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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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輝是如此明亮而落寞，傾盡所有力量地延伸至房間來。將金黃灑向每一個角落。我觸摸着它。濕的。温暖的。

現在想想，其實她是細膩、脆弱的。每一次回家，她都會靜默地為我遞上拖鞋，為我放好熱水。快來洗把臉。累了吧，坐那麼久的車。看到桌上已放好我愛吃的水果、點心，心裏開始温暖。她一直都是愛花的，客廳顯眼位置擺了些永不凋零的假花。以前她是種過很多不同種類的花，比如梔子、玫瑰、水仙、蘆薈、‮花菊‬等等。現在已經有些無暇去照顧它們，便送了人。我能聽到，在花兒凋落的裂縫裏，在她逐漸白的髮絲和深刻的皺紋裏訴説着生活的疲憊重心。我能看到，年輕時候的她，雕刻着愛與美的軌跡。

回成都的前一晚，小城仍是燈火通明，抑制不住的熱鬧。男人牽着女人，女人牽着小孩，小孩牽着小狗。安詳、平和得如同黑夜中綻放的眩目煙花。收拾簡單的行李。她坐在一旁只是看着。偶爾想到什麼就千叮嚀萬囑咐。把衣服滿她從小店裏買來的仿製addi旅行包裏。滿她的擔心、無助和期望。一路由火車帶入另一個城市。

走的那天早上，我知道盡管她很輕地走路，很輕地在廚房裏煮早餐，可我還是驚醒了。窗外一片朦朧。時間還早。顯然她是想讓我多睡一會，想讓我還和從前一樣。在睡醒之後能看到熱氣騰騰的早餐，吃完就揹着書包上學去。我温習着中學時的每個幸福清晨。一陣輕輕的敲門聲。醒了嗎？起牀了吧？！一杯熱牛。一個煮雞蛋。幾片面包。心中湧動着暖。照例我沒能和她一起吃早餐。她還會再去小睡一會。這是習慣。我們都彼此遵循着，從未想去打破它。

真的要再次離開家了！中堵的所以依戀、不捨和惆悵終於決堤而出。緊緊地抱着她（這是僅有抱過她的理由）説:“媽，我走了。”然後轉身。關上門。急速奔下樓。眼中有濕潤的覺。始終不敢再看她一眼。我知道此刻那道門後面是一張怎樣的臉。一雙怎樣的眼。讓我的心有搐的疼痛。我記得離家的前幾次，不管我如何反對，她都堅決的讓父親一定要送我上火車。自己卻像只柔弱的鳥兒般安靜地在家裏守侯我報平安的電話。知道現在我才明白，她是不願在冰冷的站台與我分別，她怕被我看到她那顆深藏在堅強外殼下的脆弱的心。於是，我也脆弱了。在這至始沒有用太多言語的愛的地裏。所以現在的我總是獨自揹着行囊。獨自離開。獨自行走在路上。帶着偽裝的快樂。有時候我也會想到他們終究是要離開的，但不願去相信。因為我們又固執的相信我們始終在一起。

火車帶走我的身體，可我知道我的靈魂依舊在那包容而堅定的小小世界裏尋找歸依。我會回來。回到我的温暖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