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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從自己嘴裏説出來就變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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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午晌,王氏收拾好了就準備跟醜橘一塊去擺攤,走之前跟醜橘去對過找張大娘,説她們娘倆有事兒出去,請她幫着瞅瞅她家院子。

張大娘一聽自是滿口應下,她一天到晚沒啥事兒,橫豎就是抱着喜伢子在院子裏坐着,幫着瞅一眼沒啥説的。

南拗村是個窮户村,村裏人沒有土坯院子,有的只是半人高的籬笆圍牆,平時誰家要出去的,且家裏沒留人的,就託對門對過瞅一瞅,要是家裏來親戚了,也好知會一聲不是。

她還好心的到自家後院的菜圃裏摘了幾刺瓜出來,説讓醜橘娘倆路上渴了吃。這刺瓜就是黃瓜,因為瓜身上長有軟刺,村裏人都把黃瓜叫做刺瓜。

誰知王氏一看到張大娘手上的刺瓜,立馬改口説今兒她不出去了,這瓜還是張大娘自個兒留着吃好了。

説完不等張大娘反應,拉着醜橘就回家了,隨後又催促她去擺攤,她就不跟着了,留在院子裏看家。

醜橘覺得奇怪,她娘這唱的是哪一齣啊?

王氏直説,張大娘方才把西葫蘆看成是刺瓜,那這倆出來讓她娘倆渴了就啃這西葫蘆吃,就這眼神兒,誰還敢叫她看門啊。

呃,張大娘的眼神兒確實不好。

醜橘不由得扯扯嘴角,自個兒推着車子出去了…

六月中旬的頭大的出奇,一到午晌,在村口歇腳的車馬就多了,醜橘的買賣也越發好了起來,有時不到一個下午就能賣出去倆桶水。

那些來醜橘這邊舀水的全是趕遠路的人,碰上了也會幾個幾個坐到一塊扯閒嘮。

在村子裏,老輩們常説,聽婆姨閒嘮心眼兒小,聽車夥子説嘮長見識。

這車夥子就是車把式,他們套馬趕車走南闖北的見識廣,知道的自是比他們這些常年窩在家裏守着婆姨娃子的人多。

要不這些人進村裏討水喝,村裏人二話不説的就給他們舀了,有時還給舀碗稀粥水,為的就是叫他們説些外頭的新鮮事兒來聽聽。

這些車把式在醜橘這裏舀水喝,順便吃些乾糧,説説自個兒趕車到了哪裏哪裏,那裏頭都是些啥樣的風土人情,這些醜橘也愛聽着哩。

不過有一點讓她很意外,如今外頭居然還有在打仗,聽説都打了七八年了?!

且意外中又有疑惑,要説這倆國打仗可是大事,特別是對他們這些平頭老百姓來説,禍起蕭牆殃及池魚説的就是他們,可為啥這事兒她從來都沒聽説過哩?

其他人像是讓醜橘問住了,搖搖頭,不知如何解釋,倒是在老樹另一旁的一個車把式説話了。

這人原先是茶樓裏説書的,後頭那個茶樓改成了客棧,來的人不是打尖就是住店,沒人聽他説書,別的茶樓都有説書的,他擠不進去,這才改了行做了車把式。

他平時閒不住嘴就給人家説書,説起來還沒個完,嘴角倆邊總掛着唾沫,別人就給他取了個別號叫吐泡陳。

不過後來他自個兒把這別號給改了,叫陳土炮,説只有黃口小兒嘴裏才吐泡哩,他又不是小娃娃!

陳土炮把上彆着的煙袋鍋拿出來,咬着煙嘴兒緩緩説道,醜橘他們這個村子小,又夾在羣山之間,極其的偏僻閉,偶有外來客,也只有像他們這些過路討水喝的車把式,喝完道聲謝就急急忙忙趕路去了,誰還吃飽了撐的拽着主人家説今兒哪哪打仗了,哪哪死人了,這不討人嫌麼!

再説了,也是他們這個村子窩在山溝溝裏,又小又窮沒啥油水,要不官府徵糧早徵到這裏來了,還能由得他們這麼些年。

醜橘微微皺眉,打仗這事兒她從來都沒有經歷過,冷不丁的聽人説起,多少有些忌憚。現在的子雖説清苦,可還算是安逸,她可不想因為打仗而顛沛失所的過子。

説句實話,她自個兒是怎麼來的自個兒心裏清楚,雖算不上是覽古閲今,可也夠得上個閲歷非常了,可她要是真遇上打仗這事兒,她那些自以為是的小聰明能幹出些啥,估摸着到時候連保命都難了,更別説護得一家周全。

不過陳土炮最後説句讓醜橘安心的話,這仗打了這麼些年算是到頭了,前陣**中貼出皇榜,敵軍大敗,以退出外,統馭邊防的袁將軍就要班師回朝了。

這個陳土炮到底是茶樓裏説書的,嘴皮子就是利索,這一溜説下來還真有聽上癮的,四下裏的車把式都嚷嚷着讓他再説段書來聽。

陳土炮這下可是得瑟了,裝模作樣的把煙鍋子點上,喝口水潤潤嗓子,説今兒他就不説書了,要説就給大家夥兒現編一段,才不是説到這個袁將軍大退敵軍麼,他這會兒就給大傢伙來這一段。

四下裏的車把式都在叫好,頓時這裏又熱鬧了起來,陳土炮砸吧砸吧嘴就開始了。

“話説西廊省有一個祿安府,祿安府內有户大宅子,宅子裏住着個少年郎,祖上世代武將,報忠朝廷,家中排行老三,人稱袁三少,自幼習武,十八班兵器樣樣絕,早年敵軍侵/犯入境,父輩兄長都戰死沙場,年僅十六的袁三少披甲上陣帶兵殺敵,與敵軍展開了長達七年之久的邊亂之戰!”

“好!”常去聽書的幾個到這個節骨眼上,立馬叫好。

醜橘不好這口,卻也覺得不錯,心裏琢磨着,等後開個茶肆,她也要僱個説書的。

“因三少驍勇善戰,屢立戰功,雖然年紀尚淺,但皇上還是破格封他為將軍,統領千軍萬馬上陣殺敵…”

“…再過不久便是回朝之,到時封帥加爵指可待,前途不可估量啊!”

“…然而,就在此時——啪!”陳土炮説到興起,一拍大腿就當是拍聽醒木,這原本是説書人給聽書的提神的,可在這卻是嚇了大夥兒一跳,四下裏頓時抱怨開了。

“哎喲,陳土炮你想嚇死人啊!”

“我説你的手咋那麼欠哩,不拍會死唷!”

“就是哩,聽你説書又不收錢,你幹啥來這一手…”攤前又是一陣熱鬧,醜橘還好沒叫嚇到,才趕巧攤前來了個人,她心思一收正要招呼買賣,抬頭卻看到阿牛。

她微微愣了下,隨後道,“阿牛哥,是你啊。”阿牛看到是醜橘在這裏擺攤,不免有些詫異,見她杵在一堆大漢當間,神情異然的問道。

“妹子,你這是幹啥哩?”擺攤啊!

醜橘抿了抿嘴,沒有就這麼支楞出來,只説家閒着也是閒着,擺個茶水攤貼補貼補家用。

她瞅着他,問道,“阿牛哥,你幹啥來了?”阿牛看了看那些車把式,説自個兒是來跟村口趙大娘她們舀些木葫蘆,改明兒他要去趟鎮子醜橘見他身後揹着的竹簍子,心裏瞭然,昨兒有個婆姨到她家來串門子扯閒嘮,扯着扯着就扯到隔壁村去了,説阿牛他娘這會兒正滿村子宣揚,説阿牛雕葫蘆的手藝學成了,正準備着要到鎮子裏擺攤去哩。

那個婆姨興許是眼紅,跟她娘説起這事兒時滿口的酸味,想着讓她娘也一起唸叨唸叨牛嬸兒的不是。

不過她是琢磨差了,先不説她家跟阿牛家關係不錯,就前兒她還跟阿牛舀了倆大筐子葫蘆瓢兒哩,就衝這個,她娘也不會念叨牛嬸兒的不是。

但她娘也有點看不慣牛嬸兒的做法,你説你家娃子出息就出息了,也犯不着滿村裏宣揚啊,這事兒從別人嘴裏説出來是誇阿牛哩,可從自個兒嘴裏出來可就變味了。

醜橘不想問他這事兒,可也不知要説啥,就問他要不要坐下來歇一歇喝口水。

摁説阿牛從他們村過來,也就邁過一條田埂子,這麼點路説不上渴談不上累,醜橘就是客套一句而已,誰知阿牛頓了下,隨後便應了一聲,取下竹簍坐到一塊石板子上。

醜橘微微扯了嘴角,讓自個兒看起來是在笑,轉身去給阿牛舀水,背地裏直罵自個兒多嘴,她沒事兒招惹阿牛幹啥,人家要走就讓他走麼,白舍一瓢水不説,還叫佔了個位子!

阿牛哪裏知道醜橘咋想的,接過水喝了一口,説來也怪,他這會兒也不渴啊,咋覺得這水兒透着一絲甜哩。

邊上的一個漢子一瞅,笑麼呵的對醜橘道,“哎,丫頭,你不是説先錢後舀水麼?”

“是哩。”這是一開始就説好的,要不一會兒人多了,她哪裏記得誰沒錢誰喝了多少水哩。

那個漢子看了阿牛一眼,打趣道,“那這個小夥子咋能先喝水哩?”

“咳咳咳…”阿牛沒想到這人會説到他身上,冷不丁的讓嗆到了,一旁的幾個車把式也都笑了出來。

阿牛不住那些人的打趣,咳嗽着放下木瓢,跟醜橘支吾了一句,抹抹嘴起身趕緊走了。

“哎喲阿牛,你在這兒啊,可叫我好等哩!”一個五十多歲的婆子從村裏出來,面跟阿牛碰上了,前兒老牛家的託人捎來口信,説要舀一筐子木葫蘆,説好今兒下半晌來取的,才她擱家裏左等右等不見人,這才出來看看。

阿牛聽了這話覺得是自個兒讓趙大娘等久了,有些對不住人家,直説自個兒口渴了,上醜橘妹子的攤上舀了水喝,這才耽誤了。

“茶水攤?李來福家的醜橘在擺攤?哪哩哪哩?”

“就在那邊的老樹下。”趙大娘順着阿牛指的方向看去,還真瞧見醜橘了,看着她那邊的擠滿了人,買賣還真是好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