“哎呀,老爺料得極準!”這少年約摸十七八歲,穿着一襲式樣簡單之至的青衫,聽他稱謂,似乎不過是白衣人的家僮之,然而神情雋永,舉止態度説不出的儒雅“我不明白,為什麼不救他?”白衣男子哼了聲“為何要救他?”青衣少年聽着反,忍不住還了一句:“老爺明知期頤節度使用心匪正,莫非老爺派他來此,就是為了這個目的?”

“什麼目的?”少年幾乎就要説出“借刀殺人”四個字,旁邊大漢及時笑道:“文世兄,你聰明才學我是極佩服的,論到看事之深,眼界之闊,那是和老爺沒的比。”少年怔了怔,負氣道:“是。”白衣男子手指上卷着那張紙條,不見他怎麼動作,紙條在他手裏變成了碎屑,忽然説:“這才剛入夜,酒宴方起,已經迫不及待下手。川照,該是怎麼回事?”那大漢川照答道:“盧回為人欺軟怕硬。他到期頤既是代天行事,一定不容別人忤逆,那定然是一開席就有口角,給了人下手機會。”白衣男子點頭,笑道:“愷之,你來猜猜看,誰會是被指認的兇手?”那少年——文愷之——期期艾艾道:“這次宴請,除欽差、總督、節度使這些官面人物以外,龍華會上勝出的三個幫派首腦都參加了,或許江湖首盟也參加。徐夫人和節度使素來連成一氣,總督是他丈人,兇手只在這三個幫派之中。瀚海山莊高手只有李葳瀚和歐瓊海夫婦兩個,傷之無益;雲龍門是百年來泱泱大幫,基深厚,傷之兩傷。所以對象只有一個靉靆幫了,這幫派來歷神秘,端底不詳,扎深不深,年輕高手卻不少。據説江湖首盟和這位黃大人,一向喜歡把這種幫派據為己有。”白衣人道:“只錯了一點,皇甫總督雖是他丈人,只有兩個可能,一是全不知情,二是此次黃龔亭行動最大目標。我倒覺得後者可能更大。”文愷之驚道:“向岳丈下手?”

“這在他不是第一次。黃龔亭小混混出身,娶了原節度使的侄女。認識皇甫總督的大千金後,第一任子暴卒,不到三天重做新郎。與此同時,他取得亡家族繼承權。這是他目前官位來由。節度使系地方武職,可以自行建立軍隊,但數量上的嚴格限制,那又遠遠比不上隸屬朝廷的總督了。總督名義上由朝廷委派,可是數百年國家沿習的慣例,也就是世襲制。皇甫總督垂垂老矣,平生只得二女,萬一他有什麼三長兩短,整個期頤及下七省都齊歸黃龔亭名下。”白衣男子漫不在乎的説着,別人的事在他彷彿瞭若指掌。文愷之微微了口冷氣。白衣男子忽的轉了頭,凝神瞧着遠遠走來的一個人,一雙鋭利的眼睛出奇明亮起來。

此時月亮早已升到中天,照得地上如霜似雪,丰神秀絕的藍衣少年。

川照濃濃的眉峯亦是一跳,顯然對月下人印象很深:“龍華會上靉靆幫末一場出來比試的那個少年,沈嵐。”白衣男子喃喃道:“如夏花絢爛,如秋葉靜美。”文愷之噗嗤一笑:“老爺,人家聽見了可不樂意。這不是把人看作女子了?”白衣人反問“誰説不是?”文愷之詫然:“女子?——怎麼可能?”他目力遠不如白衣人和川照,半山上看下去已然雲隔霧籠,端詳了半,瑩潔明淨的月光之下,藍衣形象寶相莊嚴,令人有無端肅穆,可是步態、動作,無一處似女子。

白衣男子呵呵笑了笑,徐徐加以解釋:“如果是男子這麼美,是不正常的,其人必非詳物,便會美得過於妖異,未免帶有鬼魅之氣。然這人身上一派正陽之氣,其美純出正道,毫無妖惑之,所以,定是女子。”原來是這個道理,文愷之啼笑皆非,當然主人説什麼,一定沒有錯的,他也不想爭。只聽男子嘆息道:“這樣女子,真乃極品。可惜…”文愷之笑道:“極品,還有缺點麼?”男子笑道:“此女美則美矣,惜乎過於正大,堂皇。遠觀百好無缺,相處久則興味乏然,反而不如魅惑之一等女子了。”

“相處…”這兩個字,令身側人聽了大大一震“老爺!”如霜如雪的月光底下,那一道孑然身形之後,無聲無息地,多了兩條彷彿樹葉抖動在地面投下的陰影,淡若輕煙。

夏夜空氣裏花香浮動,純靜而甜美,風聲徐徐過耳,彷彿帶着一縷什麼奇異響動。沈慧薇立刻覺到了,她腳步未停,只是轉眼之間,剛才那個步履蹣跚彷彿宿醉的藍衣少年,立時煥發出奕奕神采。

風聲一點點近,募然被壓成扁扁的一道,鋭不可當的破空劃出,殺氣瀰漫。殺氣拂動髮絲,沈慧薇甚至連一步跨出去的速度和方位都未曾改變,而淡藍劍芒瞬息一閃,疏影劍以驚電般的速度橫切出去,叮叮連續數下輕響,黑暗之中傳來驚噫之聲。

“身手不錯。”低沉的語音説“怪不得節度使大人特別重視。”街角唰唰閃出兩道身影,黑衣、蒙面,沈慧薇秀眉輕揚,微笑問道:“風雲雷電,來了兩位,何幸如之,但不知是哪兩位啊?”風雲雷電排在殺手榜前十位,名頭極響而識者極罕,她卻憑着短兵相接的一招,即辨出對方身份。

黑衣人明顯楞了一下,其中一個回答:“好眼力,我們是風和雷。”語音微一頓,立刻又説“欽差大人中毒暴卒,靉靆幫與宴,有莫大嫌疑。節度使大人有命,請姑娘隨我們前往配合調查。”——如不是出其不意偷襲的一劍受挫,此刻他們的語氣必不會如此客氣,分明是變相的擒拿。沈慧薇不置可否:“請我——配合調查?”風雷頗不耐,作為無往而不勝的殺手,他們被黃龔亭鄭重其事派出來不為殺人而為抓人,本就認為大材小用,何能忍抓捕對象慢的拉起家常,冷道:“在下奉命行事,姑娘有何疑問,到了府裏再問不遲!”暗夜裏兩道寒芒面疾,一疾一緩,一張一弛,沈慧薇電閃出劍,擋開暗器,只見風雷已分別從兩個方向形成夾角之勢,並同時拉開了距離。她心中暗道不妙,募地縱氣向前躍出,聽得悶雷隆隆,在她原先站立之處一陣火光爆炸開來!她絲毫不停的足尖一點,身如離弦之箭般飛起,疾風亂雨般來的暗器紛紛抵足而過。

她在半空中旋身,衣袂張揚,劍光映得全身宛若發出了秋水般的柔和光芒,猶如清波盪漾的水中央,冉冉升起綻放的蓮花。

她的臉在這淡淡煥發的柔光中有一種奇異的美,眉目莊嚴,目光悲憫,於神聖中凸顯悲壯。即使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風、雷也因她這種絕難料想到的肅穆而微一愣神,但隨即如鬼魅般前後夾攻,大把暗器如雨灑出,叮叮噹噹響成一片,紛紛落下地來,緊接着柔和卻沉重的力道拂上了他倆身體。風雷不得已出掌相對,只覺掌心寒氣人,凜然急退。沈慧薇輕聲巧笑,原來她以長袖捲住一把暗器,以其人之道還擊其人之身,果然從風雷兩人佈下的殺氣瀰漫的陣中,出了一道空隙。她一擊得手,更不停留,展起身法奔縱而出。風雷拔足急追,作為殺手,他們自是輕功極佳,卻追不上這區區的一個少年。

初出茅廬,即把名動江湖的殺手戲於股掌之間,沈慧薇不得意,就連方才陰霾不定的心情也大為舒展。得意中又存一絲僥倖,今夜來的只是風雷兩人而已,如果四人齊出,恐怕就沒這麼容易身了,陡然心頭劇震:對付自己的僅是風雷兩人,那麼雲和電又到了何處?!

這才發現,原來她百般無緒,胡亂行走居然已經到了城外。心下大急,急展身法,有若電馳風掣股返回。奔了一陣,募見東北方向一道火光騰的凌空,在高空之中放出絢爛之極的花朵來,那是靉靆發出的求救信號!

她愕然止住腳步。猜測不幸成真。風雷所説“欽差大人中毒暴卒,靉靆幫與宴,有莫大嫌疑。”但瞧他們對她下手之重,決非是視為“嫌疑”帶回去協助調查,分明是把靉靆當成了殺人真兇!靉靆幫自到期頤,一向自知勢單力孤,分別向官府和江湖首盟投誠,可説是事事依順,百無違拗,為何旦夕之間顏面俱變?!

她剛剛經歷了徐夫人一場鬧劇,不免心有所疑,耽心是自己的行為終於不免觸怒了她,致使靉靆遭殃,可細細想來,從她得罪徐夫人到現在,最多不過兩個時辰,赴宴驚變、官府緝拿、風雷殺手抓捕這一系列的事情,決計不能在兩個時辰內佈置得如此井井有條。分明是早已準備妥當,不論她今得不得罪徐夫人,官府都會向靉靆下手!

靉靆放了兩道信號以後,再沒有第三道發出,更意味着情勢緊急。此處離城中還是甚遠,但沈慧薇彷彿聽見風中掠過絲絲縷縷異響,人聲慌亂,殺伐塵囂。又彷彿見到火光耀天,冰絲館中人一個個被押了出來。各種幻景紛至沓來,沈慧薇心亂如麻,救,還是不救,這兩種念頭瞬息替在腦中轉了兩轉。

“不管如何,總得試上一試。”一轉念間,忍不住再度展開身法,忽然一隻大手閃電般伸出,扣住她手腕。

沈慧薇面微變,——她年紀雖輕,劍術內功均已臻一,如這般無聲無息靠近她卻毫無所覺的,天底下已然寥寥無幾。——側眼看見一個身形異常高大的男子,在這黑夜之中,依然穿一襲醒目的雪白衣裳,目光一轉,傲岸凌厲之勢撲面而來。

這男子低下頭來,在她耳邊迅速説了一句話,沈慧薇一怔,便不再動。

他説的是:“你趕去,能救得了他們?你一人能打得過風雲雷電,甚至打得過立刻就會舉城出動的數萬兵?”男子微微一笑,又説:“放心,我保你幫中之人無事。”不知為何,沈慧薇對於這信口一諾,卻是半分疑惑也無,點了點頭。

他輕輕攜起她的手向遠處掠出,留意到她片塵不驚的身法,不由讚歎一聲。——早在她被風雷困住之時,他便有心出手,想不到被她輕巧身而出,連自己也追失了方向,還是藉助快馬之力轉了幾個大圈子,才把這小兔兒擒住的。

他輕聲呼撮,一匹全身雪白的高頭駿馬奔來,他拉着沈慧薇一躍而上,那馬甚是高大,兩人坐着並不嫌擁擠。沒過多久,他們已在城外官道上馳騁,白馬神駿,奔馳之速如騰雲駕霧,向橫亙於期頤西面的連雲嶺深處而去。一道道青葱高嶺於兩道翼般到退,不上一個更次,兩人進入深山。

沈慧薇如在夢間,輕聲問:“你是誰?”白衣男子不答,拿起她手,在手心寫道:“鍾碧澤。”三字橫拓豎掃,即使手書也是張狂霸道,一如他人。鍾是國姓,眼前這人決不尋常。白馬飛縱如風,情景變幻離,多問一句打破和諧之美,沈慧薇索不再深思。

猛然間一派開闊浩渺,萬千楊柳繞湖堤岸,風絲雲,煙渚柔波。連雲嶺深山,居然有着一個極大的天然湖泊!月光下山空濛清奇,雄偉峻麗,沈慧薇且喜且驚,不由低聲而呼。青樹翠蔓,參差披拂之間,山莊悄立。白馬希律律一聲長嘶停下,鍾碧澤暫不下馬,馬鬃,得意微笑道:“此馬名叫雪獅子,平素脾氣最是爆燥,決不容一騎兩人,今可有些象我。”

“什麼?”

“這就叫雪獅子向火,”男子低頭而視的眼神裏充滿挑逗“化了。”沈慧薇兩頰火燒,雙肘募然發力後撞,意亂情的男子“啊”的一聲痛呼,向後仰跌,沈慧薇從馬上躍起,但才到一半,手腕劇痛,被鍾碧澤一把扯過,怒氣橫生:“你幹什麼?”沈慧薇叫道:“放開我!”腕間一抖,竟使出十分真力,飛身到了地面。

平地風波,鍾碧澤惱怒不已,忽見她神有異,踉踉蹌蹌着退過去倚着樹幹,俏臉通紅,隨即在月下轉為雪白。他的惱怒霎時消失得乾乾淨淨,笑道:“我是一句玩笑,別當真嘛。”沈慧薇眼中淚水滾來滾去,眉宇間似是愴痛萬分,咬不語。

鍾碧澤笑道:“行了行了,別耍孩子脾氣了啊,我們也到了,進去吧,不想商量對策救你幫中之人了麼?”他説了兩三遍,沈慧薇不答應,也不移動身子,未免不耐,怒氣在眼中一閃,冷冷道:“你説吧,倒底想怎麼着?”沈慧薇轉了頭,輕聲道:“你是誰?我靉靆中事,未必便要你手。”鍾碧澤見她淚痕未盡,語氣已見昂揚,只覺好笑:“對對,沈大小姐你原是無所不能,何用旁人幫忙?只不過這事也關係到我,那是非手不可,而且還要請你相助呢。”低笑道“別鬧孩子脾氣啦,叫人看着笑話。”山莊內有侍女出,沈慧薇臉一紅,微微瞪了他一眼,心中暗自驚異,這些年來她對於無心調笑也很能安然,何以今夜發作如此之甚?

“你倒底叫我來有何用意?若是隻管無聊,對不起,我告辭了。”鍾碧澤摸着下巴不住笑,説:“何必着急?既來之,則安之,來來來,先不妨香湯沐浴,而後美酒佳餚,你我慢慢的談。”沈慧薇奪門而行,那可恨又可惱之人並不攔阻,在後懶洋洋道:“你這會子告辭幹嘛?回期頤自投羅網?還是回鄉找你那無能幫主?無論到哪裏都給黃龔亭一個下手機會,拔出蘿蔔帶出泥,妙極!妙極!”沈慧薇募回頭,視他半晌,這人接連語出驚人,先説“沈大小姐”她身為女兒身,除雪兒和徐夫人以外無人知曉,他卻從何得知?而説到“無能幫主”四個字,更是心驚,不能確定那“無能”二字究竟是隨口道出抑或竟有所指?淡淡説:“這是我們靉靆之事,自有辦法解決,不勞掛心。”

“你們的希望——白衣劍神嘛。”那廝漫不在乎地説“無非是匹夫之勇罷了!”沈慧薇沒有説話。

“就算江湖首盟徐夫人和節度使黃龔亭兩人加起來也不是劍神對手,可他以一人之力,能保你靉靆與官府做對穩佔上風站穩腳頭?”沈慧薇眉尖一聳,道:“怎麼扯上徐夫人?”鍾碧澤笑了笑,説:“我們打個賭如何?”

“打賭?”

“三天之內你們幫中之人平安放回,是我贏了;否則算我輸,我便把這座連雲嶺給了你。”沈慧薇嚇了一跳,嗔道:“玩笑開得太過份了罷?”鍾碧澤笑道:“不敢賭了?”沈慧薇微笑道:“如果你贏了又待如何?”鍾碧澤望着她輕嗔薄怒的模樣,幾乎忍不住一陣衝動,微笑道:“我贏了,你可得幫我辦一件事。”沈慧薇彷彿沒聽見他後一句話,抬頭默默思索,低聲道:“我有些明白了。”

“唔?”

“你是説——這一晚抓人,不是因為欽差大人暴卒,而是存心的,可他們是想把靉靆當成替罪羊,還是…”

“替罪羊早就準備好了,不需要你們。”鍾碧澤斷然道。

“是誰?”

“九天魔帝。”龍華會快結束時,準備授予鐵券丹書,就有這個聞聲不見面的“九天魔帝”給滿場帶來狂風陰霾。又要把這案件兇手也歸於他,這“九天魔帝”倒是個無所不在的百搭。沈慧薇不由笑了笑,“既然不為找替罪羊,那為什麼還要為難靉靆?”她面漸漸凝重,目中懼極而驚的神一閃而過,鍾碧澤微笑道:“想明白了麼?——你們這個靉靆幫,出了這麼大一場風頭,可是一無來歷,二無靠山,正如絕世明珠置於鬧市,任何有力者取之而後快。”沈慧薇心下稱是,不肯認輸,笑道:“這事與你什麼相干?莫非你也自恃有力者之一?”鍾碧澤哼道:“小丫頭太也頑皮,剛打的賭還算不算數?”

“三天沒到呢。”

“賭注可得先談好。”沈慧薇眨眼笑道:“你説吧,我聽着成不成。”鍾碧澤摺扇輕搖,意態悠閒已極,懶洋洋的自嘴裏滑出這麼一句:“幫我鬥倒這兩個人。誅黃龔亭,江湖首盟,你可取而代之。”沈慧薇怔怔看了他一會,確定他沒在開玩笑:“這…不成吧?”白衣男子若無其事:“怎麼不成?一人難保其位,有力者居之。朝堂之上,和江湖中事無甚區別。”沈慧薇道:“黃…黃大人是朝廷下旨頒封的節度使。就連江湖首盟也是受過御詔的吧?”

“膽小了?”白衣男子微笑着看她,眼裏閃過嘲諷的光,隨手取出一件信物,説“朝廷久聞兩者野心,早有誅意,無奈抓不住把柄。你若鬥得倒他們,便是奉旨行事,第一個靠山便有了。”那是一枚螭虎鈕藍田玉印,通體晶瑩,四周刻以雲紋,印面陰刻篆體“代天承平”四字。鍾碧澤恐她不知,告訴她:“這是朝廷欽賜平亂之印,你持寶在手,官府見而聽命,有恃無恐。”朝中帝后所用之璽共有六枚,其中用於治下平亂的代天承平印章叫做天子行璽,又稱平亂印,持之擁有特權,用完後須得立即還朝廷。

沈慧薇深震驚,同時疑雲大起:“你倒底是誰?”鍾碧澤微笑拍她肩頭:“你要明白朝廷不想過多手江湖中事,我除此未必能幫你多少,一切還需見機行事。若是敗下陣來,那我也沒奈何。”沈慧薇吐了吐舌頭,笑道:“要是我辦成這件事,有什麼賞賜啊?”鍾碧澤説:“你若是辦成了,我便把這座連雲嶺送給你。”

“呀…”沈慧薇輕笑“這座山嶺是鬧鬼啊還是中了,你老想給我似的。”鍾碧澤説:“你要這麼理解也不妨,它若鬧鬼,你敢不敢住?”沈慧薇側頭笑道:“可是我需要那麼大的地方幹什麼呢?再説,即使做成那件事,對靉靆亦是有益,那也犯不着送如此厚禮。功微而禮厚,必非好意。”

“呵…”鍾碧澤又好氣又好笑“你這…小丫頭,原來也沒多大報負。”沈慧薇:“我本來沒報負,與你何干。”

“靉靆千方百計要取得鐵券丹書,想來是要到期頤發展了。卻不知打算如何發展?成天借住在冰絲館,還是買個四合院將就住哪?”他見沈慧薇收下印章,大為歡喜,絲竹樂聲適時傳來,鍾碧澤神一振:“隨我來。”一手扶着她手臂,大踏步向水邊走去。

明月銀塘,綠水清標,有雪衣纖影飄飄於上。鍾碧澤低聲笑道:“良霄佳夕,備絲絃樂舞,以待貴客。”沈慧薇含笑不語。良辰美景佳人在側,鍾碧澤但覺人生之樂,莫過於此。

“除了沈嵐這個名字,你是不是另外還有名字?”沈慧薇警惕道:“什麼意思?”鍾碧澤笑道:“沈嵐的名字固然可用於男,亦可用於女,卻嫌不夠温軟,你是江南一抹煙雲,更俏麗一點才好。若你沒別的名字,我可要幫你起了。”沈慧薇板着臉道:“我名字多得壓死人,不勞駕了。”

“還有什麼名字?”她一口氣説個不停:“沈蘭,沈梅,沈竹,沈菊,沈温軟,沈俏麗,沈江南,沈煙雲…”鍾碧澤早已哈哈大笑。

募地人影從半空中急掠過來,黑壓壓一片,鍾碧澤皺眉道:“川照?”來人身量魁梧,在庭中一站如淵停嶽峙,躬身行禮:“老爺!愷之失蹤了。”

“什麼?!”川照臉有點變,急出來的“剛剛老爺離開,我也因為好奇,跟隨…”他瞥了一眼沈慧薇“風雷過去看看。我找了半夜,蹤跡全無。”鍾碧澤發作道:“他不會武功,現場既已發現十殺手之,你怎麼可以輕易離開!”他一發火,絲竹頓止。

川照屈一膝跪下。沈慧薇聽他説到“風雷”原來這一行人早就跟着她了。見川照目中光四,兩邊太陽高高突起,顯是外家高手,怎會屈於僕從之。但心頭募地一酸,想到自己和這個身份原無差別。

鍾碧澤發了一頓脾氣,道:“川照,你的意思?”川照説:“老爺不宜身份,眼下情勢難定。愷之失蹤,由我代人來找,請老爺急速回京,以防萬一。”鍾碧澤哼了一聲“你又能讓誰來找?”

“宗家正在附近的玉台,距此不過三百里。”鍾碧澤也有返京之意,只不過要借旁人之口而已,遂向沈慧薇道:“不出三月,我必再來。你見機行事,倘強弱懸殊,暫且隱忍無妨。”又牽過雪獅子道:“這匹馬腳程甚快,留給你。莊子也暫歸你用,望你早正式接收。”沈慧薇目送鍾碧澤和那大漢川照另外騎了兩匹青驄馬遠去,那也是腿長體健的良駒,較之雪獅子可就差得遠了,想來白馬平常鍾碧澤自用。她緩緩走到馬旁,想起它的名字,臉又紅了,悵然如有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