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奇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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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羽仙看着已死還睜大眼的冷狂冷笑道:“我不管是誰?不過,我要告訴你,蘇小魂的命是本姑娘的,誰也不準殺他。你可以安息了。”果然,冷狂的眼眶冒出了血,便自閉了起來。蘇小魂望着馬上的唐羽仙,嘆道:“你又救了我一次。”唐羽仙冷笑道:“蘇小魂,我只問你。是不是問你同樣的話,結果還是一樣?
“蘇小魂苦笑道:“是!”唐羽仙冷哼,臉一寒,道:“好!那你就死吧!”唐羽仙出刀,刀快若生於天地之間。用的正是三天極門中的“將之大壑”刀勢所及,便如滾滾江河自天來。刀勢既發,已萬難收回。卻只因心中有愛有恨,尚未達無心境界的“無隙”境界。一道細影破空而來“叮”!的阻住了刀勁!
觀音淚!唐羽仙驚而望去,只見唐笑在側一旁,竟吐了一口血。再見唐笑雙掌,已然淌血不已。
葛浩雄雙掌貫下,冷殺以右手掌為軸,全身旋轉,硬是以雙腳代手,連連承受了葛浩雄一十八掌下擊之勢。葛浩雄一翻身,落回地面,冷笑道:“好功夫,好應變。你請吧!老夫不為難你就是了。”那冷殺雙腳受了葛浩雄的十八掌,早已是麻酸不堪。聽了葛浩雄這話,點點頭道:“你也是條漢子,老夫記下了便是。”説完,舉頭一望,只見冷煞在剛剛火藥爆炸之時,受了重傷,雖然衝出了武當的劍陣,卻依舊受眾武林人物所困。冷殺長嘯一聲,抑揚頓挫。冷煞聞聲,奮力擊退眾人,躍向冷殺而來。
冷殺道:“大哥,我們走吧!”冷煞忍住痛,點點頭道:“好。”冷煞説完,驚見冷狂已然倒在血泊之中。冷殺也看到了,雙雙飛身接近,抱住了冷狂的體。
冷殺帶着泣聲怒道:“誰…誰…,是誰殺了冷狂?”唐羽仙坐在騎上,冷冷道:“是姑娘我!”冷殺一抬頭,雙目盡赤“嘿”的怒極反笑,道:“恨天三老,生死同命。你叫什麼名字?”唐羽仙視冷殺,道:“唐羽仙。怎樣?”冷煞往前一步,全身是血的站到冷殺身前,狂笑道:“你試試老夫一掌。”冷煞話聲一落雙掌迅即推出,倏然間籠罩向唐羽仙全身一十八。唐羽仙嬌笑一聲,手上蟬翼刀舞起,便隨掌風逆勢劈面而下,冷煞大喝道:“大弟,還不快為小弟復仇,更待何時?”冷殺此時,人往前推進。蟬翼刀來,冷煞以背受冷殺勁道一推,竟以本身軀夾住蟬翼刀!冷殺在後,雙掌一合,將透過冷煞的蟬翼刀也夾入掌中。唐羽仙沒料到眼前兩人,果真是抱“生死同命”的兄弟之情,待要刀已是不及。冷殺忍住淚水,知道兄長受此刀透體而過已了無生機,腿雙一抬“啪”的自下而上把唐羽仙踢飛了老高。
唐羽仙受此衝勁,手上一捏不穩,蟬翼刀已離,留在冷煞體內。此時,冷殺再度一推冷煞,隨即自己也揚身而起。冷煞在半空中,伸手便要抱住唐羽仙;唐羽仙奮力一折身,正待躲過。冷殺已到,雙掌翻飛,搭在唐羽仙使勁便往下落。這瞬間突變,只看得在場眾人驚心不已。冷煞已經落地,覆面趴地像是氣絕。透體而出的蟬翼刀鋒,猶自聳立。此時,冷殺壓抱唐羽仙往下墜,大有兩人齊穿共死於突起的蟬翼刀鋒。
蘇小魂出手,天蠶絲化成圈圈疊疊的回力,將兩人墜下之力阻止。經此一礙,冷殺先機已失,唐羽仙雙肩一震,便出冷殺雙掌範圍。冷殺無言,目睹冷煞、冷狂之死,一聲悲嘯,倒翻冷煞體,拔出了蟬翼刀。
蘇小魂急叫道:“冷前輩,不可輕生。”冷殺冷冷看了蘇小魂一眼,苦笑道:“三人生死同命,我又豈能獨活而愧於地下兄弟?”冷殺説完,舉刀便自落下。蘇小魂天蠶絲出,纏住刀鋒,道:“何必以死地下兄弟,又何不以有生盡份武林之責?冷明慧叛國之事,還有用得着冷前輩大力之處。”冷殺刀勢被制,狂笑道:“廢話!”冷殺以內力拉緊天蠶絲,躍起,便好似風箏揚飄於半空之中。接着,長長一聲狂嘯,回力一剛一柔湧出;剛者起反彈之力,柔者化解蠶絲勁道,瞬時,蟬翼刀解開了天蠶絲的滯力,加上反彈之力便由冷殺體內穿,餘勁未衰,破空硬是直沒往唐羽仙而來。唐羽仙全然無備,大吃一驚,要閃躲已是不及。此時,唐笑出手。
蟬翼刀受暗器一擊略偏,只能穿唐羽仙左,沒而入柄。唐笑本受重傷,復又用勁打出兩次暗器,猶不得又噴出一口血來,轟然倒地。冷殺此招,抱着是同歸於盡的心理,正是十數年來在石中鑽研的“同生共死”絕學。待他落地之時,已然氣絕倒在冷煞身側。
唐羽仙忍痛拔出蟬翼刀,覆在左肩部位點了幾止血。眼看着唐笑倒地,不由得昔年愛護親情湧起,口裏狂呼一聲,奔向唐笑,跪地扶起。
唐笑目光已漸渙散,只留了句:“羽…仙…,莫…莫叫…心不…死於…
情。”唐笑閉目,昔年驚駭武林的雙手,已是頹然落地。唐羽仙情不自,悲叫道:“唐伯。唐伯。”唐羽仙雙目含淚,將蟬翼刀以口銜住,抱起唐笑首躍身上馬。無言,盯住蘇小魂良久,腿雙一夾馬,便自由座下“火雲千里”放足狂奔,往武當山下而去。
蘇小魂目送唐羽仙背影,愧然一嘆,目光落往場中。只見戰刀七人組已然斃命。而鷹爪幫及武當派弟子為了對付這七人,所付出的代價不可謂不少。蘇小魂一嘆,思想起龐龍蓮和冷明慧將化暗為明,一場武林浩劫,自是風起雲湧,不可遏止了。
俞傲已連連闖了好幾個阻擋的關口,正如當年關雲長過五關斬六將一般。兩天兩夜趕路行來,已經到了河南境內的西峽口。西峽口南路的山林中,兩名老者冷笑而視俞傲座下的馬車急來。
車停,俞傲當先躍下注視左邊那位穿紫衣服的老者冷聲道:“尊駕何人?為何阻路?”紫衣老者冷哼一聲,道:“老夫紫木天君。”另位穿黑衣的老者也嘿嘿一笑,道:“老夫黑水天君。”俞傲劍眉一挑,冷笑道:“原來是龐龍蓮座下的狗腿子,你們是想埋身在此?
“紫木天君獰笑道:“小子好狂。”話落出手,袖中一“紫金斷魂”倏忽伸出,打俞傲天柱而來。俞傲狂笑一聲,飛身而起,竟以足尖點住頭,臨風而立。那紫木老頭冷哼一聲,兩手一握、一轉,那夢頭便自冒出許多鋼釘來。俞傲氣,掠前三寸,兩腳掌相拍一夾,便將夾於兩腳掌中。俞傲大喝一聲,出刀!
俞傲一刀,驚鬼泣神!
俞傲出刀,恍恍如來自地冥幽光,已快無以復加。速度、距離、力道已然天成。
紫木天君便等的是此時,口中一聲狂笑,雙手又復一轉。只見紫金斷魂前半段竟然飛出,俞傲刀勢掠過,僅能留着一絲血痕在紫木天君左頰。紫木天君所剩半截斷魂中,唰——的跳出一鋒刀,便順由下反上嗑住俞傲的刀,不使回落回。如此,俞傲空門大開!
黑水天君厲笑一聲,右手暴伸,抓向俞傲肩井。俞傲臨危不亂,一提氣,又覆上升了三尺往後倒翻。誰知,那黑水天君故意留此空隙,便要待此時。只見黑水天君袖中黑水一絲如線直往俞傲。俞傲只聞一股惡臭而來,心知不妙,又一側身,只是稍緩了一點。右手已被濺了幾滴黑水,俞傲立即覺得痛徹入骨。那些大半落於地上的黑水“嗤”的一聲直濃濃冒煙和一陣惡臭撲面。
俞傲一咬牙,將刀予左手,揮刀,便將右手硬給砍了下來。臉不變,直盯着黑水天君。那黑水天君和紫木天君顯然被眼前俞傲的氣勢所懾,不各自眼中泛起了恐懼之。
一道人影由馬車中奔出,落到俞傲身側。出手,點了幾指止住了俞傲的血。來的人是大悲和尚。大悲和尚朝黑水天君道:“阿彌陀佛,施主好狠的手段,不怕天譴嘛?”黑水天君冷笑道:“天理在各人的手上。和尚你怎麼不想一想,你們一路殺來,又犯了多少殺孽?”大悲和尚嘆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為虎作倀,可是不知回頭是岸?和尚一路而來,若非施主的手下做出傷天害理之事,又何嘗不是多方好言相勸?就以現在而論,路是天下人可走之路,施主又何必苦苦阻撓?”紫木天君冷笑道:“和尚,廢話少説。那個北斗在車上你好好出來便罷,否則…。”大悲和尚道:“車上空無一物,你自己不會看?”紫木天君冷笑道:“嘿、嘿,和尚你想瞞誰?看看車輪的深痕,便知道馬車中不只你一個人!”大悲和尚一愕,好個老江湖。那端,馬車底部潛龍扶住北斗走了出來。大悲和尚嘆道:“潛龍你瘋啦。怎麼讓北斗老頭出來。”潛龍也嘆了口氣,北斗接口道:“是我想出來的。”北斗一説話,便咳了起來。大悲和尚待要阻止,那北斗望向俞傲,抱歉道:”俞兄,一臂之失,是北斗罪過。”俞傲淡淡一笑,道:“沒事,討得回來。”北斗又復咳嗽,竟往黑水天君而來。潛龍叫道:“喂,北斗老頭,你可別亂來,會要命的。”北斗一笑,走到黑水天君面前,雙頰已因氣火紅,直盯住黑水天君,道:”你是用那隻手使毒?”黑水天君凝視北斗,看他已然氣力不支,也不放在心上。再説,右袖之內的毒水尚可用七、八回,以如此近的距離,北斗當然逃不掉。黑水天君放心的將右手前伸,指向北斗道:“就是這隻,怎樣?”這時,在場幾個人的心都提吊了起來,不知道北斗是要做什麼?此際只要黑水天君一出手,北斗必然和俞傲同樣的結果。北斗竟然還笑道:“你何不試我看看?
“這話,黑水天君以為自己的耳朵有了病,不結舌的呆望北斗,好一會才道:“你真的想試?”這時潛龍也似由驚訝中恢復正常,叫道:“北斗老頭,你幹什麼?那傢伙手上説不是苗疆的‘蠱灰亡魂水’。”黑水天君冷笑道:“不錯,老夫袖中的正是蠱灰亡魂水。算你這小子識貨。”北斗淡淡一笑,道:“出手吧!”這話,又令在場眾人倒一口冷氣。俞傲接道:“北斗,就算我們敵不住這門子毒水還可以避啊,你又何必…。”北斗無言,只是盯住黑水天君的雙眼,冷冷吐出兩字:“出手!”黑水天君真個一股寒意爬了上來,眼前這個老頭子太過於神秘莫測。明知必死,為什麼尋死?他的企圖是什麼?這點,在旁的紫木天君也隱隱覺得不妙。眼前這位病得快死的老頭子,其氣勢所凌,竟迫得人無法氣。黑水天君還在猶豫,北斗大喝,往前跨了一步,道:“出手?”黑水天君已無從選擇,手袖中,一線黑水噴出,直穿北斗膛!北斗一咬牙,忍住痛,再往前一步,喝道:“出手。”黑水天君只覺胃在翻滾,又一次出手,這回,向北斗雙眼,又是“嗤”的一聲,腐臭味傳出,窒人鼻喉,北斗咬牙忍住痛,再往前託了一步,大喝道:“出手!”這一聲,好似要將黑水天君瘋了一般,手中連振,黑水一道道噴出。突然,無聲無息中,黑水天君似乎發覺自己少了什麼?
北斗出劍,無聲無息!北斗的最後一劍,斬飛了黑水天君的右臂,那道噴的蠱灰亡魂水竟全數落到紫木天君的身上。而同時,劍勢不絕,畫了一圈圓,如同秋夜月滿,回刃破斷了黑水天君的天柱。
秋月劍下,秋月劍法。
北斗匯處死亡!
鍾玉雙觸目驚心於傳回來的消息。武當山大會之後,江湖羣俠以一個月的時間攻破了冷楓堡。而同在這個月的時間內,龐龍蓮大肆擴展他在長江中上游的勢力,甚至遠達苗疆一帶。其勢之強,幾乎可謂控制了半個武林。
另外,北斗之死,俞傲斷臂的消息,也叫她為老友的折損而憂心不已。再由消息中傳來;冷明慧本不在冷楓堡中,而他的行徑忖測,可能是往京城而去。京城!對鍾家而言是很忌諱的地方。當年,鍾家祖先曾為當今朝廷立國之初立下無數汗馬功勞,卻因功高震主而遭陰謀算計。所以才會離四處,回到祖先原先開發的地下城隱居。自此,兩百年來鍾家便絕少外出。
鍾玉雙最關心的,仍然是蘇小魂的安危。尤其當時留下的“佛法無邊,釋迦登座”之言,不知蘇小魂能否參透就是山西北境的廣靈?鍾玉雙嘆口氣,繼續看着傳回的消息,知道殺害白先生的兇手梅夫人,已然由趙任遠要押回京城覆命。趙任遠在武當山阻唐羽仙而受重傷,經過一個月的調養,總算康復。現在已經沿路趕入京城中。
鍾夢雙進入時,看見鍾玉雙那付愁眉的樣子,道:“小妹,你怎麼又愁眉苦臉了?蘇小魂冤情獲得平反,這點你該高興才是啊。”鍾玉雙嘆道:“只是…,這代價太高了。我想,他心裏一定很不好過。”鍾夢雙無言,只有長嘆一口氣。鍾玉雙又道:“朋友為了他喪命,加上武當、鷹爪幫的大量折損,以及圍攻冷楓堡時江湖人士的傷亡…。”鍾玉雙説到這裏,突然皺眉道:“奇怪,這裏為什麼沒有唐笑前輩的消息?”
“這…,”鍾夢雙猶豫未答。鍾玉雙倏忽站了起來,急道:“三姊,唐前輩…,唐前輩是怎麼了?”鍾夢雙嘆一口氣,幽幽道:“唐前輩死了。”
“死了?唐前輩死了?”鍾玉雙頹然道:“唐…唐羽仙知不知道?”鍾夢雙苦笑道:“知道。而且…,而且將唐前輩的體帶走。目前行蹤不明,…。”鍾玉雙頹然坐回了椅上,低聲道:“唐前輩之死,蘇小魂心就更難過了。而唐羽仙又攜走了唐笑的體,這…這…,蘇小魂只有反過來找唐羽仙,…。”鍾夢雙道:“為…為什麼?”鍾玉雙苦笑道:“蘇小魂是重友情的人,今天唐前輩為他而死,若是連墳前都無法祭,他又那能心安?”鍾夢雙長一口氣,還留最後一線機會道:“可是他這個月還是參加了冷楓堡之役…。”鍾玉雙搖搖頭,聲音輕泣,道:“那是於公。於私,他定會選擇先尋唐前輩的墳前祭拜。屆時,武林風言四起,蘇小魂緊追唐羽仙。三姊,你想,就算蘇小魂完成了心願,能尋到這裏來,無心堂的伯叔們又會怎樣想?”鍾夢雙這時已無了主意,只有吶吶的道:“那…那要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鍾玉雙突然站了起來,跪在鍾夢雙跟前。鍾夢雙大驚,急扶起鍾玉雙,道:”小妹,…怎…怎麼這樣。有什麼事你儘管説,姊姊能做到的一定幫你…。”鍾玉雙泣聲道:“絕…絕不能讓蘇小魂來我們這裏。不然…,不然眾位伯叔必殺了他…。”鍾夢雙道:“不…不會的。伯叔們不是沒見解的人,他們會思索為什麼蘇小魂要追唐羽仙…。”鍾玉雙道:“不…,不…。就算蘇小魂被允許進入,伯叔必也不許他再離開此地,以免江湖上的言破壞鍾家,説鍾家硬是強搶了唐門的女婿…。”鍾夢雙急道:“留在這裏,也…也沒什麼不好…。”鍾玉雙淚順頰下,道:“不…,不…,姊姊知道的,蘇小魂是人中龍鳳,鍾家隱居非他久留之處。況且,天下間多少不平也待他解決,怎又可能…。”鍾夢雙嘆道:“你…你想要怎樣?”鍾玉雙臉上堅定的一字一字道:“離開!”蘇小魂透過丐幫、唐門及江湖上各門各派的追查,依舊沒有唐羽仙的蹤跡。這一,來到了嵩山之下,順道上去拜訪不空大師。不空大師已然繼任了少林方丈,對於蘇小魂的來訪,表現的是心靜無波的禪意歡。
在方丈室內,兩人對座,中間,是一兒、一壺茶、兩杯。此外,便只有佛像掛室,全然是股安謐祥和。兩人無言,只是默默各自舉杯飲茶,任令時光轉。
蘇小魂長一口氣,終於道:“大師禪境已入無心,蘇小魂獲益良多,便此告辭。”不空大師不語,只是依舊斟茶舉杯,舉手投足,俱是圓滿無缺,不着於意境之中。蘇小魂一笑,起身,往禪門外而去。不空大師舉杯將飲,卻無意有意之間,杯中茶水幌了幌。不空大師嘆了口氣,知道自己心境未能達於我心即佛,尚有塵俗留滯。一揚身,便自往禪門外尾隨蘇小魂而去。
蘇小魂走出了少林寺大門,正待往山下而去。驀地,一聲鐘鼓響,迴繞滿山生生息息。
蘇小魂一愕,不覺佇足凝聽。只聽見寺中,朗朗傳出不空大師唸經之聲,其音深邈淵厚,句句直入蘇小魂心中。不空大師唸的正是楞伽經上,釋迦牟尼佛闡示一切法的無因緣生滅。
爾時,世尊重宣此義,而説偈言:“一切都無生,亦無因緣滅,於彼生滅中,而起因緣想。非遮滅復生,相續因緣起,唯為斷凡愚,痴惑妄想緣。有無緣起法,是悉無有生,習氣所轉,從是三有現。真實無生緣,亦復無有滅,觀一切有為,猶如虛空華。攝受及所攝,舍離惑亂見,非已生當生,亦復無因緣。一切無所有,斯皆是言説”餘音一止,蘇小魂恍恍然體悟其中不空大師的深意。如果一切俱無生滅留駐心中,又何需執着非得拜祭唐笑墳前?蘇小魂細心體會不空大師所言,往復在口中喃喃而念。此時,已是暮薄西山,蘇小魂遙望西方,竟自坐了下來,以盤退蓮花座便自思索了起來。
不空大師便立在藏經閣之上,眺望坐在寺外的蘇小魂,臉上含笑,只是靜靜遙遙相看,他便自如此站了一夜。第二天,滿山鳥鳴響起,晨曦東來的一剎那,蘇小魂狂笑三,音波滾滾在山谷迴轉!蘇小魂振衣而起,回身,已然看見不空大師遙遙合掌一揖。蘇小魂又復狂笑,指指不空大師,雙手作了釋迦的大無畏手印。便自便反身,又是聲聲狂笑,往山下而去。這端,不空大師亦狂笑相和!
鍾玉雙演練完了帝王絕學的紅玉雙劍,鍾伯和鍾濤境不覺點頭笑道:“好。紅玉雙劍的神韻已然能和你心境合一,便此造詣,大可和昔年祖先鍾珏先人相較。”鍾玉雙臉上表情有一絲奇特,隨即含笑道:“多謝伯父和爹誇讚。玉雙有點不舒服,想先回房歇着…。”鍾濤境關心道:“怎麼?那裏不舒服?”鍾濤境的關懷,觸動着鍾玉雙叫了聲:“爹,女兒…女兒…。”鍾玉雙親情一生,卻又想到蘇小魂可能命喪無心堂之事,只得忍了下來,道:“沒…沒什麼,只是有些累…。”鍾伯笑道:“濤境,可能是玉雙這孩子來練武太勤,所以身子難免有些累了,就讓她先去歇着吧!”鍾濤境看看鍾玉雙,道:“這孩子,真是…。”鍾玉雙似乎是依依不捨的看了二老一眼,道:“玉雙告退!”説完,轉身往門外走去,到了門口,猶情不自回頭望了二老一眼,這才急步離去。
鍾伯和鍾濤境對看一眼,嘆了口氣。鍾伯道:“今天玉雙這孩子劍勢已然成為一家,只是…。”鍾濤境道:“是不是有時有點疑慮?”
“不!倒不是…,”鍾伯皺眉道:“而是…而是似乎有些依依不捨的受…。奇怪…?”鍾家二老正是沉思,鍾夢雙含笑躍了進來,一言不發竟以上軟帶當武器,攻向鍾家二老而來…。
鍾玉雙知道三姊為了幫自己,那苦頭可是要吃大了。鍾夢雙的提議,竟是由她出手攻爹和伯父;再假借研討武學進境拖住鍾家二老,以爭取時間讓自己離開。鍾玉雙快速在山谷內移動,逐漸往谷外關卡的“無心堂”而來。此時,鍾明寶竟然由樹上落了下來,嘻笑道:“阿姨,你要那裏?我也要去!”鍾玉雙一愕,道:“阿姨也沒要去那裏啊?小寶乖,快回去找娘,免得你娘又要罵你羅。”鍾明寶做個鬼臉道:“不要,小姨騙人。小姨一定是要去看姨父,所以才不帶小寶去,對不對?”鍾玉雙嘆口氣,道:“小寶,快回去吧!小姨還有事要辦呢?”鍾明寶看看鍾玉雙臉一寒,只好嚅囁的慢慢離去,口裏還直説着:“小姨都不愛小寶了,小姨都不愛小寶了…。”鍾玉雙嘆了口氣,正要離去,依依不捨看着小寶的背影,孤孤單單沒入花叢之中。鍾玉雙心中一動,又復想起三姊鍾夢雙將為自己吃受苦頭,説不定還是串謀和縱的罪名,少不得是三年、五年的面壁。鍾玉雙一想到這裏,腳下再也無法移動半分。一轉身,便往秋楓夢玉園而去。忍不住,淚由頰下,高呼:“三姊。”
“三姊。”鍾玉雙狂呼狂奔,衝入鍾伯的練功教武房中。房內,鍾夢雙跪在鍾伯、鍾濤境面前。地上,擺了一爐香,香已將盡,燒到了末梢。鍾玉雙衝入,跪到鍾家二老身前,道:“玉雙…玉雙罪過。請…爹和伯父饒了三姊。”鍾伯和鍾濤境嚴肅的臉上總算出了笑,點點頭。鍾伯道:“還好,你回來得早。若是晚了一步,待這柱香燒光,不但是你犯了私自離門之罪,就是你三姊也少不得面壁之苦!”鍾玉雙泣道:“玉雙知罪,請伯父懲處…。”鍾伯道:“你可知那裏了破綻?”鍾玉雙吶吶道:“玉雙不知,請伯父…明告…。”鍾伯仰天大笑道:“以後你要記得。你心、意、劍已然合一,略有小成。所以心中所思,自然於劍勢之中。”鍾玉雙臉上一紅,不敢言語。鍾伯看看鍾濤境,道:“濤境,玉雙這孩子似乎還不錯,尚能顧念姊妹之情。而且,我們所設的一柱香時間也沒到…。”鍾濤境安笑道:“一切聽憑大哥處置。”鍾伯一笑,朝鍾玉雙道:“今天罰你再演練三回帝王絕學,你有意見沒有?”鍾玉雙恭敬道:“玉雙一切聽憑伯父,只是三姊…。”鍾伯笑道:“她也是一位好姊姊是不是?我們家規裏可沒有説要處罰好姊姊的條文啊。”鍾夢雙驚喜抬頭,和鍾玉雙相互互視一笑。鍾濤境笑道:“看你們兩個犯錯了還這麼高興。”鍾夢雙和鍾玉雙聞言,不覺吶吶低下了頭。鍾伯見狀笑道:“丫頭,告訴你一個消息吧?還好這回你回頭是岸,沒有冒然的闖出去。”鍾玉雙急道:“伯父的意思是…?”鍾伯笑道:“我的意思是,蘇小魂已經放棄尋找唐羽仙,而往廣靈而來。”鍾伯説完,看見鍾玉雙由訝異轉而驚喜的樣子,沉思一回,又道:“鍾玉雙,你是不是有透鍾家的位置給蘇小魂?”鍾玉雙心中一緊,急道:“沒有,玉雙絕對沒説‘廣靈’二字告訴蘇小魂!”鍾濤境突然道:“沒説‘廣靈’二字?丫頭,那你做了什麼暗示。”鍾玉雙知道已無法掩飾了,只有紅着臉,道:“佛法無邊,釋迦登座?”鍾家二老互視一眼,鍾伯笑道:“好個丫頭,這般刁鑽古怪!只是説得太含蓄啦。”鍾玉雙訝道:“伯父的意思是…?”鍾伯笑道:“以‘佛法無邊’對‘廣’;‘釋迦登座’應靈鳩山的靈字,不如用‘有求必應’來對‘靈’字的好。”鍾玉雙嘆道:“唉,下回知道了。”鍾家二老聞言叫道:“還有下回?”趙任遠夜趕路,已然接近了京城。在半途上,接獲聖上下旨恢復舊職,並外加御賜錦袍玉帶。接着,是各地官吏無不一一隆重接待這位大內一品衞侍。趙任遠在受極禮遇之時,不免想起在江湖上半年來的遭遇。那些豪傑朋友,曾是同生共死。而今,自己一旦重入宮闈之中,只怕今生今世難得再有相見之時。
京城高拱的城門便入目中。趙任遠回首,看着遠遠在後面保護的大悲和尚和潛龍,難捨之情,溢揚於心中。趙任遠命令隨駕官兵,先行將梅夫人押入城中刑部,自己一策馬,便到大悲和尚和潛龍面前。三人六眼相對,俱無語。趙任遠一抱拳,道:“趙某永世不忘江湖上朋友。”潛龍複雜的一笑,道:“保重!官場可比江湖險!”大悲和尚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以後可沒機會再聽老衲的大悲咒了。
“趙任遠嘆道:“誰知昨所避,卻是今所戀。大師、潛龍兄,趙某…趙某謝字埋心,不言了。”潛龍、大悲和尚一點頭,雙雙道:“趙兄,請。”趙任遠深深注視二人一眼,知道邀請二人入京二人必是不肯。江湖人物,誰又願在天子腳下受束縛?趙任遠深一口氣,長嘯一聲,反身策馬追前面車隊入城!
潛龍和大悲和尚,雙雙往山西而去;為的是想知道蘇小魂入鍾家絕地的結果會如何?蘇小魂非入鍾家絕地不可,不但對抗龐龍蓮需要鍾家的力量,而且鍾玉雙手上的紅玉雙劍更是追緝冷明慧時極好的幫手。兩人一路漫行,到了入夜時分,才尋着了一個小鎮。彼此之間,猶尚與趙任遠別離情緒作祟,也不多言語。終究,這回一別卻可能是終生不見。生離死別,最是傷人深!
兩人走到了鎮上,正尋找一間客棧入。客棧前半部,是供旅客吃食之處。兩人才踏入,掌櫃、店小二立即了上來。掌櫃哈恭敬道:“客倌、大師,位可是潛龍先生和大悲大師父嗎?”兩人一楞,潛龍道:“是又怎樣?”掌櫃笑道:“請、請。有人替兩位訂了桌酒,小的已經是等候良久啦。客倌請。”大悲和尚摸摸口袋,道:“喂,潛龍,你身上銀子夠不夠?可別吃飽了沒銀子付啊。”潛龍道:“夠啦。只怕是吃起來不安心。”
“有什麼好不安心的?”説話的人由後院幌了進來,竟是趙任遠。只見他笑道:“兄弟的飯就吃不得啦?”潛龍、大悲和尚雙雙訝道:“你不在京城裏,怎麼會跑到這裏來?”趙任遠一笑,兀自坐了下來,舉箸笑道:“幹嗎,你們是鐵打的肚子,不會餓啊。”
“不餓的是烏龜!”潛龍當先不客氣的吃喝了起來。當然,大悲和尚的速度也絕不慢。
不過,他還是不放心的問道:“喂,到底是怎麼事?”
“怎麼回事?”趙任遠笑道:“小官我不過是告訴聖上那個蘇小魂臭小子像個人樣,那個皇帝便叫我出來找人啦。”
“那你有沒有提起冷明慧謀反的事?”潛龍邊吃邊問道。
“喂,那隻雞腿我要。”趙任遠看看已經送入潛龍的口中了,只好道:“提啦。麻煩就是出在這裏。”大悲和尚道:“什麼麻煩?”趙任遠嘆道:“聖上認為宮裏一定有內應的人,所以待下來,要趙某找那個人出來。”大悲和尚嘆道:“所以你就推薦蘇小魂,叫他替你送死?好,好得很!”潛龍也道:“可不是。這種義不容辭替朋友兩肋刀的法子,倒是用來得心應手嘛。”趙任遠苦着臉道:“喂,你們別説那麼難聽好不好?反正武林正義人士皆誅冷明慧而後快,現在有朝廷的勢力當後盾,豈不是更容易適當,師出有名嗎。”潛龍瞅了趙任遠一眼,道:“有什麼好處啊?”趙任遠一笑,由懷中取出一片龍紋金牌,道:“這牌如聖授御史大夫,所到之處百官臣服。”潛龍笑道:“怎麼?只有一面啊?”趙任遠苦笑道:“要一面就差點讓皇帝老子拍桌啦。”大悲和尚道:“有比沒有好。我看,我們先去洛陽醉仙樓範老頭那兒看看俞傲的傷勢怎樣了,再趕往山西和蘇小魂會合。”潛龍伸個懶道:“放心,俞傲那小子命硬得很。”趙任遠道:“老朋友嗎,總要去看看的好。”
“好?好個!”潛龍叫道:“可憐的俞傲又要被拖下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