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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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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行雲沒想到惜玉會問出這句,意料之外又有些欣喜——這丫頭終於從認命般的不置可否開始有點在意。

“你猜猜。”

“你這可為難我了,我就是想破頭也想不到才問你,我樣貌雖然討喜,可也遠比不上初曉跟晚晴,才藝是零,廚藝是零,心恐怕也是零,原以為你是一時有趣,可現在看來又不是…”朱行雲笑了出來,全朱家,大概也只有惜玉會這樣説話,“若我説,對你一見鍾情呢?”她瞪大眼睛,“我?”

“你。”她一臉疑惑,“可、可我真不特別美啊…”

“不是那種一見鍾情,而是我知道你一肚子壞水,很合我的意。”

“我哪有。”見她連忙撇清,朱行雲更顯開心,“沒有?你當初那盤棋使詐在先,二弟在後,這不是使壞是什麼?”

“是計謀不是陷阱,説潤玥若贏,得拿走全部琉璃珠的是二少,同意我替潤玥下的是你,我可是全部照着規矩來。”

“便是如此才説你一肚子壞水。”如果此刻有鏡子,真該讓她看看自己説話的神情,活潑又充滿生氣,表情十足,光是這一點便讓他記在心裏。

朱家年輕的丫頭不少,尤其他跟郡公主訂親後,母親又送了十幾個貌美丫頭進院子,她們的眼神總是討好獻媚,想的大抵也是若能懷上他的孩子,就能過上好子之類的,他都還沒説中意誰,那羣丫頭居然就自己分成了兩派,開始聯合算計如何得益,甚至開始給對方使絆子,説壞話,母親若賞下布匹飾物那更是不得了,醜態畢,即便個個外貌都無可挑剔,但他就是覺得個個難看得很。

人生數十年,總要跟個能説話的人相伴才有意思。

他記得當時,惜玉滿口金錢與正義,可是現在他在她妝台放了不少值錢之物,唯一有用掉的只有一些金珠子,明珠翡翠都在斗裏,也不怎麼配戴,他帶給她的小木刻跟畫冊倒是常常拿出來賞玩。

但要説她不愛金錢倒也不是,他知道那些值錢之物能給她安心,她雖然沒戴在身上,但心裏清楚自己擁有什麼,一項一項都放得好好的,不給別人動——這點也跟其他人不同。

金銀財寶誰不愛,即便他自己也很喜歡,可是沒人承認自己愛,好像説出來就一身銅臭一樣,其實那又有什麼,他跟爹,弟弟,辛辛苦苦不就為了在帳上多些金銀嗎?何況後來又讓他知曉她有足夠的能力鎮宅,只要她願意,四兩撥千斤便能解決問題。

他不想要一個工於心計的女人,也不想要一個任人欺負的女人。

他希望他的女人跟自己能説話,能對話,而不是一味請示與討好,這麼算下來,他身邊的女子除了她,還能有誰。

雖然北虞國風俗民情皆與東瑞大相逕庭,但為了得到她的真心,他不介意以北虞之禮對待她,即便過程繁瑣,現下看來也算有收穫。

剛開始她對他一點興趣都沒有,除非説起温太夫人,康氏,温潤玥,否則她也就是那個樣子。

但最近她的表情多了,兩人談也不再只是他問她答,他逐漸覺得到她對他有那麼一點點興趣——他的心思,總算沒有白費。

“既然知道我一肚子壞水,那還留我,不怕我哪讓你跳?女子嘛,比起我來説,温順聽話又不用費心的豈不是好多了。”朱行雲笑了笑,想,若不用我費心,便不值得我放心上了,“這個嘛,以後再回答你。”看看四周天已經喑了下來,又道,“在這兒等我一會。”語畢,進了船艙,拿出早先準備好的事物,那是他要苗嬤嬤跟温潤玥打聽的,温家人生辰時吃些什麼。

温潤玥道,晚飯時會吃餃子跟壽麪,但她生辰時,惜玉會另外東西給她,説那是她家鄉吃的,叫做蛋糕。

惜玉自己也不會做,口頭跟廚娘吩咐後了幾次,味道逐漸接近。

樣子有點像圓形的大饅頭,但很鬆軟,有雞蛋跟糖的香味,幾歲就小躐燭,讓她吹完蠟燭在心裏許個願。

苗嬤嬤請郡公主府邸的廚娘幫忙,試了幾次總算讓温潤玥點頭,口味差不多了,接着那廚娘被送到朱府,便是為了今天。

朱行雲把小蠟燭上蛋糕,點上燭火,端了出來,放在矮榻中間的茶几上,“惜玉,生辰快樂。”惜玉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過了一會,她眨了眨眼,眼眶瞬間紅了,“你怎麼知道這個?”

“別忘了我有苗嬤嬤。”他笑了笑,記得温潤玥代的順序,“許願吧。”便見她雙手合十,對着燭火閉上一會眼睛,睜開時順着鱲燭排列一口氣吹熄,然後抬起頭對他一笑,明亮的月下映出雙眼許多情緒,有點害羞,有點欣喜,有點動——他當下覺得,這幾的麻煩都值得了。

許了願,她拿起小刀想切開黃饅頭,但手有點顫,朱行雲伸出手握住她——之前若他想幫她使力,她肯定是一頓後才若無其事的繼續,這次她卻是一頓之後,看了他一眼…那模樣,他不太會説,但他能肯定她心裏是非常高興的,連他給了她一盒正義時,都及不上現在的十分之一。

“你怎知道今天是我生辰?也是潤玥説的?”

“那倒不是,我讓苗嬤嬤問她時,她還奇怪説你生明明載的是秋天。”賣身契上,黃來弟的生辰是九月三十,但那是黃來弟的生,不是温惜玉的。

惜玉一直把自己的生定義在二十一世紀身分證上的子,換算成農曆是六月十五…

所以她到温府時都説自己生辰是六月十五,至於那九月三十便推給鄉下重男輕女,父親直至九月才去村長那登錄名冊。

“那快點説,你怎麼會知道?”朱行雲知道她現在心情極好,也不想賣關子了,“我第一次去温家那回,勉雲不是吵着玩捉藏嗎,後來我們在涼亭説了一會話,可還記得?”

“記得,當時你不是還被我嚇到,説我的想法是離經叛道。”

“説完後你央我保密,我覺得奇怪,既然知道此言不妥為何會跟我説,你道因為當是生辰,一時觸所以沒能忍住。”惜玉呆了呆,“那都多久的事情了…”

“不管多久,我便是記得了。”

“那若沒林姨娘的事情…”

“我本也打算今年要跟爹提勉雲跟温姑娘之事,只是沒想到你們先來了。”朱行雲頓了頓,“我知道當將你買下,你心裏肯定不願,可我既然知道你寧願抱着一箱銀子過活也不願嫁人,自然得先把你留下再説,這些子我如何對你,你應該明白,我的正已是郡公主,即便不婚這事也無法改變,但我希望待你心甘情願之時,娶你為平,讓你給我生兒育女。惜玉,我在大宅住了二十年,你怕什麼我很清楚,無論你年華為何,無論你能不能生出兒子,我都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半晌,惜玉抬頭對他一笑——嘴角是笑的,但眼眶又紅了。

許多年以後,當朱行雲在孩子糾纏下説起當年怎麼打動他們的孃親時,這夜湖上的生便成了必説的段子。

滿盈的月亮,船行的碎水聲,還有他已經吃完黃饅頭才想起來的生歌。

有那麼個女子,愛財,卻又金銀買不動,知人動靜,卻又不隨之起舞,而他這個當爹的,可是花了好大的心思才讓那女子打開心房,在歲月中漸漸對自己真心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