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運計鋪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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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牛嶺突然反水,消滅我兩千兵水東宋家一反常態,侵佔我烏江以東,安家那頭老狐狸也不甘寂寞地跳出來,向我索要水煙、天旺兩地,主動調停我與宋家的爭端”一向機聰睿的楊應龍忽然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這一系列的事情就像纏繞在一起的一團亂麻,毫無頭緒。他需要找到那個線頭才能解開這一系列的惑,而這個線頭,就是葉小安葉小安究竟出了什麼事為什麼卧牛嶺突然反水莫非是葉小安假戲真作,取代葉小天的身份之後,不甘心再被我左右,所以才有如此舉動可是以他懦弱的個,他敢麼他就不怕我説出真相就憑我楊某人的身份,只要我出面證實他不是葉小天,卧牛嶺上下必生疑慮,悉葉小天的人只要稍加試探,他就得餡。做為殺害葉小天的同謀之一,卧牛嶺上下會甘心奉他為主田妙雯又怎麼可能答應楊應龍把水西安氏派來的使者暫時安置在客舍中,既不接見也不拒絕,他想先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再做決定。偏偏在他清楚卧牛嶺出了什麼事情之前,他什麼決定也做不出。
這時四川方面又傳來消息,在他拒絕赴貴州及成都自辯之後,重慶知府王士琦奉朝廷所諭,趕到了綦江,傳令讓楊應龍就近赴播州邊境的安穩聽從勘問。
安穩這個名字很吉利,可它距由四川方面負責的地盤太近了,而且附近還有兩支官兵駐紮,楊應龍反心已起,對朝廷戒備重重,豈敢涉險。不過,如果繼續推諉,明顯會觸怒朝廷。
如今風雨滿城。由於卧牛嶺發生的變故以及安家和宋家對他的牽制,楊應龍不敢即時就反,因為只要他還沒有明確造反,一切就還有迴旋餘地,一旦扯旗就沒了退路。
楊應龍想等事態明確一些再做決定,朝廷這邊還需繼續拖延着,遂決定派他的弟弟楊兆龍前往安穩,接王士琦一行。楊應龍對楊兆龍面授機宜一番,楊兆龍便星夜兼程,直奔安穩。
小雨淅淅瀝瀝。空氣中氤氲着濕的味道,山野間一片朦朧,蒼翠與墨綠都被雨霧籠罩着,彷彿一副濃淡相宜的水墨畫。
一片鬆軟的土地上突然拱動了一下,一隻蒼白的沾着泥土的手突然從泥土中探了出來。如此一幕,如果被人驟然看到,足以嚇破人的苦膽,好在此處是荒郊野嶺,四下無人。
緊接着。泥土翻開,一個人從泥土中一下子坐了起來。他的頭上、臉上都沾着泥土,彷彿還魂的惡鬼,大口地着氣。過了半晌。他才定一定神,四下觀望起來。
這個人,正是已經“死掉”的田文博。田文博又不是卧牛嶺的人,所以不但薄棺都沒有一口。就連那坑兒挖的都是淺淺的。卧牛嶺的人只是把他草草埋葬,便回了山寨。
田文博抹了一把臉,臉上濕潤的泥土被細雨一澆。再這麼一抹,更像是從泥土裏鑽出來的一隻惡鬼了:“好險如果我再晚些醒過來,或者這雨下的太大,這土裏一點兒空氣都不透,我這假死就要變成真死了”清楚剛剛經歷的驚險之後,田文博不由暗自慶幸,但他隨之一想,又不惡狠狠地罵了一句:“田天佑你個王八蛋敢情是拿老子冒險”這時他才想到,田天佑本沒有那麼好心,把唯一的生的機會讓給他。萬一卧牛嶺的人一時慈悲心大發,給他了具棺材釘得嚴絲合縫怎麼辦又或者卧牛嶺的人給他挖的埋屍坑太深怎麼辦還有這事先完全沒有想到的雨天他能幸運地活下來,這機會實在是十不存一田文博破口大罵,罵了一陣,忽然警覺自己還在卧牛嶺的勢力範圍之內,他趕緊從土坑裏爬出來,將泥土又推平好,看起來無甚異樣,這才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叢林中逃去。
肥鵝嶺作為曹氏的土司府所在地,本就據險而建,城池高深。如今在葉展兩家聯軍的努力之下,愈發變成了一座軍營。高高的寨牆上,壘起了一塊塊大石,大石堆壘得足有一丈多高,一則加強了寨牆的高度,使得攻山的人不宜攀登,必要的時候,那一塊塊大石還可以拋砸下去,還可用作守山的武器。
壕溝、箭樓、陷坑,整個肥鵝嶺到處都在緊鑼密鼓地進行着建設,其中最髒最累的活兒,都是由播州的俘虜來完成的。
兩千名鋭的播州士兵,真正死掉的其實並不多,在突然襲擊之下,大頭人楊大岐又猝然被殺,播州所屬羣龍無首,大部分都是被生擒活捉的,這些人就成了建築肥鵝嶺的主要勞力。
已經趕到肥鵝嶺的展凝兒和格哚佬、寶翁以及展家的兩位堂兄巡視着熱火朝天的建築場面。
展凝兒道:“雖然前面還有童家擋着,但是楊應龍一旦發兵東向,防線太長,恐怕童家是擋不住的那麼這肥鵝嶺就是我們阻擊楊應龍東進的第二道防線這裏的寨牆都要加固,我們這山上有泉有糧,只要他們攻不下來,守上兩年也不虞吃用只要他們無法攻下這裏,沒有一個穩固的休養歇息之地,就不敢長驅直入,進犯我展家堡乃至卧牛嶺。”寶翁問道:“展大小姐,不是説掌印夫人已經説服宋家,自後牽制播州麼有宋家陳兵烏江,楊應龍敢大舉東侵”展凝兒搖頭道:“不可大意宋家對楊應龍來説,可是一塊不好啃的硬骨頭如果他一旦舉旗造反,必須求得首勝以壯軍心士氣,你想,他是會選擇與宋家決戰呢還是揮旗東向”格哚佬點頭道:“展姑娘説的有理只要楊應龍也布兵馬於烏江,仰天險以阻水東,就可以集中鋭兵力,放心大膽地東侵了。”展凝兒的一個堂兄忍不住説道:“凝兒。楊應龍真的要反嗎”展凝兒角微微翹起,漾出一個得意的笑容:“就算他不反,我們也會他反不要忘了,現在朝廷已經對他有了戒心,只要我們從中做點手腳,煽風點火一番”展凝兒的堂兄興奮地道:“我明白瞭如此一來,朝廷必會出兵鎮壓我們得朝廷大軍相助,再有宋家為盟友,本就不必擔心獨自承受播州兵馬,説不定還能趁勢崛起。更形壯大”展凝兒頷首道:“不錯這就是我們的主意”這時候,山坡上一行人氣熱洶洶地闖了過來,頭前一人花白的鬍鬚,面容清矍,正是童氏家主童雲。童雲推開兩名侍衞的阻攔,衝到展凝兒面前,怒氣衝衝地道:“葉小天呢,他為什麼不來”展凝兒道:“葉土司被播州的殺手刺傷,行動不便。童土司要找我們葉土司,意何為”童雲怒道:“意何為這肥鵝嶺本屬我童家所有,你們憑什麼把山佔了,連着山上的八個糧窖也一併奪了去。你們究竟想幹什麼”格哚佬怒道:“老子是從楊大岐手裏把這肥鵝嶺奪下來的,關你鳥事”童雲然大怒:“楊大岐播州打着調停爭端的幌子進了石阡,這肥鵝嶺是我暫借於他駐兵的,你們殺了楊大岐。勢必招來楊應龍的攻擊,我童家坐受池魚之殃,還沒找你們算賬。你還好意思説”展凝兒:“童土司,話不能這麼説。楊應龍狼子野心,你也是知道的。就算我們不反抗,你真當他是來調停你我兩家爭端的我葉展兩家的人馬為何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摸上山因為他本沒有防範我們,那麼他究竟在防範誰,你還不清楚嗎你看看楊大岐上了肥鵝嶺後,着重防禦的是哪一面,也應該知道”格哚佬道:“不錯你也是偌大年紀的人了,內中的玄機難道還看不明白楊應龍究竟如何打算,我卧牛嶺最清楚不過不過,嘿嘿,那楊應龍打得如意算盤,我女婿可也不是吃素的,他是佯做與楊應龍合作,要不然,我們卧牛嶺和播州合作,你童老頭兒現在還能好端端地站在這裏説話早就身首異處了”童雲其實也猜到了一些,但要讓他就此讓出好不容易才奪下來的肥鵝嶺,他還是不情願的。要知道,這肥鵝嶺不僅僅是一座山的問題,卧牛嶺能佔了肥鵝嶺,其影響力就能輻到周邊各地,從而控制原曹氏所屬的各個小土司、頭人,他童家豈不是為他人做了嫁衣童雲嘲地道:“説的好不冠冕堂皇,這麼説來,老夫還要謝你們嘍你們算計了楊應龍,楊應龍要發兵東進,我童家首當其衝而你們還趁機佔了我的肥鵝嶺,這個啞巴虧,你想讓童某人硬生生地下去麼”展凝兒道:“童土司,我們屯兵於此,是為了展家堡和卧牛嶺不受播州的攻擊,何嘗不是也在幫你如果楊應龍真的大舉發兵東進,僅靠你童家的兵馬能應付得了嗎有我們在此,你也有了一條退路不是”童雲冷笑:“退路這肥鵝嶺一旦落入你們的手中,那就是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老夫還能巴望着有朝一你們完璧歸趙你們打得如意算盤啊楊應龍的兵來了,老夫去擋,老夫擋抵不住時,被迫棄了基接受葉小天的庇護,那時候就跟你們展家一樣,只能乖乖地做葉小天的走狗”童雲説着轉向展家兩個頭領,大喝道:“你們自己被葉小天算計的這麼慘,現在還要為虎作倀悵來算計老夫,難道展家數百年基業落得如此下場,你們就不知道羞慚嗎”展家那兩位仁兄翻了個白眼,毫無羞慚。展家數百年基業又如何數百年下來,他們始終是偏房庶支,展家嫡房人丁興旺,再有個三五百年,恐怕也輪不到他們這一脈有當家作主的機會。
但現在有葉小天撐,他們這些平裏只能聽從嫡房子弟差遣的小跟班卻能獨擋一面了。何況,一直以來,小土司都要附庸於相對強大的土司,展家沒有附庸於葉小天之前,還不是曾先後附庸于田家、安家和播州楊家他們為什麼要羞慚展凝兒沉下臉道:“童土司,請慎言你詆譭葉土司,離間葉展兩家,只怕葉土司知道了會不太高興”童雲冷笑地道:“威脅我他不高興又能如何大不了老夫拍拍股,投奔播州了事”展凝兒道:“楊應龍吃人不吐骨頭,你真的敢投奔於他而且,楊應龍已成眾矢之的,你真的敢投奔他”
“我”童雲吱唔起來,展凝兒趁熱打鐵地道:“這肥鵝嶺,是我葉展兩家的子弟用鮮血和生命打下來的,拱手還讓於你,我們如何服眾如今大敵當前,我們應該一致對外,我們之間有什麼爭議,不妨退了外敵再説畢竟,不管如何,葉土司是不會吃掉你童家的,而楊應龍的胃口麼”那些被俘的播州士兵一邊疲憊地築着戰壕,一邊側耳傾聽着他們雙方爭執的話語,他們可不甘心就此做了奴隸,他們正在努力尋找着逃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