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一賤城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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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賤人,尼馬把功勞搶回去能吃啊。”九大隊隊長陳朝陽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第一件事是去看了看嫌疑人,確認無誤,第二件事,是向莊子河的隊長餘罪敬禮,步話響時,他遞給了餘罪,餘罪聽着裏面嘈雜的喊聲,大部分都是同過學、同過事的,正向現場趕來的,貓抓癢癢地在步話問他了。
“我是莊子河刑警隊長,餘罪,誰找我?”餘罪拿着步話,慷慨了一句。
步話裏一下子亂了,叫餘賤的、罵賤人、埋怨不叫上兄弟的、準備宰客的,餘罪拿着步話向同行幾人曬着問:“看看,這是赤果果的羨慕嫉妒恨…哈哈,你們説,是安撫一下兄弟們受傷的自尊?還是拉拉他們的仇恨?”
“安撫什麼,他們不行就是不行。”大嘴巴得意地道。
“刺一下,小看咱們隊,讓咱們發盒飯。”苟盛陽得意地道。
“美女,你呢?”餘罪問肖夢琪,肖夢琪嫣然一笑附合着:“同意,不遭人妒是庸才。”
“那是。”餘罪拿着步話,想了想對着步話喊着:“靜靜,餘罪隊長要講話。”靈了,一下子無線電全靜默了,以為餘罪要説案情,卻不料餘罪笑着,用相當拉仇恨的口吻道着:“兄弟們,別不服氣啊…你們喊我餘賤,豈不知道,這賤…也是一種風騷,你們是學不會滴,都把手洗於淨,等着到台下為我鼓掌啊。”啊呀,話音落時,步話又炸響了,餘罪一扔給九隊長,抹了塊於淨的地方,坐下和老狗、大嘴巴,頭碰頭點煙上了。
哎呀,那煙的樣子也得瑟的厲害,偶而和肖夢琪四目相接了,這賤人總是呶着嘴,挑着眉,眨巴着賊眼,輕佻地來聲口哨,肖夢琪一抹剛開被他啃的地方,沒來由的好一陣臉紅…
抓到了…抓到了…
市局組織往外地調拔的警力調轉車頭,開始回程了,哎呀,可算是長舒了一口氣。消息從武林村設的專案組直達四面八方,除了緊急調拔各單位搜索的警力到龍脊灘設防,省廳也在動了,本來五十多個小時沒抓到人覺得好漫長,現在一朝成擒,又覺得呀,在五十多個小時,這麼短的時間裏抓到滅門兇手,簡直是可以大書特書的豐功偉績吶。
宣傳部第一時間奔赴現場,市台、省台、還有若於報社記者聞風而動,一窩風地往事發地跑,許平秋和王少峯在省廳大院等到崔廳長的時候,前方請示已經來了,早有媒體記者被堵在封鎖線以外了。
“老同學,媒體去了不少人,你看怎麼辦?”王少峯問,此時臉如雪後方晴,燦爛得很。
“你是領導,你説了算。”許平秋笑着道,兩人相視,怎麼就這麼志得意滿呢。
崔廳在秘書的陪同下出來的時候,兩人快步了上去,崔廳長二話不説,拱手作揖,連口説着:“謝謝二位,謝謝,要再拖幾天,我都不好意思出省廳這個大門了。”
“崔廳,那有上級給下級道謝的。”王少峯客氣道。
“一定得謝謝…除了謝謝,還得有句對不起啊,幾個小時前,我都動搖了。”崔廳長笑着,王少峯提前一步搶了秘書的省,給領導開車門,平時倒坦然坐之了,得,今天不行,崔廳長親自開了後面車門,請着兩位上座,兩人不敢,還是秘書笑着把他硬推上座的。
話題沒別的,就是好奇,當許平秋簡要把找到經過講了之後,崔廳笑意盈意的臉僵住了,領了羣羊,一半是思路,一半是運氣,就掉在離路面不到三十米的廢井的,果園的廢井,距離警隊搜索的長度不到十米,連着錯過了兩次,據剛剛的詢問,這傢伙第一天都聽到腳步聲了,沒敢吭聲;今天是被餓昏了,結果一羊掉去把他砸醒了,見着放羊的就喊救命。
“這事啊我得做深刻檢討。”王少峯謙虛地道着:“沒有預計到這種發生的意外,而且排查兩次錯過了時機。”
“我也得檢討一下了,其實最初的直覺判斷是非常正確的,跑不出二十公里,慌不擇路…我幾次都動搖了,還好,總算沒漏掉。”崔廳回過頭,兩眼瞪得老大,上上下下打量了兩人幾眼,笑着道着:“我怎麼聽着你們倆人的話,像在邀功啊,想檢討沒問題,回家一個人時候慢慢做…現在嘛,誰也不能抹煞五十多個小時抓到滅門兇手的功勞,你們可以不在乎這個功勞,我不行,全市的和諧安寧啊,太需要這種舍小家顧大家的神了,在這個上面,你們一點都不用謙虛。”王少峯悄悄瞥眼看老同學,兩人像心照不宣,微微一笑。崔廳終於也接受了這個結果,嚴肅地説完,又笑着道:“雖説是羊找到的,可畢竟羊也是咱們警察請來的不是?所以子上,還是咱們的警察隊伍中有能人,機智多變,驅畜為兵…呵呵,怎麼這招也能想出來,真難為他們了。總不成他也趕過牲口吧?”
“崔廳,那位在羊頭崖鄉呆過,是個名人。”許平秋提示道。
“哦…哦,我想起來了,就那位,反扒隊襲警受害的,現在到莊子河刑警隊了?”崔廳饒有興趣地問。
“對,一個月前,剛抓了一個部h級逃犯。”許平秋道。
“好,好,非常好…看來重案隊有接班人了啊,好好培養,現在這樣的環境啊,像這樣能征善戰的同志,還真不好找,少峯啊,你們專案組好好研究一下,對此次追捕的有功人員,一定要大力宣傳,夠格夠條件的,把他們放到更重要的位置上…哎呀,這個年過得,真叫懸乎啊。”崔廳長舒了一口氣,愜意坐正了,許平秋和王少峯依然是眉目傳信,這時候老許在想,王局一定後悔曾經把這個人當成棄子;王少峯臉上稍有尷尬,他卻在想着,這個絕好的棋子,似乎也並不掌握在許平秋手裏,從人家敢和他當面犟嘴就覺得出來。
那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王少峯在回憶着那次見面不過聞名的經過,頂個警員銜的在全市何止成千上萬,明明普普通通,可偏偏有些別人夢寐以求的東西,總是讓他輕輕鬆鬆地攫取在手裏。
這個人,能用嗎?他揣度着,襲警案肯定是作手腳了,不過深港那次可是實打實的拼命,這樣的人打着燈籠也難找啊,他的弱點…是魯莽?貪財?好權還是好?王少峯細細揣度了一番,又有一個新發現,好像屬下那些人慣常的病,這個人大部分都有,遍是弱點,反而讓他無從找到駕馭的途徑了…
省廳來人到場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了,其實就拍攝了一個嫌疑人被解押上囚車的鏡頭,那是一張冷漠、猥瑣,已經絕望的臉,觀之令人憎惡。
省廳領導在接受現場採訪的間隙,許平秋招手叫着肖夢琪,那個尋人隊伍頗有看頭,人人搞得一身泥跡,那是發現真相後興奮趴在雪地上造成的,肖夢琪不好意思地整了整自己的髒衣,許平秋揹着手卻是笑道:“漂亮的,人也漂亮,於得也漂亮。”
“謝謝許處。”肖夢琪敬禮道。
“告訴我,你怎麼能想起跟他摻合在一起了?”許平秋不解地問。
支援組要找一個縝密思維,且通各類警務的領隊,在一方面,許平秋知道就把餘罪再投一次胎也不合格,可沒想到中意的肖夢琪,這樣的高知也會和那個野路子的走到一起,走到一起也罷了,居然還真把人找到了。
“案發後的第一天晚上,我一直在想可能逃匿的地方,後來我試圖到現場尋找點靈,沒想到碰到餘罪也悄悄去了…他很專心,從現場的細節開始,他模仿了一遍行兇經過,行兇用的時間、行兇的手法、從不同的傷口判斷行兇者對受害人心態,都非常準,而且他模擬了逃跑,直跑到鎮外兇手的停留地…在那兒,他判斷兇手是出於本能,支持他這個判斷的證據,全部來源於對嫌疑人心理狀態的揣摩。”肖夢琪道。
“就是説什麼自卑、自私之類?”許平秋有點外行了,理解不了那種心態“對,他的話講,很慫的一個鳥人,既不敢偷,又不會搶,也就酒醉時候有那麼很短時間的瘋狂模式,一過這個時間,他仍然會自動縮回原形。怕死、膽小、猥瑣、自卑…這樣的連溶入不到周圍環境的人,跑不了。”肖夢琪笑着道,又補充着:“我一直覺得既然有揣摩到嫌疑人心態,瞭解他的生活狀態,那就應該離嫌疑人是最近的。事實證明他的推斷完全正確,葛寶龍本就是憑着一股子本能在跑,慌不擇路栽進了井裏,殺了六個人,這人本沒什麼覺,上來就要吃的,我們剛問了他幾句,他就什麼都説了…案由很簡單,買房想從岳父岳母這裏借點錢,老兩口不給,新仇舊恨加在一起,就釀成了這樁血案。”
“哎,這畜牲啊。”許平秋揹着後,興味索然地慨了一句。
肖夢琪敬禮相送,回頭時,卻發現又出問題了,剛解押走人,三個放羊的圍着餘罪不讓走了,她趕緊奔上去,剛要解釋,那羊倌一擺手把她擋住了,義正言辭地講:“跟你沒話説…錢吶,我們可朝你要錢了。”
“揍是,你得給錢啊。”另一羊倌,看看遍地警察,他不敢發飈,可並不妨礙他敢糾纏着要錢。
“好好稍等片刻,我去請示一下我們領導。”餘罪安撫着,好容易説通了,他奔向許平秋,遠遠地看着敬禮,請示了兩句什麼了,旋即興沖沖地跑回來了,三個羊倌期待地問着:“咋樣?”
“獎金兩天內到鎮派出所,你們回村開一個身份證明,然後直接去領錢就行了。”餘罪道,一指許平秋道:“認準他啊,他叫許平秋,是我們的領導,負責給你們發錢。”肖夢琪沒敢吭聲,她覺得這話明顯有問題,三位羊倌可是信了,不迭地講謝謝,一謝餘罪拉架子了,一伸手:“哎,我説幾位,你們得把錢給我吧?”
“啥錢?”羊倌嚇了一跳。
“我的訂金啊,抓到人了,羊不用吃了,還是你們的,你們呢又撿了大便宜,總不能還讓我賠上訂金吧,回去也沒法報銷啊,你説對不對?”餘罪誠懇地道。
哦,也對,三位羊倌實誠,趕緊地掏錢,就那幾千塊,全扔給了餘罪了,餘罪樂滋滋往兜裏一,叫着肖夢琪走,剛走又回頭,看三位興高采烈的羊倌,他補充了句:“對了,獎金只有一份啊,只能一個人去領,你仨人合計合計咋辦吧,別誤了啊,兩天以內到鎮派出所領。”一説就拉着肖夢琪快走,三位羊倌愣了下,互看着,年紀最大的楊老三一拍脯:“當然是我領,我的羊掉下去的。”
“還是我的狗的發現的。”另一羊倌不服氣。
“人還是我救上來的。”剩下那位更不服氣。
各有功勞,分不均了,先是三個吵着,後是唾沫星互噴着臉,再後是你拽我、我扭你,三個老少羊倌互掐上了,就在雪地裏打滾,牧羊犬圍着汪亂吼,一時間好不熱鬧。
“你也太損了,訂金都要回來了,還鼓動人家內訌?”肖夢琪雖然對羊倌沒好,可也沒惡。
餘罪笑着道着:“我就不鼓動,見着錢也要內訌的。”
“真給他們發懸賞啊,確實不是他們主動發現的啊。”苟盛陽道。
“可不發點,也説不過去啊。”巴勇有點同情這幾位羊倌了,隊長連訂金都要回來了,要沒獎金,那仨可什麼也沒落着。
“有,不過沒有那麼多,協助辦案,總隊拔獎金一萬,懸賞十五萬怕是沒想了,國家的錢沒那麼好掙。”餘罪笑道,説了領獎金,隱瞞了獎金的金額,不知道羊倌們會不會很失落。
不過還好,總比沒有強。四人同乘一車回市區,車走時三位羊倌還沒有打完,估計商量好還得一段時間,車行所過,回望時,龍脊灘已經成了警車和警察的汪洋,尋找的那把丟失兇器又將開始了,能找到,肯定已經沒有懸念。
只是靜下來的餘罪,彷彿仍有懸而未決的事一樣,得意之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若有所思,肖夢笑着問:“怎麼了?好像你一點也不高興。”
“對呀,隊長,我看莊子河小廟容不下您這尊大菩薩,用不了多久啊,得有幢大廟調您去當方丈。”苟盛陽道,由衷地祝賀了句,警中像這種事是明擺着的,肯定要往上提。
“其實,我…嘖…”餘罪難為地道,他説不清自己的覺,那個猥瑣的,令人可憎的嫌疑人;那個可憐的,躺在雪地裏幼小的屍身,確實讓他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想了好久才舒了口氣,猛然間發現與座三人都看着他,他笑了,有點無奈地笑着道:“其實我越來越討厭這個蛋職業了,嫌疑人、犯人、死人…天天見這些人,嘖,就有點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像正常人了。”拉開了車窗,餘罪是恰見到法醫車行的時候説這話的,巴勇和苟盛陽面面相覷,不知道隊長何來的這些慨,這時候肖夢琪卻似乎明悟一般,她覺到了那種猶豫的、躊躕的、行又怯步的複雜心態。
是之於他自己?還是之於這個職業?肖夢琪説不清楚,不過她覺到了,經常滿嘴胡話的餘罪,這一句絕對是肺腑之言。
次,在距武林鎮不到五公里的路邊草叢裏,找到了殺害六人的兇器,此案證據鏈無懈可擊。也在當天,僅用50個小時抓到滅門案兇手的報道見諸於報端和電視,這是從接案時間算起的,加了好多水分,至於報道的內容嘛,渲染的數千警力圍捕,最終一舉成擒,神馬羊啊什麼羊倌找到的事隻字未提,不過內部的通報上,莊子河刑警隊又有數人榜上有名。
功高未賞,征戰又來,又是連着數大雪,造成了五十年未遇的雪災,剛剛從滅門抓捕現場撤回來的警察們,沒有時間享受節了,又是一個全警動員令,把數千警力送到了救災現場,警在疏通道路,武警在給受災嚴重的地區搶運物資,民警的隊伍也沒閒着,每每市政部門一告急,政府第一時間就想起了警察,正月天裏,經常見那些身着警服的,在各路段擔負起了剷雪和清運積雪的任務。
這個年啊,可怎麼過得啊,一肚牢騷,滿嘴罵娘,罵完了附下身,還得繼續於着。
沒辦法,總得有人去做,誰讓他們是警察呢?
這年啊,就這麼一點也不消停地過去了,和往年沒啥兩樣,區別就是比往更累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