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第十二章哀毀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怎麼,她還是不進食?”看着接連三天原封不動送還過來的飯和菜,黃龔亭遏制不住怒氣“一羣廢物!連讓她進食都做不到!”面對喜怒無常的主人,所有下人噤若寒蟬,害怕因為一句不夠周到的言辭,而命不保。

開始幾天,黃龔亭還擔心她會趁機逃走,現在卻不能不為她生命而耽憂。黃龔亭如同困獸般在房內走了一陣,猛地衝出房去。

拐角處,錢婉若扶着山子石,目光哀愁的遠遠注視着他。

他腳步頓了頓,沒有滯留的過去了。

白石砌成的獨立石屋以內。

怡瑾木然坐着,幾天以來她都是這樣,不眠不休,不説,不動,水米不沾。甚至連她的眼睛,都沒有閃動的痕跡。抱着那隻小小的青花白瓷的骨灰罈子,彷彿是她的一切,她的所有。

好象在她師父離開的同時,她的心也隨之死去,留在這個世界的,只是一個無知的軀殼。

沒有牽掛,沒有同門,沒有幫主,更沒有誅殺血嬰、報仇血恨的決心,她只要她的師父。

十幾年的生命裏,她受過苦,捱過窮,嚐盡一生的辛酸與坎坷。父親去世的時候,欠下重債的母親不得已將之賣入靉靆,如果不是容顏出,那麼她在幫裏的身份不是普通弟子,而會是低微的奴僕。

她在短短的時間裏經受了人生另一種折磨。那就是勾心鬥角,互相傾軋。只因她過於出,誰帶上了她無疑會成為莫大榮耀,她被幾名堂主當貨物一樣爭來搶去,久久定不下名份,可其他的師姊妹們就為此莫名妒她,恨她,欺她——若不是師父及時出現,她不知她宿命的河將載她去往何方?

在他温暖寬大的羽翼之下,她長大,學藝,成。師父,師父…徒兒的一切都是你給的,武功,才智,甚至不畏艱險的勇氣和信心,可是你把一切都給了我,卻就這樣去了?

在我眼前,慢慢離眷戀的生命,慢慢闔上微笑的眼睛,你在我眼前,告訴我,生命之不可長久。師父!師父!

師父,師父呵…我願意用一生的艱難險阻,換你笑靨。

外面的銅鎖一響,黃龔亭滿面風的走了進來,彷彿已是極如的喚她,“怡瑾。”白衣少女沒有被驚動,甚至連眼波也不曾稍有遊移。只是抱着那個青花壇子,凝視着它,眼神温柔,而切實有物,如同那個人依然存在着生命。

黃龔亭看着她清麗出塵的臉,即使在那樣大的打擊以後,形容間難掩失神的憔悴,她仍然美得不可方物,彷彿在真實和虛幻之間。他確然受到她冷漠的氣息,卻無法觸摸不到她煥發奪目光華的臉龐。

“怡瑾,怡瑾啊。”他沉醉似的低低叫了兩聲,起手搭在她肩頭“我自從見到你…”她冷冷説:“拿開,你的髒手。”

“呵…”他笑起來,看到手背上那道仍然鮮紅明晰的傷痕,是被她當指風所劃“還是那樣兇。可是今非昔比了呀。”他募地止住了口。她眼中是深不見底的譏嘲,卻覷得他困獸也似,窘迫怒惱,他難以掩蓋那巨大的難堪,募然起立,冷笑道:“早知這樣,我就該扣押着她們,等到你足夠乖為止。”

“我知道你在轉齷齪的腦筋。但是不必。”絕美的少女忽然靜靜地説“縱然你殺盡天下人,那是你一生難以洗淨的罪孽。這和我無關。自由雖然不是我的,但生命取捨在於我。”

“取捨在於你?”黃龔亭窘極咆哮“可笑!你可在我手裏!我隨時可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無論他如何咆哮,暴跳如雷,彷彿是該説的話都已説完,經脈被封住的少女一句話也不説。

但是那樣兇悍、狂暴的男子,處於瘋狂邊緣的發着脾氣,把石屋以內的陳設猛踢猛打,卻是不敢加諸她一指。

他眼睛紅得如要滴出血來,心內瘋狂叫着“不要怕她!不要怕她!她一點能力也沒有了,能做什麼!不過是嚇嚇你!”最終,卻還是隻能垂頭喪氣的走出來。

婉若依在花側,把一盆千葉石榴的葉子得粉碎,見了他,便笑了一笑。黃龔亭怒道:“你在這裏做什麼?”婉若淡淡道:“你的聲音,足以震動上天。還怕人看嗎?”黃龔亭哼了聲,盯着她道:“你該不會是在吃醋吧?小丫頭,我警告你,那天晚上的錯,你只能犯一次,若還敢不知好歹,休怪我不念恩情。”

“恩情?”昔靦腆温柔的少女淡漠而悲傷的微微笑起“還有嗎?已逝,我只覺得寒冷,冬天快到了。”

“嗯?”黃龔亭冷靜了下,注視她哀愁的眼神“你還清醒嗎?”婉若的淚水順頰了下來,道:“比十八年來的哪一刻都清醒。”黃龔亭心裏動了一下,就這樣軟下來,走過去握着她手道:“別這樣。我對天起誓,得到了她,我擁有你們兩姊妹,於願已足。我會遣散任何人,再也不看別人一眼。只要你和她。你説好不好?”婉若含淚笑道:“只要我和她麼?那自然是好的。”她眼瞼上猶掛着淚珠,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她的臉未塗脂粉的蒼白,頰上卻平添一抹嫣然。黃龔亭重又記起氤氲下,那個眼神溕而幸福的小女子,原來記憶仍是這般清晰。他不由笑了。

“只不過,她肯麼?”

“我去勸勸她。”她低下頭,反覆抓在手裏的裙子“如果她肯,…我做她丫鬟也無妨。”

“這個嘛…”黃龔亭生出一點異樣的覺“太嚴重了,沒有必要。你也無需去見她,等她慢慢回過來就是。”

“她這個人,我雖然認識不見得深,卻知道是寧可受死,而不受辱的。你的慢慢等,未見管用。”黃龔亭笑道:“這麼説,你言遲語鈍的,倒會有法子了?”婉若微笑道:“世上的事,誰又敢十分肯定?”黃龔亭總覺這話話裏有音,定睛看看她,摸了摸她額頭,笑道:“小東西,就醋成這樣嗎?”婉若不理會,只道:“大哥,你答應我罷。”黃龔亭在花徑上走了兩個來回,想起那少女清冷的容顏,那態度中拒人千里之外,不可抗拒。嘆了口氣,道:“你去試試。”婉若接了鑰匙,往那邊走,黃龔亭又叫住她,聲嚴厲:“我警告你,不許玩花樣,不要壞我的事。”婉若只低顏一笑。

白石屋子。吳怡瑾坐着,連姿勢都未曾改變一下。直到婉若把手放在她肩膀上——“師妹。”她眼神才微微飄忽了一下,但沒出聲。

婉若道:“多承你捨己救人,李堂主她們都逃了。期頤待不得了,已回總舵。”怡瑾愣了一會,彷彿才領悟了她的話,輕輕嘆了口氣:“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