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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徨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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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月紅上樓去鬧了一場,無果,又在邵主任那裏纏綿了半晌,才過來收拾東西。除了課本和教參、教具,曾月紅把能帶走的都帶走了,剛刻了一半的練習片子也撕個粉碎,看得白在一旁很是不屑。陰陽怪氣地説了幾句諸位好好幹吧的淡話,曾月紅氣鼓鼓走了。皮上綱在辦公桌前坐下,擠一下眼,笑道:“還沒上班呢,先得罪一個。”

“咳,皮老師您理她那熊樣的呢!”小果把煙往面前的小口杯裏一丟,煙在水裏吱地一響後,沉默了。

皮上綱苦笑道:“都是學數學的,佟校還給我任務,叫我傳幫帶,我傳個褲帶啊我,我就知道教好我的書。”

“呵呵,皮老師您還幽默。”白笑着,拿本書往教室去了。皮上綱在後面一眼兒:“這的學生不好教吧,我聽佟校介紹了。”我説他們對老教師還給面子,就是喜歡跟我們年輕的較量。皮上綱説多的學生我都見過,不信還能再開多大眼界。

小果説:“麥麥你看了麼,佟校今年可下力氣了,都是大手筆啊。”問了我們辦公室裏幾位老師的名號後,皮上綱不再跟我們扯淡,開始整理自己的東西,一邊自言自語地嘟囔:“先得摸摸底,測驗一下初一初二的知識,看看學生的水平——麥老師,咱這兒的鋼板蠟紙都有吧?”

“現成的。”我從書櫃裏取出東西給他。小果又開始叨咕宋學謙的事兒,説這樣的傢伙怎麼楞混進教師隊伍還隱藏得那麼好呢?皮上綱一邊鋪蠟紙一邊説:“不新鮮,現在哪個學校都有幾個禽獸老師,我原來呆那學校,還重點校呢,校長就是一氓,女老師女學生沒少叫他眯西眯西,頭我調動,那老傢伙剛得的勞模。”小果又是罵,我心裏也有些沉重,覺得這些披着師皮的混帳東西真的叫我們集體臉上無光,當有人忍不住站出來要辯護“絕大多數還是如何如何的”時,總暗示着問題比他要掩蓋的那些還要嚴重了。

我問皮老師——您怎麼想起調到桑樹坪來啊,重點校壓力太大怎麼着?皮上綱把鐵筆放下,説:“我就圖這裏離家近些,40裏地,原來那學校在安河縣,離家一百三啊!我回趟家比出國都不易啊。二十多年了,兩地分居,老婆要不是長得太醜沒別人敢要,早跟我離了,呵呵,真的,不是我謙虛。這不?老天也開眼,你們這裏正好有個老師要回安河,跟我對調了,要不還不等到驢年去?”

“那是韓新穎了”我説“韓新穎為調動,就差給校長跪着磕頭了。”皮上綱笑着一擠眼,重新拿起筆,邊刻邊説:“這下幹着開心多了,後顧之憂小了,而且我看佟校這人也正的。在單位裏,碰上什麼樣的領導,職工就有什麼樣的命運,這就是人治的力量。”剛要去教室觀望兩眼,米亞男帶着藍小昭來了。

“師兄,你師妹看你來了。”米亞男笑嘻嘻一説,藍小昭的臉先紅起來。我笑道:“我正要去看你呢,師妹來了,我怎麼能不管不顧?”説完,又為自己的虛偽覺自責。

藍小昭細聲説;“分配的時候,李雲蟲老師説你在這裏,要我多跟你學習呢。”我笑道:“李教授啊,他的話你不能全聽,不過該照顧你的地方我這個師兄肯定責無旁貸。”説着話,一面想:上次見面李雲蟲怎麼沒提這碼事兒?大概是忘記了,或者他本來就沒有太認真吧。

米亞男笑道:“師兄,藍小昭可是你的崇拜者啊。”我説我又不是明星。藍小昭説:“上學的時候你就是明星了,我們都認識你,老師上課的時候還經常提你呢。”我説不是拿我當反面教材吧,我是個犯過錯誤的人,思想有問題,最後連留校的名額都給銷了。藍小昭靦腆地笑,説老師們都誇你文筆好、視野開闊,要我們向你學習。你忘了?你臨畢業的時候不是還給我們講過一回課呢嗎?

我就笑起來,跟小果他們介紹:“我實習完了,系裏安排我們學生幹部給下一屆的弟弟妹妹講心得體會,結果我上去把教育事業給抨擊了一頓,我説我實習那個學校,老師們最熱心的不是上課,是放學時能不能用最快速度衝到菜市場。結果我剛講了一個班,輔導員就讓我歇了。”

“你還鼓動我們不要進教育界,結果你先來了。”我抱屈道:“那是你們理解力的問題了,我是説誰要不真心熱愛這個事業,就千萬別進教育界,有路子的趕緊找別的單位,一旦進了教育界,就得死心塌地拋肝獻膽地給人家幹,不燒成了灰兒都不能變節。”藍小昭吃吃地笑:“可能是我們想偏了,不過你那麼一講,真有不少人不想來教書了。”我説那我害人不淺啊,不過越這麼着,教師隊伍不是越純粹越純潔了?

正説笑着,嶽元跑過來找米亞男,我笑他象小孩子,總離不開人兒。嶽元説:“我叫她跟我去商店,買過子的傢伙去。”米亞男狠狠擰他一下,在嶽元討乖的叫聲裏嗔怪道:“什麼過子過子的,難聽死了。”看他們‮情調‬般打鬧着,我笑道:“藍小昭,你也和他們一起去吧,和上學時一樣,吃食堂得自備傢伙,想着碗筷兒都買齊了。”幾個人有説有笑地走了,皮上綱説:“有年輕人的地方就是熱鬧,我們那個學校跟墳地似的,暮氣重重啊。”

“老教師還是比較敬業,我想你們學校教學氣氛肯定好。”

“咳,什麼氣氛?死氣沉沉——要不能成重點校?再説了,那些有門路的老師也早走淨了,剩下一幫除了教書沒別的本事的,不幹也得幹啦。”小果吹捧道:“您到了這裏,可就是大拿了,高級教師哎,蠍子屎獨(毒)一份啊。連校長都得給您讓路。”

“這就叫樹挪死、人挪活,不過,那膽大不嫌寒磣的事兒,我還真做不出來。我就是教書,旁的事兒一概不摻和,大歲數了,我不找那個遜(音shun,二聲)。”皮上綱説完,又低頭刻起卷子來。

看着皮上綱,我莫名其妙地想到了我父親。皮上綱身上,骨子裏隱約有我父輩的勤懇執著,表面上卻又多了一些對事業的不恭。我一時不清楚他算是在堅守,還是在逃避。

轉天,上數學課之前,我先去班裏講了幾句,告訴他們換老師了,是個教授級的,讓大家都注意聽講,再有,我説皮老師眼睛看書看傷了,怕着急,一急就跳,到時候大家要尊重他,不能讓他着急,更不能亂笑。否則,嚴懲不怠!

我想我要不囑咐幾句,到時候皮老師一搭眼角,這幫倒黴孩子還不笑開了鍋?一次,笑上一分半鐘,那這一節課就甭幹別的了,快樂教學也不是這樣的啊。

皮上綱第一節課就開考,試卷還溜墨呢就發下去了。回來他就説:“我看後面一大個兒幾個紙團來回倒騰,我以為他作弊呢——我最恨作弊的學生!後來一看,敢情那小子做選擇題不會,正抓鬮呢,嗑!我一看嘿,還真給摸對倆!當時我樂得都沒心氣兒管他了。”我們幾個都笑得牙疼。

皮上綱問我:“你們班學生的桌子上咋都刻着‘我能行’啊,看來還是有組織的。”我不太好意思地承認,我就是那個作俑者,是想鼓勵他們。我説黑板上頭貼那“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已經不管用了。

小果説我早知道是你乾的。

皮上綱建議説,刻桌子上作用不明顯,應該刻他們後腦勺上,學生一抬頭,就看見前面同學的“腦後銘”了。小果説那頭一排學生咋辦?您不能叫老師腦門上也貼一條兒吧?

我説你們別拿我找樂了,二班這學生就得想法讓他們鉚勁,適當的時候,你們也給我鼓勵鼓勵,不要看我自己練,孩子又不是我一個人的。

小果笑道:“我是鼓勵他們啦,我説你們要都能行,那大街上隨便抓一個就能當國家主席了,哈哈。”我説你整個一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笑道:“麥麥你甭瞎折騰,佟校又快找你談心了。”我説不會不會,我這絕對是積極的方法,以後這些桌子就留給下一屆學生,長此以往,就成了桑述評學校一優良傳統了。

皮上綱笑道:“喝!剛才那大個決心可夠大,仨字刻了半拉多桌面。”我笑着推薦:“那小子叫江勇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