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38傾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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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卓看她一眼，她微垂着目光，看起來不大有神。

“別擔心，離高考還有三個月，孟瑜應該能調整過來。”

“我不是擔心孟瑜，我是…”丁卓看着她。

“我是覺得又欠了蘇家的人情。”孟遙不自覺地咬了咬“…從小到大，受了他們不少幫助。我跟我媽一樣，總覺得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丁卓攬着她肩膀“我理解。”所以有時候，孟遙和曼真相處過程中，出現了什麼摩擦，孟遙通常是道歉低頭的那一個。

她對曼真的情是真的，時而的憋屈也是真的。

“我小時候，跟我媽大吵過一架。那時候她還在蘇家做保姆，有一次收拾書房，不小心打碎了裏面的一隻花瓶。陳阿姨沒説一句責備的話，但從此之後，就再也不讓我媽打掃書房了…”孟遙頓了一下“大約是我自己太過，我總覺得他們的幫助裏摻雜了太多的憐憫。所以那時候，我就問我媽，你做點兒別的工作不好嗎，為什麼一定要給人當保姆，低三下四看人臉…”丁卓沒説話，將她攬得更緊。

“那是我媽唯一一次打我…那這麼的掃帚…”孟遙比劃了一下，笑了一聲“她一邊打一邊哭，説我懂什麼…那時候我才十二歲，確實有很多事不懂。家裏三口人都要靠我媽養活，除了蘇家，她還能去哪兒找得到那麼寬厚的僱主？一時的委屈重要，還是生存重要？一個連生存都沒有底氣的人，是沒有資格去跟人講條件的…”丁卓説不出話來。

他雖然也是單親家庭，沒有殷實到可以隨意揮霍，但從小到大並無經濟壓力。

他不能完全體會得出，在外人看來，孟遙和曼真親如姐妹的朋友關係中，有多少是她不得不承受的委曲求全？

曼真的格，他是瞭解的，她肆意張揚，像一團火一樣，優渥的家境和傑出的才華，讓她從不需要仰人鼻息，她能夠全然遵照她的內心，不受任任何事一點委屈。所以曼真也看不慣他，為了這個税後工資還不到萬把塊的工作，透支身體，給上位者做牛做馬，還得不到一點榮譽。

“這些話，我從沒對任何人説過，在別人看來，這不是白眼狼麼…”孟遙笑意很淡“蘇家幫了我們，我們還不涕零，還敢有所微詞…”丁卓把她的手攥進自己手裏。

“所以上大學之後，我一直在做兼職，沒問家裏要過一分錢，甚至還能攢下一些錢，寄給孟瑜當零花。”她只是想活得更有尊嚴些，起碼有一天，能夠真真正正地，從心底裏站在一個平等的位置跟曼真往，而不會覺得嫉妒，更不會想要疏遠。

丁卓沉默着。

所以，前天晚上，她問他是不是生活永遠這麼苦的時候，她心裏到底承受了多少不為人知的苦楚？

可她卻鮮少抱怨，笑臉人的時候更多，雖然從他見到她那一刻開始，就覺得她身上始終有一種煢煢孑立的氣質，揮之不去。

丁卓下巴在她頭頂蹭了一下，沉沉説道:“…以後有我。”不是甜言語，當個一定要履行的承諾。

孟遙睫輕顫，輕輕地“嗯”了一聲電影不知不覺間已經放到了後半段，拖沓的劇情這會兒也接不上了。

丁卓直接合上了筆記本，放到桌上“睡覺吧。”孟遙點點頭。

丁卓將燈關上，在孟遙身側躺下，伸手，將她嵌進自己的懷裏。

也許他這一輩子都只是個平庸的人，沒有辦法大富大貴，但至少他希望，在他身邊的時候，她再也不會覺得苦。

·第二天，孟遙回公司銷假。告假兩天，已然積壓了一堆的文件要處理。

開題報告比稿期在即，每天都是無止盡的會議、頭腦風暴。

孟遙徹徹底底地忙了一整週，周天好不容易能休息了，林正清又要帶着幾個小組的人去跟鄭嵐的助理吃飯——鄭嵐理萬機，具體的一些事務她沒空接洽，全權委託秘書孫乾代為處理。

這頓飯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從孫乾那兒探點兒風聲，一來確定己方開題報告是否押對了思路，二來看看他們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麼特殊的訴求。

吃飯的地方是在一家高檔的私家菜館，式庭院的裝修，驚鹿蹲踞、石燈石井，一應俱全。

有林正清作陪，其他人只需當個擺設，該敬酒敬酒，該吹捧吹捧即可。

酒酣飯足，孟遙尋空去了趟洗手間。

回來時經過庭院，聽見驚鹿器的竹筒注滿水“啪”一下敲在石頭上清脆的聲音。

孟遙不由地停下腳步。

她立在鋪在青苔之上的石階上站了一會兒，忽見和室的門打開，孫乾扶着門，踉踉蹌蹌地走了下來。

孟遙忙打了聲招呼“孫助。”孫乾眯眼瞅了瞅她，笑説:“孟小姐。離席這麼久，回去可得罰你幾杯。”孟遙覺得他語氣親暱太過，頓覺不自在，勉強笑了笑。

“洗手間在哪邊？”孟遙向着後方指了指。

孫乾腳步虛浮地往那邊去了，孟遙回到和室。

坐下之後，林正清笑了笑，低聲説:“你倒是會挑時候走。”

“怎麼了？”

“這孫乾，就他媽是個三貨，剛才非要大家陪着他講葷段子…”公司女員工多，以往林正清領着出去吃飯，多半都是該護就護。

孟遙抬頭看了看，果見席上女同事一臉愠。

林正清了眉心“恐怕酒席散了，還得再往洗浴中心去一場…”沒一會兒，孫乾回來了。

他一股坐下，拿眼瞅着孟遙，笑説:“孟小姐是不是先得自罰三杯？”孟遙沒吭聲。

孫乾捏着酒器，走到孟遙身側“這是梅子清酒，度數低，美容養顏的，孟小姐賞臉，陪我喝兩杯。”説着，拿起孟遙面前的酒杯，替她斟滿。

孟遙騎虎難下，只得伸手接過。

誰知在接的時候，孫乾手指從她手背上輕輕一蹭。

孟遙背上發，差點摔了酒杯。

抬頭一看，孫乾臉上掛着笑，一副“你奈何我”的表情。

孟遙心裏了蒼蠅一樣難受，端着酒杯，無論如何也喝不下去。

孫乾挑眉看着她。

孟遙一咬牙，從孫乾手裏把酒瓶搶過來，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當即又斟滿，再次飲盡…

三杯酒下肚，她將酒瓶和酒杯往桌上一放，不動聲地往後退了一步“我已自罰三杯，請孫助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