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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功成身退金球百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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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白素幾乎沒有考慮,便道:“可以,那當然是可以的!”那中年人高興得低聲歡呼了一下:“那我們就下去,就去給大家看看這神奇的金球!”他急急地向前走去,白素也快步地跟在後面。可是曲折的地道卻是有一定的規律的,絕不能走入岔道,該繞七個彎兒的,繞六個彎也不行,心急也急不出來。

又過了好久,他們才回到原來的地方,當那個中年人講了幾句話之後,一盞小油燈又被點亮。白素取出了那隻金球來,放在那塊平整的嚴石之上。在白素看來,那金球只不過是一個黃金澤的球形物而已。但是那幾十個面上滿是憂患的痕跡的漢子,一見到了這個金球,卻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

他們的臉上,現出了難以形容的神來,着了似地望着那隻金球。然後,他們膜拜着,口中唸唸有詞,白素當然聽不懂他們在唸些甚麼。

好一會,他們才都站了起來,每一個人都像是吃了興奮劑一樣,神奕奕。那中年人絕不敢伸手去觸及金球,他將包住金球的衣服,輕輕蓋了上去。

然後,白素拿起了金球:“請你引我出去,我要離開這裏了。”那中年人轉頭吩咐了幾句,有幾個壯漢離了開去,不一會,便提了兩大盤極的繩索來。其中有一個壯漢,卻是拿着一股手指細、兩?來長的一香。

香漆也似黑,看來像是一一樣。

那中年人道:“白小姐,那暗道是斜通向山腳下去的,我們必須將你用繩子縋下去。”白素點頭道:“那不成問題。”那中年人又道:“還有,這條暗道極其污穢和惡臭,你必須點燃這枝香,這香是我們這裏的寶物,它所發出的異樣香味,可以闢除任何惡臭。”白素接過了那香來,湊在小油燈上點着,煙篆升起,那香發出了一股不濃不淡,恰到好處,聞了之後,令人舒服無比的香味。那種香味,使人如同置身於古寺之中,獨自靜讀一樣,有一種近乎靈空的安寧之

白素將那金球負在背上,紮了個結實,提着香,又跟着那中年人向前走了出去,轉了幾個彎,便停了下來。這次,還有兩個壯漢隨行,一停下來之後,那兩個壯漢便俯身,用力旋開了一個大石蓋來。

白素向下望去,並不覺得怎樣,只不過是一片漆黑而已。而且,她鼻端只是聞到那股香所發出來的香味,也沒有聞到別的甚麼味道。

她心中暗忖,這或許是那中年人過甚其詞了。她一面想,一面俯下身去。

當她俯下身去之際,她的手臂並沒有跟着向下去,所以她的頭部也離開了那股香。

那中年人忙叫道:“白小姐,不可!”然而,那中年人的警告,卻已經來得遲了,白素一俯身下去,那一股惡臭,已然直衝了上來!

那一股惡臭,像是絕不止從人的鼻孔中鑽進,而是從人全身三萬六千個孔之中,一齊湧了進來一樣,令人剎那之間,血停頓,五臟翻騰,腦脹裂,眼前發黑,那一股惡臭,又像是一股極有力的力道一樣,將人撞得向後退出了兩三步去。

白素一退出了兩三步,‮腿雙‬發軟,坐倒在地上,只覺得體腔之內,所有的一切,幾乎全向口中湧了上來,白素想要忍住,但卻沒有法子。

她口一張“哇哇”地大吐了起來。一直將所有的食物全都吐完,吐得只剩清水,她的噁心還未曾止。那中年人直到她吐完了,才從她的手中接過那股香來,在她的面前輕輕輕地搖着。

白素進了那股香味,她體腔內的五臟六腑,才算漸漸安於原位了。

她涕淚,又過了好一會,才掙扎着講了三個字出來:“好厲害!”那中年人苦笑道:“那是我不好,白小姐,我未曾向你説明,將人按在這個口,在我們這裏,是被認為最厲害的刑罰。”白素掙扎着站了起來:“這中這樣臭法,我…能下去麼?”那中年人道:“能,但是你必須將這股香放在你的面前,煙在你的近前,你就甚麼也不怕了,記着,愈向下去,愈是惡臭,千萬要小心。”白素苦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那中年人十分虔誠地道:“白小姐,你為我們,肯作那麼大的犧牲,我們的族人,世世代代都會謝你的恩典。”白素聽了之後,不苦笑,她早就知道那絕不可能是一場愉快的旅行,但是她卻也料不到會有這樣的經歷。而如果她不是被錢萬人押了進來的話,她早已搭飛機回家了,怎會在這裏?所以,對於那中年人的話,白素的心中,不免有些慚愧。

那中年人將繩索套在白素的身上,白素的神,也已漸漸恢復。

她小心地將那股香湊在鼻端,讓煙升上來,直鑽入自己的鼻端。

如果不是剛才她曾經受過那樣惡臭的燻襲,這時她也不會覺得那股香的妙用。如今她已身在通道之中,但是卻聞不到絲毫惡臭,她只聞到那股舒服的香味。

她慢慢地向下落去,愈到下面,她愈是有一種極其異樣的覺。

事實上,這時四周圍一片漆黑,她本甚麼也看不見。而由於那股異香一直燃着,她也聞不到甚麼特別的惡臭。照理來説,是不會有甚麼異樣覺的。

但是,當她想到這一條通道,不知曾經處理掉了多少死人之際,她總覺得十分不自在。

人是不能避免死亡的,但是人一和死亡接近的時候,便有一種難以形容的覺,這其實是一件十分矛盾的事情。

過了許久,她可以看到一點光亮了。

那一點光亮,是在她腳底下出現的,漸漸地,光亮擴大,她已可以看到,在她的腳下,是一個大,等到她出了那個大之後,她向下一看,全身都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

下面是一個並不十分大的山谷。

在那山谷之中,滿是白骨和已經腐爛、未曾爛完的?體,那真正是地獄。

有幾百頭醜惡的禿頭鷲,正停在腐?上面,津津有味地吃着腐,見到了白素,側起頭來,饒有興味地看着她。

她連忙將視線收了回來,打量着,在山壁上找到了一個可以存身的地方。

她站定了身子,解開繩索,照預定的信號,將繩索用力拉了三下,表示她已經安然到達。她一直將那股香放在鼻端。

但是那股香快燃完了,她必須快點想法子爬出這個山谷去。

好在她存身的這個峭壁,看來雖然陡削,但是嚴石嶙峋,攀登起來,倒還十分容易,白素手足並用,一直向上,攀了上去。

等她攀出了那個山谷之際,正是夕陽西下時分。

她遠遠地望着在山頭上,被夕陽映得金光萬道的神宮,想起在神宮中的遭遇,心中不知是甚麼滋味。她不敢多耽擱,又下了山頭,繞過了一座山頭,來到市區之中。

白素離去的過程,此較簡單,她仍然化裝為土着婦女,沿途前行。

不久之後,白素又在加爾各答會貝了章摩,將金球給了章摩,那是一個十分隆重的儀式,有許多人蔘加。當白素將金球放在章摩的面前之際,章摩盤腿坐了下來,對着金球,閉目入坐。

所有的人,都屏氣靜息地等着,過了足足半小時,章摩還未睜開眼來。白素不知道章摩是作甚麼,她低聲問身邊的薩仁,道:“他在作甚麼?”薩仁答道:“他在靜坐,他是少數對着金球靜坐,便能在金球中得到超人的啓示的高僧之一。”白素苦笑了一下:“你相信他真能得到甚麼啓示麼?”薩仁考慮了一下,才十分小心地回答,道:“白小姐,信仰,有時候會有意想不到的力量!”白素不再説甚麼,又過了二十分鐘,章摩才睜開了眼來,講了一句話。

隨着章摩所講的那句話,每一個人的臉上,都現出了十分失望的神來。薩仁輕輕一碰白素,和白素一起退了出來。

白素出了房門之後,便忍不住道:“怎麼一回事?可是他得到的啓示,對你們極不利?”薩仁嘆了一口氣:“不,他沒有得到任何啓示。他將在今‮夜午‬,再試一次,如果再不能得到任何啓示的話,那就表示他承接神靈思想的能力消失了,必須將金球送到最高領袖面前,由最高領袖親自在金球之前,承受啓示。”白素問道:“如果你們的最高領袖,也得不到啓示,那怎麼辦?”薩仁呆了半晌,才道:“白小姐,我如果不説,那便是欺騙你,但我如果照直説了,那麼我就要得罪你了。”白素搖頭道:“不要緊的,你説好了。”薩仁語又止好幾次,才道:“最高領袖的領悟能力是不會失去的,如果他得不到啓示,那便是…這金球有問題了。”白素呆了一呆:“這是甚麼意思?”薩仁又支吾了一陣:“或者是…這金球是假的,不是神宮之中的那一隻。”白素不了一口冷氣,她的心中,當然不高興到極,面已立時沉了下來。薩仁在她的身邊,顯得有點手足無措。

過了好半晌,白素才冷笑道:“薩仁先生,我本來就無意居功,而且,我終於進入了神宮,取到了金球,也不是為了幫你們。我是被人押解着進入你們的地方,金球是真是假,我沒有任何責任。”白素毫不客氣的話,令得薩仁更是十分尷尬。

那是怪不了白素的,試想,白素為了取得這隻金球,當真可以説是出生入死,但是如今卻有人以為那金球不是她從神宮中取出的!

薩仁陪着笑,白素又道:“我認為能從金球中得到啓示,本是一件十分無稽的事,你們的最高領袖,在你們的心目中,是轉世不滅的活神仙,在我看來,他也只不過是人,而且是一個很普通的年輕人,一點也沒有甚麼了不起!”白素的話,實在説得太重了,因之薩仁的面為之大變。

過了好一會,薩仁才緩緩地道:“白小姐,請你不要提及我們的信仰!”白素也惱怒了起來,大聲道:“我可以,我有這個權利,你説是麼?”薩仁搖頭道:“不,你沒有,你有權不參加我們的信仰的行列,但是你卻不能詆譭我們的信仰!”白素冷笑着:“隨便你怎麼説!”白素懷着怒意,離開了那幢房子。

她知道某方面特務對她的監視可能還未曾放鬆,是以她的行動仍十分小心,她化名訂了機票,再打了一個電報給我——衞斯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