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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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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我正玩牌,值班的尤校在旁邊跟傅康鬥棋。小歐來閒走,順嘴説:“麥麥,我怎麼讀不懂你那個《墳場》[見附錄],不就寫了一個看墳的老頭,為了錢,反反覆覆地賣那隻會識途回家的狗嗎?語言倒是彩,可你要表達什麼主題呢?”我説沒有主題啊,就是講一故事糊點兒稿費。她説小説不會沒有主題吧,你是嫌我淺薄不屑解釋罷了。我就笑,看來“主題”的概念深入人心啊,做什麼事要是沒有動機,好象就説不過去,挖也得幫你挖出一個來。

我説原來是有主題的,寫寫的給寫沒了。我原來寫那個狗,就是知識分子,被主人一次次愚和出賣,又一次次地對主人繼續愚忠着,後來它終於覺醒,逃離了墳場,寧願去做一條喪家犬。

小歐佩服地説:敢情那麼深刻啊,你這傢伙還夠反動。

我説:所以後來我怕了,把它些成了一個不需要主題的故事,就是讓大夥看一熱鬧算了。

尤校擰過細脖子來説:“我現在就是一條喪家犬啊。”我趕緊説您是老黃牛。尤校冷笑一聲不説話了,眼睛死盯着棋盤,後來又冒一句:“你那小説我也看了,沒懂,聽你一説,明白了。我就是一喪家犬,這桑樹坪就是那墳地啊。”

“將!”傅康興奮地大喝:“讓您走神兒。”尤校驚一下,很快疏通了路數,自得道:“我做喪家犬,可不做亡國奴啊,小樣兒的想滅我?”尤校説,現任場長馬上就調走了。

“媽的自己貪足了,把桑樹坪也快攪黃了,還升了官兒,你能跟這社會生氣嗎?”尤校一邊奮地慨,思路不在棋上,終於輸給了傅主任。傅康美得挖苦了一頓尤校,急着去上課,跑向教室那邊了。小歐沒有走,就俯在我後面看牌,微暖的有些鼻息浮動,使我心癢,不能安坐,草草打了一把,拉她坐下和他們玩,自己起身舒展一下,溜達到樓台最邊上,跟尤校繼續搭訕着胡侃。

遠處的火車鳴叫了兩聲,尤校便第n次地講起來,説六幾年的時候這裏只有一條鐵路,就是農場西面靠着國道的那條,這條鐵路很關鍵,一頭兒通着北京,這一通可就意義大了,有一年火車裏坐了一個人,順眼看了一下爛尾坑:“這裏要改造啊,讓知識青年來鍛鍊一下吧。”我看一眼正坐在夕陽裏打牌的同事笑道:“現在知識青年又來了。”尤校就笑,説麥麥你們這不算什麼,哪裏吃過我們當初的苦?還有我們當初的熱情,也是你們沒有的。

我説誰説我們沒有熱情?您看看賀文傑那牀頭,現在還貼着“教書育人死不悔改”的標語呢。尤校瞥一眼賀文傑,冷笑着輕聲説:“別糟蹋我眼珠兒啦。”我説要是早知道桑樹坪這個德行,打死我也不來這裏送死啊。

“教膩了?”尤校的目光突然曖昧起來。現在尤校似乎逐漸相信我真的無心校長之位了,對我的戒心明顯減少,説話也隨便許多,有時本不顧忌什麼形象了,恨不得把我當哥們兒。

我一退身靠在欄杆上,遠望着那八塊鏽鐵牌子説:“不是膩,是沒覺了。”

“唉。”尤校惋惜般地説:“看來農場早晚也留不下你啊,你剛來那天,我就跟佟校説過,早晚你得走,我説咱這雞窩攏不住鳳凰啊,佟校還説呢:這老師準能幹好,我敢擔保。”我笑起來:“您別捧殺我啊,我現在橫豎不吃。”尤校也笑:“麥麥你變得也快的,我經過了二十年才變,你這還不到兩年呢。”

“您不知道現在的孩子都早嗎?早死早超升。”我繼續開着玩笑。我跟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喪失了細緻的願望,嘻嘻哈哈亦真亦假的好,本來誰也不關誰的痛癢嘛,除非你危及了別人的利益。

“我剛還跟布姨核計,想再給你説個對象,看來我也甭找那個沒趣了。”尤校懶散地晃了兩下腦袋;“我下去看看,值班嘛。”我對那幾個人説一聲“你們玩吧”也隨後去了辦公室。皮上綱和傅康在上課。

第一節課剛下不長時間,我跟老皮、傅康正在説話,外面一陣叫罵聲起。我們都出去看。

一個老孃們兒和一個半大小子正氣勢洶洶來地叫囂:“誰?誰叫健?給我滾出來!”傅康説:“您有什麼事兒?”半大小子一揮手:“我們找健!媽的,欺人欺到我們頭上來啦!腿兒給你雜種的打折了!”健早沒了影兒。我看那小子混蛋,就上前問那女的:“阿姨您有什麼事兒,健犯什麼錯誤了?”女人借光看着我:“您是老師吧?”我説是,她立刻動起來:“你們這叫學校嗎?整個一氓團伙!你們老師都怎麼教育的學生?隨便打人啊!今天不出那兔崽子你們誰也甭想上課!”敢情這是一更混蛋的。

皮上綱大義凜然地招呼同學們進教室準備上課,二班的學生有幾個起鬨的也被我喊停了,剛才肖壯已經抓緊告訴我,説來的這個是慣偷錢小常他媽。

我望一眼一班教室,健已經坐在座位上,神情緊張。

我跟傅康説:“你先跟這二位聊着。”然後進了教室,走到健身邊:“怎麼回事?”健無辜地説:“有人告訴我,説錢小常用那管鋼筆是我丟那個,今天放學我跟林小平把他截住,他還不承認,也不叫我翻包兒,我就給了他倆嘴巴。”

“你也夠戧!最後看見那鋼筆了嗎?”

“沒有,他表哥一來我們就先跑了,就是外面那個,縣城的,聽説是一氓,我可不想惹他。”健縮了一下脖子。旁邊的人嗤笑起來,好象他們各個都具備比健勇猛的氣概一般。

我招呼皮上綱:“皮老師您上課吧,外面那點事,傅主任一個人就解決了。”傅康急速扭頭看我,半明的的燈光裏看不清表情。

我説傅主任,不就是學生打架嘛,明天你們教導處嚴辦不得了?先讓阿姨跟這兄弟回去吧。傅康還沒説話,那小子先暴躁地往前趕:“剛才跟你説話的那個是不是健?”我一拉他胳膊:“兄弟,教室裏可不能亂進,影響學生上課可不好。”我的手被暴地甩開,錢小常的表哥大步往教室裏去,皮上綱已經攔在門口:“你想幹什麼?”聲音有些含糊,又彷彿堅定,估計眼皮又在跳了。

傅康我們倆都往前趕,我的胳膊被後面的錢媽媽給死死拽住了:“怎麼着?你們想仗着人多咋的?”我哭笑不得,又不好跟她耍蠻,正有些尷尬,二班那邊的學生又開始起鬨:“麥老師,砸小的!跑這裏撒野來啦!”肖壯和陶麗就在門口站着,郭傑似乎也不想錯過立功的機會,正興奮地朝外擠,其實他頂是個鬆蛋包。

“誰呀?誰呀!”尤校風風火火地過來了,王大爺在後面也緊顛着,還忙不迭地表白着:“我攔了,不聽話啊,還差點把我推倒,趕上範江山了!”這邊都停頓了一下,尤校簡單一問,就開始施展活潑戰術,哄着錢小常的老媽先回去,那個氓表哥還不罷休,尤校惱了:“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學校!憲法都保護教育!你再胡來?王大爺!110!”王明途立刻往校長室那邊跑,錢小常的媽一看局勢,怯了,就拉一把自己的外甥或者侄子:“走吧,走吧,不叫你管你非管!這裏是講理的地方嗎?”傅康喊王大爺先稍息了。王大爺在不遠處躍躍試:“走不走吧?不走就110!”氓表哥恨恨地指着窗户裏面:“到縣城別叫我碰上!”説完,兩條黑影雄赳赳地向外走去。傅康也轟着學生進屋上課去了。

我説尤校以後咱配個憲兵隊吧,這叫什麼事兒?

尤校説:“就這地界,我不早跟你説了嘛,桑樹坪啊,典型的廟小妖氣大,水淺王八多。”這話兒,本來是他以前當着佟校的面,針對邵主任説的,後來成了尤校的口頭禪,隨時隨地套用在對桑樹坪人事情狀的評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