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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法不堪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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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餘罪看來是另一種情形,他想起了曾經見過的那些人渣,前一刻目兇相,後一刻誠惶誠恐、再一轉眼,痛哭涕對他們來説不是什麼問題,這些犯罪分子本來就是演員,除了犯罪這一核心,其他的角都是陪襯。

“喂喂,別哭了…”餘罪敲敲桌子,開始了,那人像個委曲的小媳婦泣着,臉上頭上身上還帶着被“羣眾”揍的傷,着實可憐,餘罪加重了聲音吼了聲:“別哭了!”

“哎,不哭。”那人警省了,點着頭,老老實實地站在門邊上。

“看這樣是個老實人啊。”餘罪指指,徵詢指導員的意見。王鑌點點頭。

“哎對,老實…我老實待,確實是我們一時鬼心竅,把村裏牛牽走了。”嫌疑人又點點頭,悲慼地道,那表情叫痛不生,悔之晚矣。

“哦,這認罪態度不錯,可以從輕處理…不過,朱寶剛是吧,我們對你偷牛這個人贓俱獲的事沒興趣,你是今天上午偷的對不對?”餘罪問。

“對,是,在那片山上。我們看着幾頭牛在吃草,就…鬼心竅牽走了。”朱寶剛不迭地待道。

“上午這個事知道了。”餘罪欠欠身子,臉笑着問着:“説説昨天晚上你去哪兒了?”

“沒去哪兒,還在晉中沒回來。”朱寶剛無辜的眼神道着。

餘罪笑了,王鑌笑了,李逸風也笑了。笑得嫌疑人慢慢地開始不自在了,不自然地聳聳肩膀,好像後背生瘡一般,半晌又囁喃地道:“昨晚…在路上,我也説不清在哪兒…那個…”

“等等…”餘罪打斷這個吐吐的待了,他看着嫌疑人,很不屑地地笑着道:“朱寶剛,你説話太費勁,我替你説,昨天晚上你、牛見山、楊靜永三人駕駛牌照為晉h的小卡車,從209國道進了五原市,行駛37公里轉入二級路,22點左右你們進了羊頭崖鄉的地界,再然後,你們三個人合力把車上的摩托車放下來,你用摩托載了一大包草料,乘夜去了我們鄉的澗河村對不對?

你連夜把草料運上了河谷通上山的小路,在路上還做了不少手腳,比如這種東西,牛好像特別愛,做完這一切,你原路返回。今天上午,你們就等在山樑後的緩坡下,等着聞着味道,啃着草料,不知不覺跨過山樑的牛,然後,就牽回到自己車上…呵呵,有那兒不清楚,我再給你詳細解釋一下。”朱寶剛愣了,下嘴耷拉着,幾乎要滴下口水來了,這説得就是他一整天干得事,可這神不知鬼不覺的事,對方怎麼可能知道得這麼清楚,他開始聳肩,又覺得後背癢癢了,有點白撞鬼的覺。

“你在奇怪我為什麼知道對吧?”餘罪趁熱打鐵,一句説到了嫌疑人心坎上了,他沒吭聲,不過餘罪眼睛瞟着東廂的方向,笑了。此時無聲勝有聲,等於暗示嫌疑人,你們窩裏有人告訴我了,朱寶剛一想剛才楊靜永和警堊察一塊吃飯的待遇,氣得牙咬得咯咯直響。餘罪當老好人似的勸着:“寶剛,想開點,反正都這樣了,有人搶你頭裏立功贖罪了…這樣吧,你給我待幾個一塊偷牛的、或者是誰教你這一招偷牛的,別説是你自己揣摩出來的啊,就你這樣,熬不出這個藥來。怎麼樣?需要再想想?”王鑌仔細地看着,他對餘罪有點歎為觀止,這些話幾乎都敲在嫌疑人的癢處,就像拔那些心蕩漾的小媳婦寬衣解帶一樣,眉來眼去,甜言語,讓對方癢癢得,越來越吃不住勁了。

“我覺得不用想。”餘罪一靠身子,嘆着氣,似乎很為嫌疑人着想道:“寶剛兄弟,據我所知你是一個很失敗的賊,三十好幾了,媳婦都沒娶上…而有些人靠這個已經發家致富了對不對?我真替兄弟你不值啊,你説羊頭崖鄉前後丟了七八頭,都算在你腦袋上,得蹲多少年大獄?”

“那不是我們乾的。”朱寶剛苦着臉,強調道。

“那是誰幹的?不能和你們手法一模一樣吧?”餘罪攤手道,語速很快。

“老七那夥乾的,北邊不好下手了,他打電話讓我們來這邊,説好下手,我們就來了。”朱寶剛道。

“哦…我就説嘛,寶剛兄弟怎麼可能犯那麼大的事,對不對,指導員。”餘罪恍然大悟道,隨手摁開了錄音。王鑌一臉嚴肅,點點頭道:“嗯,就寶剛這樣子,完全可以申請從寬處理,司機楊靜永也要從寬處理,哎對了,寶剛,你們用的新鮮苜蓿草,是大棚培植出來的吧?”

“啊,是…鎮川那一片,好多大棚都專門種草。”朱寶剛順口道。

“價格不低吧?”餘罪問。

“七八塊錢一個比菜都貴。”朱寶剛道。

“難道專門種草喂牛?”王鑌奇怪地問。

“不…都賣給偷牛的了。”朱寶剛老實一臉,糾正道。李逸風忍不住了,使勁咬着嘴,捂着嘴,憋着笑,餘罪翻了他一眼,一擺頭,他知趣地出去了,不過他看出來了,這個誘拐牛的,遲早得被所長和指導員誘拐到坑裏。

一進東廂,又出事了,一羣鄉警圍着那個給偷牛的開車的司機,司機飯只嚥了幾口,在大把大把地抹淚,他揪着李呆小聲問怎麼了,李呆小聲告訴他,進門董韶軍就勸他吃上口飯,説什麼來着,説你雖然是嫌疑人吧,我們也沒拿你不當人。周文涓呢,還很客氣地給他端了碗湯,哎喲壞了,司機就哭上了,跟小媳婦被村裏一幫無賴調戲了一樣,答答一直哭個不停。

李逸風聽到此處大為光火,直斥道:“別哭了,你哭個呀,想坦白從寬都晚了,你那同夥在所長那裏早待了。"“你一邊去。”董韶軍不悦地瞪了眼。李逸風剛要反駁,卻不料嫌疑司機一抹淚道:“我知道遲早要有這一天的,惡有惡報,你們問吧,我吃不下。”董韶軍和周文涓愣了,沒想到不經意的側隱之心,卻有這個意外之得,他揮手屏退了鄉警們,和周文涓一起,就坐在飯桌邊上,慢聲細語地問上了,那位司機答答哭着,邊哭邊説。

門外蹲着吃飯的一干鄉警着實有點崇拜,城裏這幾位辦事説到底還就是比鄉警們有素質,李呆剛讚了個卻不料啃着餅的李逸風罵咧咧不屑地道着:“真沒挑戰,太沒挑戰了,還沒過夜,全待了…老子鼻樑挨的這一拳,算是還不回去了。”眾鄉警吃吃地笑着,都看笑話似的看着狗少,沒人給他一點恭維,不過不怨大夥,實在沒法恭維呀。

過了一會兒,耷拉着腦袋的朱寶剛出來了,被安排去吃飯,餘罪聽説董韶軍居然把司機説服了,居然又添了兩樁偷牛案,都是這位司機參與過運輸的,他興奮地擂了這位同學幾拳,不過審到第三位嫌疑人就卡殼了,沒想到這位年過半百的牛見山是個硬貨,對着同夥的口供也百般抵賴,死不認賬。

朱大剛説我的偷了?沒有,他是賊,賊的話怎麼能信?和我一起偷?不可能,他算什麼東西?司機指認我,指認我什麼?我不認識他,我搭順風車的不行呀?

等更多的證據證詞排出來,這傢伙啞口無言了,不過梗着腦袋本不認賬。這種人不多見,可也不罕見,那個領域也要有堅強的戰士和頑強的鬥士,犯罪領域也不例外,只是抵賴到這種程度讓餘罪有點上火,而抵賴的,恐怕是知道更多的,他猛拍桌子失態了,吼了句:“李逸風,進來。”一吼早按捺不住的狗少捋着袖子奔進來了,抹了抹鼻樑上的膠貼,惡狠狠地盯了嫌疑人一眼,那嫌疑人也是個軟硬不吃的山炮,回敬了不屑的一瞥,指導員王鑌桌子下踢踢餘罪,那意思在講,這事別讓狗少摻乎,這貨有點二,別真捅出事來。卻不料餘罪沒理會,一指嫌疑人安排着:“去把這個人放了。”

“啊?放了!”狗少怒目相向了。連餘罪也準備不認了o“對,放了,他什麼也沒幹,我們沒理由滯留他,對不對?”餘罪使着眼向指導員道着,王鑌一時不明所以,餘罪又補充着:“放以前領他到丟牛的村裏走一圈,觀音莊、後溝、澗河,讓羣眾瞅瞅見過這個偷牛賊沒有…要沒有,就放了吧,別往回拉他了。接下來出什麼事,就不是我們的責任了。”王鑌眼睛一凸,知道要壞事了,那幫老百姓,可比狗少二多了,李逸風一想卻是喜上臉,嫌疑人知道警堊察要使壞了,他哆嗦着:“別別,我待,我我我我…我參與偷牛了還不成嗎?”餘罪沒動,頭微微低着,眼上翻着,以一種奇怪的表情看着嫌疑人,這一下子看到對方的軟肋,估計也是農村出來的,知道那種沒王法敢胡來的地方能發生什麼事,一念至此,他催着李逸風道:“拖走,他媽滴,我治不了你,有人治得了你…知道這什麼地方嗎,連派堊出所都敢砸你算個逑…”o李逸風樂了,嚷着李呆幾人,幾人連拉帶推把這個嫌疑人使勁往外面推,那嫌疑人此時可怕恐更甚,不迭地嚷着:“不要呀,我不去啊,我待…我待。”

“別急,得讓你見識見識,別以為老子嚇唬你。”餘罪惡相頓,安排着守家的,出勤的,兩輛車載着嫌疑人直往最遠的觀音莊去了。所裏留守的董韶軍有點看不懂了,一晚上審不下來,可沒想到為什麼嫌疑人死活不願意到觀音莊,而且觀音莊那事應該和這拔賊沒什麼關係啊。

車剛走,他問周文涓道:“什麼意思?這牛頭不對馬嘴嘛,觀音莊那事不是牛見山做的…哎,對了,怎麼把他嚇成這樣?”

“法律的光芒可普照不到了這裏。”周文涓笑了笑,沒多解釋。董韶軍總覺得有點不對,他拽住了所裏的內勤小高,小聲問着你們這兒抓住賊,一般怎麼處理?高鄉警一呲嘴笑着道:還能怎麼着,往死裏揍唄。

董韶軍不問了,只是有點嘆,看來普法的這項工作,還要有很長路走。

很快,比想像中要快好多,沒出觀音莊就問出不少隱情來,審訊的地方就放在村委,餘罪和王鑌依次問着,耷拉着腦袋蹲着的嫌疑人在一五一十待,他身後站着虎視眈眈的李逸風和眾鄉警,不過這不是威脅,真正的威脅在門外,一院子柱着鋤頭、鍬把、釘耙的村民,仇深似海地圍着,本就是械鬥的方陣,偶而有人帶頭喊一句,也是讓人骨怵然的話:“鑌叔,別審了,給我們。”這種隨時有可能被羣毆致死的巨大威脅下,最後一個嫌疑人,竹筒倒豆子,全盤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