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築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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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簡直被眼前這幅曠世絕倫的圖畫所征服與震懾,彷彿被施了定身法般不能動彈,只是愣愣的、一眨不眨的看着樹頂的小花。
一道銀光柱來自夜空皓月,而終點正是小花。
一團柔和銀光包裹的小花盤坐在怪樹最頂端的枝椏上,仰首對月,口中吐出閃爍着耀眼銀光指甲大的珠子,着月光,不停的吐,宛若一個有生命的銀靈,時而上下飛舞,時而疾速旋轉,煞是奇觀。
小順子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這堪稱神蹟的一幕,他小腦袋瓜怎麼也想不明白,小花不過是一條長得漂亮一點的普通小蛇,怎會…怎會出這麼大場面。
回想起棕頭被小花嚇得昏倒的場景,再加上無論自己怎麼威脅利誘,那隻臭猴子都不敢進到谷中,綜合起來這麼一想…
妖怪!
小順子的腦海中突然冒出這兩個字。
換了旁人便是再膽大的怕也早已飛也似的逃了,可小順子不是旁人,自幼便被認為是妖魔轉世的他確是與常人不同。他慢慢矮下身來,盤腿坐在怪樹之下,就那麼呆呆的仰頭看着小花,腦中一片空白,就只是發呆。
無意中,小順子進入了道家煉氣術中冥想的境界,也即俗稱的入定,人與天地合為一體。小順子自己並不知道這無意中的入定到底給他帶來多大好處。
這棵無名怪樹乃是天地間集聚靈氣的寶物,任何藥典與怪誌異談皆沒有記載。此樹百年長一尺,千年才生果,再千年果。因為沒人見過這無名怪樹,因此恐怕誰也不知道這果子若讓人吃下去會是什麼結果。
怪蛇小花原本不過是條普通青蛇,在無名怪樹下成長,得怪樹靈氣滋潤,歷經五百年不死,已修成內丹,每當月圓之夜便對月吐納,食月之華。若將來能躲過天劫,便能化身為龍,遨遊天際。
小順子每在無名怪樹下睡個午覺,為怪樹靈氣所罩,所得好處已是難以計數,氣血筋骨早已超越常人許多。這次入定,身體接受靈氣的程度比之平更是道不可以裏計,在怪樹與小花雙重靈氣的助力下,可説是伐洗髓、胎換骨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月已偏西,包裹在小花身周的銀光漸漸暗淡,小順子也自冥想中醒來,抬眼看到那顆銀珠子緩緩下降,終被小花一口入肚中,他雖不知小花方才到底在做什麼,看到這情景總也能明白小花已經完事了。
想到這裏,小順子一躍而起。乖乖,便是練武之人打坐入定大半夜,腿腳多少也會有些痠麻,起身時只怕也絕沒他這麼利落。
這時小花已收功完畢,沒見它作勢,幻影一閃,已落在小順子肩頭。
小順子可不管小花是不是妖怪,一把將它抓在手上,稚氣的問道:“小花你是妖怪嗎?”小花顯然沒想到他會問出這種問題,一時不知該是點頭還是搖頭才好。
小順子卻誤會了,以他的親身經歷,自然以為自己這話傷到了小花,趕忙道:“小花這麼漂亮,自然不是妖怪。坐了一晚我好睏,趕緊睡覺。”説完逃避似的躺在地上,按照往常睡午覺的習慣,將小花放在自己的口之上,心中暗自懊悔:“自己怎麼説出這麼傷人的話,難道忘記了別人這麼説自己時的受了嗎?唉…希望小花不要生氣才好。”顯然小花沒在意,像往常一樣在小順子口衣襟下盤成一團一動不動,小順子這才稍稍放心,睏意漸上心頭,真的便要睡去。
小順子並不知曉,蛇乃是陰之物,而小花這條修煉五百年的蛇王更可説是陰中之陰,之所以小花喜歡窩在小順子的懷中,乃是因為小順子的純陽童子之體所藴含的純陽氣息令小花舒服無比。
而人的口更是陽氣最盛之地,陰陽二氣互補互通,對於小順子與小花可説皆有莫大好處。
臨入夢前,朦朧中突然一個想法浮上小順子心頭:“小花是妖怪卻與我這麼要好,難道我真的是…”第二天早上,小順子醒來時記起了睡前的那個想法,現在他也不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妖魔轉世了,雖然與人沒有接觸,可從乾孃嘴中他還是知道了萬鬼林的恐怖傳説,而這人們口中的極致凶地,卻成了自己的樂園,這…這説明什麼?
鬼?什麼是鬼?既然萬鬼林中鬼怪成千上萬,為何這麼多年來自己一隻也沒遇到過。
小順子想不通,這等深奧的事情自然絕非他這不解世事的頭小子所能想通的,他畢竟是小孩子,並沒有被這事困擾太久,同小花一通親熱道別,離開了這座怪谷。
來到小潭邊,遠遠的就發現半月不見的大灰竟然趴在潭邊懶洋洋曬太陽,這可是少見的場面,如果換成黑子那隻懶熊倒不奇怪了。
小順子不知怎的突然有惡作劇的衝動,這在以前可是從沒有過的情況。他踮着腳,極力不發出丁點聲響,一點一點接近大灰。然而他的企圖失敗了,在他離大灰還有五丈遠的時候,大灰突然跳了起來,正是撲擊的姿勢,兇狠的眸子裏出嗜血的光芒,仔細看這眼神竟與小順子發怒時的眼神如此相似。
然而當發現是小順子時,大灰的氣勢登時鬆懈下來,再次軟啪啪的悶頭趴在地上。眼尖的小順子看到大灰的後腿一片猩紅,顯然受了傷。
小順子三躥兩跳來至大灰身旁,蹲身探看它的傷勢,用手摸了摸,骨頭沒斷,只是皮外傷,小意思。放下心來的小順子立刻找來藥草,毫不猶豫將苦澀難當的草藥放在嘴裏嚼碎,對滿嘴的苦澀似一點覺都沒有,面上神情絲毫未變,將嚼碎的藥糊吐出,敷在大灰的傷處。
待一切處理完畢,小順子坐在大灰身邊,安的拍了拍它的頭。
大灰似狗兒般伸舌頭了小順子的臉頰,然後站起身來,略顯蹣跚的獨自離開。看着大灰孤獨的身影,小順子不覺有些悵然,孤獨!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正午時分,小順子趕回呂家村,剛與乾孃一同吃過午飯,便被幹娘迫着到太叔公那裏聽教。説起來小順子並不反識字聽課,只是與那麼多仇人對頭坐在一起讓他着實到很是彆扭。
在村路上悶頭走着,小順子覺自己與四周是如此的不協調,那種被完全排斥在外的覺雖然早已悉習慣,仍不免讓他到難過,或許…山林之中才是最適合他的地方。
雖然每都比別的孩子少學了半天,但小順子仍是所有孩子中學得最快最好的一個,不是因為他比別人聰明許多,實在是那幫小子哪裏有在聽課,本是到太叔公這裏聊天打鬧來了。
小順子對於醫術有一種超越迫切的學習態度,太叔公自然知道他心中的想法,這一終於忍不住將他單獨叫到屋中道:“順子,你乾孃病變已入內腹,藥食恐已對她無效,可惜…或許早個一兩年讓太叔公為她診治還有些希望。”小順子當場愣住了,半天彷彿才剛剛聽懂太叔公的話,猛然動的大叫道:“不可能,這不是真的!你…你這老頭是騙我的,對不對?你説你是在騙我的,説呀!快説呀!”太叔公難過的搖搖頭,想安他,卻又不知該説什麼。
小順子猛然衝進太叔公的書房,哐噹一聲巨響,可憐的木門遭受沉重一擊。接着書房之中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太叔公向裏看去,就見小順子正在拼命翻找他珍藏的醫書。
太叔公長嘆一聲,搖着頭黯然離去。
從這一起,小順子改變了自己的生活方式。每晚上到怪樹下睡覺,清晨帶着猴子們孝敬的野菜野果回村,然後一頭扎進太叔公的書房,除了有不認識的字或不明白的地方出來請教太叔公外,再也不肯離開。
而太叔公對於村中的其他孩子早已失望透頂,將他們每天的學習時間縮短至上午兩個時辰,然後用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為小順子講解醫道醫理。
如此一來倒也合了村中這幫只知道傻玩傻樂沒一點心計的小子們的心意,他們本就是被父母着來隨太叔公識字學醫的,與玩樂比起來,哪家孩子願意老老實實坐在院子裏聽那些不知所謂的東西。
如此過了兩個月,這一太叔公借教授經脈道知識的機會私下教給小順子一套養生氣功與擒拿手。
養生氣功是老頭據自己對於人體經脈氣血數十年的研究,結合儒家與道家練氣術自創的,與武學氣功講求的強壯筋骨、運氣發力不同,這套功法更多偏重於固本培源、養生自保。
至於老頭傳授的擒拿手,乃是當初他救治一個武林人物後對方之下傳給他的,以前行醫時碰上蟊賊草寇之倒頗為管用,可説手到擒來。
小順子對這兩樣很興趣,平時很少説話的他一反常態,心中有什麼不解之處都會仔細詢問。
太叔公這套養生氣功結合了煉氣技法中吐納練息與意守虛靜兩大功法,吐納即呼,呼包括外呼和內呼。調整外呼,使之達到“吐惟細細,納惟綿綿”的均勻、細緩、深長的程度,進而促進內呼的調整。而意守虛靜其實就是小花取月之華那夜小順子無意中進入的冥想入定境界。
小順子這才恍然,如此説來那夜小花其實就是在對着月亮吐納煉息,原來小花不是妖怪,只是在修煉氣功,這小子如此在心中安自己。
自此後小順子每夜晚都到怪樹下打坐練功,無論颳風下雨,每不輟。他與太叔公都沒想到,這套甚至連名字都沒有的功法雖然不是什麼神功妙法、奇技絕藝,卻實是練氣入門的絕佳功法,為他奠定了堅實的練氣基礎,可説小順子後的成就皆因於此。
至於那套擒拿手,其實只是武林中最尋常的一套小擒拿手,招式簡單,只有錯、推、扳、擋、頂、拿這幾種最基本的手法。
小順子資質平常,練了數,終於學會。
雖説小順子資質平平,頭腦一般,可他那股子不明白誓不罷休的韌勁卻令太叔公異常欣賞,為了栽培他,老爺子拿出全部力,毫無保留的將自己行醫五十餘載的經驗統統傳授給他。
唯一令太叔公有些抱憾的是,小順子從未主動與他説過話,甚至便是他找小順子説話也經常得不到一點回應。對小順子這孤僻自閉的格,太叔公擔心不已,偏偏無論他想什麼辦法開解,卻無一點用處。
他也曾嘗試説服村人接受小順子,可或許小順子是妖魔轉世這事早已在人們心中深蒂固,因此任他説什麼也無法改變這種情況。
每當有別的大孩子乘太叔公不注意欺負小順子時,看小順子眼眸之中顯出的那嗜血可怕的光芒,閲人無數的老頭都難免心頭一顫,小小年紀已有如此怨氣,這孩子將來…將來只怕…
每每想到這裏,太叔公也只能長嘆一口氣,同張寡婦一樣,不知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