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息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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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果他們對我的到來覺意外和興奮。傅康已經接替了趙老師,開始履行三二班班主任的工作,效率真是高。
白卻擔憂着:“麥麥你可要處理好跟趙老師的關係,這半路換帥,太傷人家自尊了,不知道佟校怎麼想的!”
“咳,要升學率唄。”那個叫曾月紅的數學老師一語中的:“你這盤棋接得可夠險,這成績要是超不過趙老師,可就給人落話柄了,要是我呀,説什麼也不接這個課。”年級組長蘇家棟從外面進來,聽個尾巴,立刻接話道:“麥麥你就塌實教,趙老師那人沒問題,心思甭往歪處費。佟校既然讓你過來,他就對你有十足的把握,初三組的狀態你一看就知道,跟別的年級組不一樣,大家都是年輕人,全是一門心思用在教學上的,沒那麼多閒事兒。”
“看出來了。”我笑着環顧大家。
“不過…”白推心置腹地説:“到了初三,你再象初二時候那麼標新立異可不好使了,這個畢業班就是要規矩、刻板,丁是丁卯是卯地抓成績,你那些天馬行空的想法得收起來了,佟校可不想讓你拿畢業班搞試驗,不信你就等着,佟校肯定還得專門跟你談這個問題。”小果笑道:“嘿,哥哥你一到初三,可就知道這老師當得真是沒一點樂趣了——整個機器人的幹活。要是最後成績再上不去,你費多少心都是狗,領導的臉也驢長了,家長們還得罵街。”曾月紅惱道:“他們也都是混蛋,這從小學到初二,都放羊!所有壓力都推給初三老師,也太不公平,佟校這路子不對!還是人家邵主任體諒咱的苦衷,她畢竟是管教學的。聽説她跟佟校沒少提意見,要他把其他年級的問題解決好,可佟校的眼睛就知道盯着一個畢業班,這不要把咱給擠兑死嗎?”蘇家棟果斷地説:“月紅你説的也不對!佟校他也是心有餘力不足,桑樹坪學校以前是什麼底子你也知道,一時半會兒整得過來麼?只能先治標再治本。而且那個本也不好治,按我的想法,小學那幫老師啊,除了一個教體育的,全給她下崗!不大換血不成,一個個都什麼水平?當老媽子還湊合。”
“呦,佟校哪有你那魄力?那些小學老師都是農場的老職工,動得了嗎?到時候還不鬧翻了天?要是你來還行,你是無家一身清,橫豎都不怕啊。”蘇家棟笑道:“你以為我就動得了她們?場部那一關就過不了,好多單位都憋着裁人呢,不往學校裏給咱幾個吃閒飯的就好。我也就落一説説,説明咱理解佟校的難處,那個邵主任她是站着説話不疼。”曾月紅馬上笑:“哎呦小蘇,這話要傳邵主任耳朵裏去,你可別懷疑是我説的啊,這屋裏可那麼多人聽着呢。”白臉上多了幾分不屑,卷本書就走了,説是去班裏看看學生的作業情況。
蘇家棟繼續慷慨昂,説自己心地坦蕩,一正壓百,怕什麼閒言碎語?
正説着,傅康聳着眉頭進來了:“趙老師算修成正果了,現在輪上我跟這班小妖鬥了,家棟啊,不行咱倆換換班算了。”蘇家棟笑道:“你饒了我吧。”在佟校的英明規劃下,初三分成了快慢班,慢班放的都是一些噶雜子琉璃球,沒什麼前途,能糊張初中畢業證就喊萬歲了,傅康受命統領的三二班就是慢班。佟校在教師會上把這種快慢班的模式叫“分槽餵養”説可以讓真正有希望的學生儘量少受落後分子的干擾,也能更集中地分級進行管理,對畢業升學的平均成績可以提供一定的保障,聽上去很有些道理似的。
那麼初三教學組裏的教師們,相對於其他老師來説,是不是也算“分槽餵養”呢?——我們這個辦公室,其他老師沒有“正事兒”是不能隨便串蕩的。
從辦公室的後窗户斜看過去,趙老師正在初二一班的講台上穩重地講演着,表情嚴肅認真,看樣子在公佈紀律,説規道矩。
想着半年來的工作,我突然有一種被閹割了的覺。
我回過頭來,開始翻騰趙老師留給我的一大堆輔導材料,很多是歷年的中試考卷,趙老師連上學期的教案都給我留下了,的確很夠意思,翻着趙老師的教案,我開始佩服他的嚴謹莊重了,而且很快回想起我上初三語文課時的嚴肅場面。不過,我已經忘了我中考的時候是什麼樣子了,好象沒什麼驚險的歷史。我從小就被教育要穩重塌實中規中矩,我被告知只有上更好的學校將來才有更好的生活,從小學到高中,這種教導沒有中斷也沒有改變。我報考師範的時候,除了內心深處的確把教師作為一種理想職業外,還有一個我羞於啓齒的原因:除了教書育人,我對其他行業和別樣的生活真的缺乏認識和想象,象一隻從小被豢養在動物園裏的猴子。
有時候,面對外面的世界,我會覺茫然,當年免費一首歌,説“外面的世界很彩”可我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我只知道學習、試考和拿獎學金。直到大學時讀了很多書,又經歷了80年代末的動盪和鍛鍊,神受了不小的刺,我開始發現自己被騙了,被人象泥巴一樣地玩後塑造成他們預想中的模型了。於是我期待改變,努力改變,也希望能把這種改變帶給比我遲到的孩子們。
我遇到了他們,是我們雙方的機遇。
可現在我被當作英來培養了,英教師的內涵就是能夠提高卷面分數,這一點毋庸置疑,象白所預言的,佟校很快就找我單獨談話,捅破了這層窗户紙。
佟校封鎖了我繼續走向獨立發展和冒險求進道路的想法,他給我講一個老師的價值體現,講社會對一名教師優劣的評判標準,他説他很無奈,他説他也曾經想變革,他説他不想讓自己當年的彎路在我腳下重走一遍,他説…他説了很多,直到我聽得麻木了,我知道所有話語只有一個指向:那就是“抓成績,促高分”佟校説,一個老師要確立自己的地位,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教畢業班,並且拿出好成績來。
“初三學生的紀律和思想問題,有家棟和小傅呢,你就一門心思搞教學吧,我等着你來個開門紅呢。”佟校的目光慈祥殷切,使我不能説出半句辜負他的話來。
陽光懶散地鋪在校長室的水泥地面上,晃得有些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