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燕京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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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話，第二一大早，劉輕舟跟陸十三便挑了東西，徑直往燕京城而來。這城本來是遼人的地方，金滅遼後，將燕京與宋朝，靖康元年金兵南下時，又重佔了此城。幾番易手，城內不少百姓為躲避戰亂，都跑了，但窮家難捨，故土難離。這四五年過去之後，不少人又返回來，加上金人又大量遷入人口，這燕京城又慢慢恢復了不少。

待到了城門口，了城門税，兩人進了城，陸十三領着劉輕舟找了個地方，將柴禾、山雞、野兔什麼的賣掉，兩人又換了一身衣裳，陸十三又在臉上粘了一把絡腮鬍須，便找了家客棧住下。他們裝作與尋常出行之人無異，白天出去，傍晚方回，在別人看來，並沒有什麼異常。殊不知白天他們已經將城內自兀朮府宅附近一直到東門和南門的所有道路走了一遍，不論大道還是小路衚衕，劉輕舟均進行了細細的勘察。夜晚兩人便在房間內進行謀劃，商議如何救人。

終於到了十五這天，一大早，陸十三便領着劉輕舟出了西門，走了一路，來到了龍泉寺。他二人扮做普通香客，又是上香，又是捐香油錢。待天將近巳時，陸十三用手指輕輕捅了捅劉輕舟，眼神向門口點了點，劉輕舟會意，看了過去，只見一個約有四旬的婦人跟着一個不到二十的丫鬟走了進來，兩人穿着打扮都是金人的服飾，劉輕舟低頭輕聲問道:“十三兄弟，那個年級稍長的便是孃吧？”陸十三點點頭，回道:“不錯，正是孃。劉掌門，咱們先不急，待她們二人上完香，必然會去用齋飯，到時再將孃叫出便可。”劉輕舟點了點頭。

二人只是默默看着四周，並時不時的往孃那裏看一眼。待到了正午時分，走出了一個小沙彌，對眾香客道:“諸位施主，住持方丈備下了一些素齋，請諸位施主同到飯堂用齋。”大家一聽，三五成羣，便跟隨小沙彌來到飯堂。待幾個和尚唸了一陣經文後，眾人都去打了齋飯，尋了凳子，坐下用齋。那沒有凳子的，便席地而坐，也不講究，只顧着吃飯了。

陸十三匆匆將飯吃完，放下碗筷，慢慢走到孃身旁，裝作不小心，摔了一跤，孃見了，忙去扶了一把，邊上的丫鬟倒也沒在意，陸十三輕聲説道:“大姐，我是十三，速到後山來。”便急忙起身，聲道:“多謝這位娘子。”説罷，拱手離去。

孃聽完，心中悲喜加，思慮了一番，也不聲，待那丫鬟也吃完，兩人慢步走出飯堂。那丫鬟問道:“大嫂，今天可還要去唸經？”孃笑着看了看那丫鬟:“枝兒，咱們哪次來這裏不都是上香唸經？今天怎麼能列外？你先到佛堂去等我，我肚子有些不舒服，要先去出恭。”枝兒點了點頭:“那好，大嫂你快去吧，我到佛堂準備好東西等你。”説完，便轉身往佛堂去了。孃看她走遠，忙奔向了後山。

這邊劉輕舟和陸十三在後山焦急的等着，只見從寺院後門跑出來一人，正是孃。二人快步上前去，陸十三叫道:“大姐！”孃也看到了二人，急忙趕上前來，問道:“十三，真的是你？”陸十三一把扯掉鬍鬚，笑道:“正是小弟。”劉輕舟望了望四周:“兩位，此處不是説話之地，咱們還是到那邊林中去詳談。”孃疑惑的看着劉輕舟，問:“這位是？”陸十三回道:“大姐，這就是衡山掌門劉輕舟劉大俠！”孃臉上一片動，連連應聲，三人便迅速走到樹林之中。

陸十三對孃説道:“大姐，我總算不辱使命，將劉掌門請來了，我知道你時間有限，咱就長話短説，這一路上我已經跟劉掌門計劃好了，你先聽劉掌門講，別的一會再説。”孃點了點頭，看向劉輕舟。這邊劉輕舟看二人説完後，便道:“大嫂要做的事情也不難，我與十三兄弟計劃了一下，待到了行動那個夜晚，大嫂先把緊要的東西收拾一下，到時將這藥想辦法給偏房的那兩個丫鬟服下。”説着，拿出一小包藥，遞給孃:“這只是普通的**，防止她們聽到咱們的動靜被驚醒，不會害她們命。”孃接了過去，點了點頭。

劉輕舟接着道:“待到了四更以後，我先翻牆進入後花園，確定安全後，十三兄弟再跟着進來。之後我們會輕敲六下房門作為暗號，大嫂一定要記清楚。然後咱們等巡邏的兵丁過去後，就還從牆翻出去。至於出去後，我們要先化妝，防止識之人認出咱們。待天一亮，就立刻出城。等到金人發現了，咱們已經在幾十裏外。不過，有一件事要問一問大姐。”孃答道:“劉掌門請講。”劉輕舟問道:“這段時間府中可有什麼異動？夜間兵丁巡邏可有變動？”孃仔細回想了一下:“不曾有什麼變動，月前兀朮從會寧府回來後，就來看了小少爺幾次，比以前少了許多，而且去城外兵營的次數多了不少，有時還住在營中，也不知道是為什麼。”陸十三驚道:“劉掌門，我知道了，金狗們必然又是準備南犯咱們大宋呢，前一次兀朮從會寧府返回後，也是整夜待在兵營，然後過不了幾天，就帶兵南下了，這次一定又是這樣！”劉輕舟點了點頭:“十三兄弟所言確實是極有可能，咱們大宋可能還不清楚呢，事不宜遲，這樣，咱們今天休息一下，明晚便行動。”陸十三和孃齊齊應聲。

“大嫂，這裏不宜久留，你趕快回去，不要使那個丫鬟起了疑心才是。”劉輕舟又對孃説道。孃應了一聲，陸十三也道:“大姐，那你趕快回去，明晚四更，咱們再見。”當下，三人便分了手，孃急忙趕回了佛堂，搪了丫鬟枝兒，那小丫鬟並不太懂得人情世故，也沒有懷疑什麼。

這邊，劉輕舟與陸十三悄然下山，返回城中客棧。二人一邊下山，劉輕舟一邊説道:“十三兄弟，咱們明晚成功之後，出了城，不要急着往南走，金狗發現陸小公子不見，必然會想到是要南返中原，定然會往南仔細搜查，所以咱們先往西行，到了大同再往南經太原，這樣，金狗縱使佈下天羅地網，對咱們也是無用。”陸十三拍手道:“劉掌門好計策，這下咱們必然能夠成事！”第二一大早，二人又裝做出去遊玩，中午便返回，關了房門去休息。劉輕舟坐在牀上，慢慢調吐內息，又仔細思量了一番，並沒有發現什麼紕漏後，方才放心。

夜半時分，兩人悄悄溜出客棧，來到了兀朮府宅東牆下，劉輕舟輕輕一躍，翻入牆上，又用繩子將陸十三帶了進來，陸十三在前邊領着路，有驚無險的來到廂房門口，劉輕舟對着陸十三點了點頭，陸十三會意，走上前去，輕輕敲了六下，房內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門“吱呀”一聲便開了，孃忙招呼二人進屋，劉輕舟向外看了看，並未發現什麼異常，關住房門。孃驚喜的説道:“劉掌門，都已經準備妥當了，你看…”劉輕舟擺了擺手:“不急，等巡邏的過去，咱們再走。”那陸家公子本名文龍，本來正在睡，這當口也醒了過來，一雙黑漆漆的小眼疑惑的看着四周，劉輕舟閃到近前點了他的昏睡，轉頭説道:“還是讓他好好睡一覺，明醒來，再告訴他這一切。”二人點頭稱是。

這時，孃拿出一柄寶劍，給劉輕舟:“劉掌門，這是老爺當年城破之前所鑄的寶劍，名曰‘丹心’，請劉掌門先替小少爺保管，將來好給他上陣殺敵，為老爺夫人報仇。”劉輕舟接過丹心劍，拔劍出鞘，只見寒氣人，鋒芒畢，端的是一柄好劍，隨即便將寶劍系在身上。

此時，外邊傳來了巡邏兵丁的走步聲，劉輕舟忙將兩人的身子按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陸十三和孃會意，大氣也不敢。待過了大約一刻鐘，外邊沒了響動，劉輕舟閃身到了門邊，側耳傾聽，確認了兵丁都已經離去，方才將屋門開了一條縫，又仔細察看了一番，閃身出門，看了又看，才回頭衝孃和陸十三點了點頭，二人會意。當下，孃抱着陸文龍，陸十三抱着行李，跟着出了門。

三人腳步輕盈，行到了牆之下，劉輕舟四處看了看，縱身一躍，翻上牆頭，方要扔下繩子拉他們上來，卻見園中火光大亮，一大隊金兵將他們住，為首的一人，正是金兀朮！

三人大驚失，兀朮笑道:“若非南宮先生今慧眼如炬，還真讓你們幾個得逞了。”邊上的一個黑袍短鬚之人躬身謝道:“還是四太子治軍嚴謹，若無地上這個腳印，在下如何能夠發現？”原來，劉輕舟與陸十三翻牆進入之時，陸十三跳下的時候，在地上留下了一雙腳印，二人當時並未發覺。待巡邏的兵丁經過之時，被一個來牆撒的兵士看到，帶隊的頭領倒也陳的住氣，先派人稟告了金兀朮，自己則帶人正常巡邏，並未驚動劉輕舟他們。

這邊金兀朮正在和人商議南下進兵之事，聽完士兵的報告，邊上的黑袍人便出了主意，埋伏下來，只等劉輕舟三人。

陸十三反應很快，拔出匕首，一手抵住孃的脖子，一手按在陸文龍脖子上，叫道:“金狗，不要亂來，不然我就殺了這個婆娘，再宰了這個孩子！”劉輕舟也急忙一個閃身，跳下牆頭，來到陸十三身邊，拔出劍，護衞在側。金兀朮見狀，大聲叫道:“兀那蠻子，不要傷了我兒！”邊上的黑袍人哈哈大笑:“就憑你們這點三腳貓的功夫，也敢在我南宮滅跟前逞能！四太子勿憂，待我救出小公子！”話音未落，就見南宮滅雙掌翻飛，直取陸十三。劉輕舟一聽南宮滅自報家門，也是暗暗心驚:“原來‘天劍’南宮滅已經做了金人的走狗！此人心思倒也真夠縝密。”見他撲了上來，便揮劍了上去。

南宮滅一雙掌對上劉輕舟的劍，二人武功本在伯仲之間，一時之間，誰也奈何不得誰。這邊金兵的一個弓箭手躲在暗處，趁陸十三沒有防備，從側面一箭出，陸十三部被了個對穿，大叫一聲，，匕首也掉了，倒在了地上。孃在陸十三用匕首挾住自己時便已明白，他是打算自己引開兀朮的注意，讓其以為自己和小公子是被挾持，這樣，即便是逃不出去，至少可以保全自己和小公子的命。

兀朮一看陸十三被中，忙命令手下將孃和陸文龍帶到了自己身旁。陸十三口吐鮮血，已然是進氣多出氣少，眼見是活不成了，他拼了一口力氣，大喊:“先生，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説完，一頭栽倒，已不知是死是活。

這邊劉輕舟聽完陸十三所言，又看到孃和陸文龍已被金兵圍在一起，知道事情已然不可為，加上南宮滅的招式愈加凌厲。心中暗道:“若再拖延下去，只怕我也要陷在此處，看來只能先走，再找機會來救他們。”手中劍招翻飛，不加遲延。

猛然間，劉輕舟長劍快速晃動，邊上的人已然看不清，像是一朵朵花，又彷彿有無數劍影，刺向了南宮滅，這一招叫做“靈劍幻花”是衡山劍法裏最厲害的六招之一。南宮滅縱橫江湖近三十年，卻也未見過這招，況且他一雙掌，也不好抵擋，忙向後退去，又隨手抓起一個兵士，向劉輕舟擲去，躲過了這一殺招。劉輕舟看到已經退了南宮滅，一個翻身，越過牆頭，幾個起落，便不見了蹤影。

南宮滅追趕不及，加上兀朮又在呼喚他，便退了回來。躬身問道:”四太子，那賊人就這麼放跑嗎？

“金兀朮道:“南宮先生，窮寇莫追，何況你並未隨身攜帶兵刃，看樣子那人武功只怕不弱於你，追上去怕是會吃虧。你快來看看我兒，怎麼一直不醒？”此時，兀朮抱着陸文龍，孃跪在一旁，被幾名士兵用刀架在脖子上，不得動彈。南宮滅走到近前，看了下:“四太子勿憂，小公子只是被點了道，我這就解開。”説着，食指一點，解了陸文龍的道，兀朮看着陸文龍無恙，方才放下心來。

這時，手下之人問道:“四太子，這個女人怎麼辦？”兀朮看了一眼孃，厲聲喝問:“今天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若如實講來，本王可念在你往照顧王兒的份上饒你不死。”孃雖不懼死，但一心想要救出陸文龍，怎會輕易赴死？便假意不住磕頭，哭訴道:“不敢隱瞞四太子，老奴與小公子正在安歇，哪知陸十三這人帶了那個使劍的南人進來，未等我開口，那人便如南宮大人一樣，點了小公子的道，陸十三又收拾了物品，命我抱着小公子跟着他們走，老奴怕他們傷害小公子，不敢不從啊。幸虧太子及時趕到，不然，小公子與老奴就要被陸十三這人害了啊。”兀朮聽了孃的回答，心中疑惑，便問南宮滅:“南宮先生以為呢？”南宮滅閃身上前，一把捏住孃的胳膊，“咔嚓”一聲，將孃的小臂卸掉，孃疼的直冒冷汗，卻仍不聲，只是連連叩首。南宮滅見狀，回道:“四太子，想必她一個小小的孃，不會有這麼大的膽子，若四太子不放心，我這就結果了她。”兀朮想了想，對南宮滅搖了搖頭:“算了。”又對孃説道:“諒你一個奴才，也做不出這等事來。罷了，你起來吧。此次本王就不追究，若是再有什麼差池，定然拿你問罪！來呀，再給我兒增添兩名婢女，夜跟在我兒身旁服侍！”左右應了一聲。

南宮滅將孃的手臂接上，兀朮將在睡中的陸文龍給孃，轉身帶着南宮滅離去。孃抱着陸文龍，看着兀朮遠去，一顆心才算放下。那邊幾個兵丁將陸十三的屍首抬走，孃眼中含淚，卻不敢出任何異樣，畢竟身旁的幾個婢女時刻盯着呢。

再説劉輕舟退南宮滅，越過牆頭，縱身狂奔，將近城門時，發現身後並沒有追兵，便急忙隱匿身形，返回客棧之中。

第二早晨，劉輕舟易了容貌，躲在暗處觀察兀朮府中的情況，只見一隊兵馬拉了一輛車，車上正是陸十三的屍首。劉輕舟一路尾隨，出了城，一直到了亂葬崗，金兵將屍首用草蓆胡亂裹住，隨意一扔，便轉身回城了。

劉輕舟見了，深恐又是金人的計，四處察看，並未發覺異常，又在暗處觀察了一個時辰，也沒發現有人來，方才閃身來到邊上。抱起陸十三的屍體，迅速的離開了亂葬崗。

狂奔半後，劉輕舟向南走了數十里，他這才找了一處偏僻之地，以劍作鋤，挖了一個大坑，將陸十三的屍首埋了進去，又找了一塊木板，刻上“陸家義士十三之墓”劉輕舟立在墳前，苦笑道:“十三兄弟，你安心走吧，你是一位義士，陸兄將兒子託付給你，真是慧眼識英雄，劉某有負陸兄和你的重託啊。但也請你放心，劉某定然會再次前去，救出陸家公子，到時，我會帶着他來給你上香，以你的在天之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