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素素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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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翠山雖和殷素素成婚十餘年,從沒聽她説過天鷹教中的事,他也從來不問,這時聽得兩下里對答,才知她還是甚麼“紫微堂堂主”看來“堂主”的權位,還是在“壇主”之上。他在王盤山島上,已見過玄武、朱雀兩壇壇主的身手,以武功而論是在殷素素之上,她所以能任堂主,當因是教主之女的緣故,這位“天市堂”李堂主,想必是個極厲害的人物。只聽得對面船上一個蒼老的聲音説道:“聽説敝教教主的千金殷姑娘回來啦,大家暫且罷鬥如何?”另一個高亮的聲音説道:“好!大家住手。”接着兵刃相之聲一齊停止,相鬥的眾人紛紛躍開。張翠山聽得那朗嘹亮的嗓音很,一怔之下,叫道:“是俞蓮舟俞師哥麼?”那邊船上的人叫道:“我正是俞蓮舟…啊…啊…你…你…”周星星黯然“情節雷同,武當的人馬也在,看來崑崙派的也應該在場了。事不過這件偶遇推遲了足足五年,也不知道張翠山和殷素素緣何耽擱了五年才回來。”殷離心中高興,玩着周星星的手腕説:“爺爺見了姑姑,一定高興死了,這些年,他想念姑姑頭髮全白了。不光叫殷白眉,應該叫殷白髮了。”周星星嘆道:“你姑姑就是討人喜歡,我要是你爺爺,也一定如此。對了,阿離,你爺爺不喜歡你父親嗎?”殷離一聽周星星提及父親,不由得臉上神情一變,説:“不提他也罷。”見殷離神情不悦,周星星不真便多問,想必是殷野王一定是另結新歡,冷落了阿離的生母,按照歷史阿離的生母已經去世了,可是現在卻健在人世,呵呵,莫非是專程等着我周星星?周星星一腦子惡思想不表。
眼見小舟跟兩船相距尚有數丈,從筏上拾起一大木,使勁一拋,跟着身子躍起,在大木上一借力,已躍到了對方船頭。張翠山道:“小弟張翠山!”他心情動,俞蓮舟搶上前來,師兄弟分別十年,不知死活存亡,這番相見,何等歡喜?兩人四手相握,一個叫了聲:“二哥!”一個叫了聲:“五弟!”眼眶中充滿淚水,再也説不出話來。
那邊天鷹教接殷素素,卻另有一番排場,八隻大海螺嗚嗚歡起,李堂主站在最前,封程兩壇主站在李堂主身後,其後站着百來名教眾。大船和木筏之間搭上了跳板,七八名水手用長篙鈎住木筏。殷素素攜了無忌的手,從跳板上走了過去。周星星和殷離跟在後面,天鷹教教主白眉鷹王殷天正屬下分為內三堂、外五壇,分統各路教眾。內三堂是天微、紫微、天市三堂。外五壇是青龍、白虎、玄武、朱雀、神蛇五壇。天微堂堂主是殷天正的長子殷野王,紫微堂堂主便是殷素素,天市堂堂主是殷天正的師弟李天垣。李天垣見殷素素走過來,笑道:“謝天謝地,你可回來了,這十多年來不把你爹爹急煞啦。”又對殷離説:“小姐,你怎麼也跑到這裏來了?”殷離笑呵呵説:“我問聽姑姑要回來,去接她了。”李天垣哈哈笑道:“這丫頭古怪靈,你成了神機妙算的軍師了。”殷素素上前拜了下去道:“師叔你好!”對無忌説道:“快向師叔祖磕頭。”無忌跪下磕頭,一雙小眼卻骨溜溜望着李天垣。他斗然間見到船上這許多人,説不出的好奇。殷素素站起身來,説道:“師叔,這是侄女的孩子,叫作無忌。”李天垣一怔,隨即哈哈大笑,説道:“好極,好極!你爹爹定要樂瘋啦,不但女兒回家,還帶來這麼俊秀的一個小外孫。”周星星也上前見禮,通報了姓名之後,李天垣拱手道:“周將軍靜海港一戰,大破元兵水師,為我們在庭湖戰勝元兵取到了巨大的間接作用,你放心好了,周大王誤信張士誠讒言,鷹王不會為難你的,我們從今往後還是一家人。”眾人均都開懷大笑。
殷素素見兩艘船甲板上都有幾具屍體躺着,四下裏濺滿了鮮血,低聲問道:“對方是誰,為甚麼動武?”李天垣道:“是武當派和崑崙派的人。”殷素素聽得丈夫大叫“俞師哥”跟着躍到對方船上,和一個人相擁在一起,早知對方有武當派的人在內,這時聽李天垣一説,便道:“最好別動手,能化解便化解了。”李天垣道:“是!”他雖是師叔,但在天鷹教中,天市堂排名次於紫微堂,為內堂之末。論到師門之誼,李天垣是長輩,但在處理教務之時,殷素素的權位反高於師叔。只聽得張翠山在那邊船上叫道:“素素,無忌,過來見過我師哥。”殷素素攜着無忌的手,向那艘船的甲板走去。周星星和殷離、李天垣怕她有失,緊隨在後。
到了對面的船上,只見甲板上站着七八個人,一個四十餘歲的高瘦漢子和張翠山手拉着手,神態甚是親熱。張翠山道:“素素,這位便是我常常提起的俞二師哥。二哥,這是你弟婦和你侄兒無忌。”俞蓮舟和李天垣一聽,都是大吃一驚。天鷹教和武當派正在拚命惡鬥,哪知雙方各有一個重要人物竟是夫婦,不但是夫婦,而且還生了孩子。
周星星道:“在下週星星,諸位能不能聽我一句,不管天鷹教也好,武當派也罷,還有崑崙各派的兄弟,現在韃子佔我大漢江山,辱我大漢百姓,大家應該團結起來,一致對外,而不應該現在這樣自己人打打殺殺,被韃子鑽了空子,將遺臭萬年啊。”俞蓮舟聽罷,面樓羞悔之,周星星靜海港大破元兵的事情已經傳遍江湖,他對這個少年充滿了敬佩之意,當即喝令武當諸人收起武器。當下先給張翠山引見船上各人。
一個矮矮胖胖的黃冠道人是崑崙派的西華子,一箇中年婦人是西華子的師妹閃電手衞四娘,江湖中人背後稱她為“閃電娘娘”張翠山和殷素素也都聽到過他二人的名頭。其餘幾人也都是崑崙派的好手,只是名聲沒西華子和衞四娘這般響亮。那西華子年紀雖已不小,卻沒半點涵養,一開口便道:“張五俠,謝遜那惡賊在哪裏?你總知道罷?”張翠山尚未迴歸中土,還在茫茫大海之中,便遇上了兩個難題:第一是本門竟已和天鷹教動上了手;第二是人家一上來便問謝遜在哪裏。他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向俞蓮舟問道:“二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周星星哼了一聲,道:“崑崙派怎麼這麼沒出息?就知道屠龍刀,難道屠龍刀比大漢江山更重要?”西華子見周星星教訓自己,不暴躁起來,大聲道:“輪不到你説話,我先問張五俠,你沒聽見我的話麼?謝遜那惡賊在哪兒?”他在崑崙派中輩分甚高,武功又強,一向是頤指氣使慣了的。天鷹教神蛇壇封壇主為人陰損,適才動手時,手下有兩名弟子喪在西華子劍下,本就對他極是惱怒,於是冷冷的道:“張五俠是我教主的愛婿,你説話客氣些。”西華子大怒,喝道:“教的妖女,豈能和名門正派的弟子婚配?這場婚事,中間定有糾葛。”封壇主冷笑道:“我殷教主外孫也抱了,你胡言亂語甚麼?”西華子怒道:“這妖女…”衞四娘早看破了封壇主的用心,知他意挑撥崑崙、武當兩派之間的情,同時又乘機向張翠山和殷素素討好,料知西華子接下去要説出更加不好聽的話來,忙道:“師兄,不必跟他作無謂的口舌之爭,大家且聽俞二俠的示下。”俞蓮舟瞧瞧張翠山,瞧瞧殷素素,也是疑團滿腹,説道:“大家且請到艙中從長計議。雙方死傷的兄弟,先行救治。”這時天鷹教是客,而教中權位最高的則是紫微堂堂主殷素素。她攜了無忌的手,首先踏進艙中。當封壇主踏進船艙時,突覺一股微風襲向間。他經歷何等豐富,立知是西華子暗中偷襲,他竟不出手抵擋,只是向前一撲,叫道:“啊喲,打人麼?”這一下將西華子一招“三陰手”避了開去,但這麼一叫,人人都轉過頭來瞧着他二人。衞四娘瞪了師兄一眼。西華子一張紫膛的臉上泛出了隱紅。
眾人均知既然來到了此間船上,封壇主等都是賓客,西華子這一下偷襲,實頗失名門正派的高手身分。各人在艙中分賓主坐下。殷素素是賓方首席,周星星坐在她身側,殷離和無忌侍立在側。主方是俞蓮舟為首,他指着衞四娘下首的一張椅子道:“五弟,你坐這裏罷。”張翠山應道:“是。”依言就座。這麼一來,張殷夫婦分成賓主雙方,也便是相互敵對的兩邊。這十餘年之中,俞岱巖傷後不出,張翠山失蹤,存亡未卜,其餘武當五俠,威名卻又盛了許多。宋遠橋、俞蓮舟等雖是武當派中的第二代弟子,但在武林之中,已隱然可和少林派眾高僧分庭抗禮。江湖中人對武當五俠甚是敬重,因此西華子、衞四娘等尊他坐了首席。
俞蓮舟心下盤算:“五弟失蹤十年,原來和天鷹教教主的女兒結成了夫婦,這時當着眾人之面詢問,他必有難言之隱。”於是朗聲説道:“我們少林、崑崙、峨嵋、崆峒、武當五派,神拳、五鳳刀等九門,海沙、巨鯨等七幫,一共二十一個門派幫會,為了找尋金獅王謝遜、天鷹教殷姑娘,以及敝師弟張翠山三人的下落,和天鷹教有了誤會,不幸互有死傷,十年中武林擾攘不安…”説到這裏,頓了一頓,又道:“天幸殷姑娘和張師弟突然現身,過去許多疑難不解之事,當可真相大白。只是這十年中的事故頭緒紛紜,決非片刻之間説得清楚。依在下之見,咱們一齊迴歸大陸,由殷姑娘稟明教主,敝師弟也回武當告稟家師,然後雙方再行擇地會晤,分辨是非曲直,如能從此化敵為友,那是最好不過…”西華子突然口道:“謝遜那惡賊在哪兒?咱們要找的是謝遜那惡賊。”張翠山聽到為了找尋自己三人,中原竟有二十二個幫會門派大動干戈,十多年爭鬥死傷自必慘重,心中大是不安。耳聽得西華子不住口的詢問謝遜下落,不為難之極,倘若説了出來,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要去冰火島找他報仇,但若不説,卻又如何隱瞞?他正自遲疑,殷素素突然説道:“無惡不作、殺人如的惡賊謝遜,在九年前早已死了。”俞蓮舟、西華子、衞四娘等同聲驚道:“謝遜死了?”殷素素道:“便在我生育這孩子的那天,那惡賊謝遜狂發作,正要殺害五哥和我,突然間聽到孩子的哭聲,他心病一起,那胡作妄為的惡賊謝遜便此死了。”這時張翠山已然明白,殷素素一再説“惡賊謝遜已經死了”也可説並未説謊,因自謝遜聽到無忌的第一下哭聲,便即觸發天良,自此收斂狂,去惡向善,至於他三人離島,更是捨己為人、大仁大義的行徑,因此大可説“無惡不作、殺人如的惡賊謝遜”已在九年之前死去,而“好人謝遜”則在九年前誕生。西華子鼻中哼了一聲,他認定殷素素是教妖女,她的説話是決計信不過的,厲聲道:“張五俠,那惡賊謝遜真的死了麼?”張翠山坦然道:“不錯,那胡作非為的惡賊謝遜在九年之前便已死了。”無忌在一旁聽得各人不住的痛罵惡賊謝遜,爹爹媽媽甚至説他早已死了。他雖然聰明,但怎能明白江湖上的諸般過節?謝遜待他恩義深厚,對他的愛護照顧絲毫不在父母之下,心中一陣難過,忍不住大聲哭了起來,叫道:“義父不是惡賊,義父沒有死,他沒有死。”這幾聲哭叫,艙中諸人盡皆愕然。殷素素狂怒之下,反手便是一記耳光,喝道:“住口!”無忌哭道:“媽,你為甚麼説義父死了?他不是好端端的活着麼?”他一生只和父母及義父三人共處,人間的險詐機心,從來沒碰到過半點,若是換作一個在江湖上長大的孩子,即使沒他一半聰明,也知説謊是家常便飯,決不會闖出這件大禍來。殷素素斥道:“大人在説話,小孩子多甚麼口?咱們説的是惡賊謝遜,又不是你義父。”無忌心中一片惘,但已不敢再説。西華於微微冷笑,問無忌道:“小弟弟,謝遜是你義父,是不是?他在哪裏啊?”無忌看了父母的臉,知道他們所説的事極關重要,聽西華子這麼問,便搖了搖頭,道:“我不説。”他這“我不説”三個字,實則是更加言明謝遜並未身死。西華子瞪視張翠山,説道:“張五俠,這位天鷹教的殷姑娘,真是你的夫人嗎?”張翠山沒料到他會突然問這句話,朗聲道:“不錯,她便是拙荊。”西華子厲聲道:“我崑崙門下的兩名弟子,毀在尊夫人手下,變成死不死、活不活,這筆帳如何算法?”張翠山和殷素素都是一驚。殷素素隨即斥道:“胡説八道!”張翠山道:“這中間必有誤會,我夫婦不履中土已有十年,如何能毀傷貴派弟子?”西華子道:“十年之前呢?高則成和蔣濤兩人被害,算來原已有十年了。”殷素素道:“高則成和蔣濤?”西華子道:“張夫人還記得這兩人麼?只怕你害人太多,已記不清楚了。”殷素素道:“他二人怎麼了?何以你咬定是我害了他們?”西華子仰天打個哈哈,説道:“我咬定你,我咬定你?哈哈,高蔣二人雖然成了白痴,卻還能記得一件事,説得出一個人的名字,知道毀得他們如此的,乃是‘殷…素…素’!”他對“殷素素”三個字一個字一個字的説了出來,語氣中充滿了怨毒,圓睜一對大眼,牢牢瞪視着殷素素,似乎恨不得立時拔劍在她身上刺上幾劍。
周星星一拍桌子道:“我説你們崑崙派究竟想怎樣?想動武嗎?就怕你們幾個加在一起也不是對手。”殷離也手按佩劍,説道:“就是長得最醜的那個老道最壞了,要打先打他。”封壇主突然接口道:“本教紫微堂堂主的閨名,豈是你出了家的老道隨口叫得?連清規戒律也不守,還充甚麼武林前輩?程賢弟,你説世上可恥之事,還有更甚於此的麼?”程壇主接口道:“再沒有了。名門正派之中,居然出了這樣的狂徒,可笑啊可笑。”西華子大怒狂,喝道:“你兩個説誰可恥?有甚麼可笑?”封壇主眼角也不掃他一下,説道:“程賢弟,一個人便算學得幾手三腳貓的劍法,行事説話總得也像個人樣子,你説是嗎?”程壇主道:“崑崙派自從靈寶道長逝世之後,那是一代不如一代,越來越不成話了。”靈寶道長是西華子的師祖,武功德望,武林中人人欽服。西華子紫脹着臉皮,對這句話卻不便駁斥,若説這句話錯了,豈不是説自己還勝過當年名震天下的師祖?他閃身站到了艙口,刷的一聲,長劍出手,叫道:“教的惡徒,有種的便出來見個真章!”封壇主和程壇主所以要怒西華子,本意是要替殷素素解圍,心想張翠山和殷堂主既是夫婦,武當派和天鷹教的關係已大大不同,便算俞蓮舟和張翠山不便出手,至少也是兩不相助,就算周少俠不予援手,天鷹教單獨對付崑崙派的幾個,實可穩勝算。
衞四娘眉頭緊蹙,也已算到了這一節,心想憑着自己和師哥等六七個人,決難抵擋天鷹教這許多高手,何況張翠山夫婦情重,極可能出手相助對方,説道:“師哥,人家來到我們船上,那是賓客,我們聽俞二俠的吩咐便是。”她是用言語擠兑俞蓮舟,心想以你的聲望地位,決不能處事偏私。哪知西華子草包之極,大聲道:“他武當派和天鷹教已結了親家啦,同合污,他還能有甚麼公正的話説出來?”周星星瞟了衞四娘一眼,見這娘們年紀不算大,大約二十出頭的樣子,倒也有幾分姿,脯也夠,於是衝衞四娘説道:“還是這位衞女俠眼光獨到,我們現在大敵當前,不要傷了和氣。”俞蓮舟為人深沉,喜怒不形於,聽了西華子的話,沉不語。衞四娘忙道:“師哥,你怎地胡言亂語?別説武當派跟我們崑崙派同氣連枝,淵源極深,十年來聯手抗敵,誠無間,俞二俠更是鐵錚錚的好漢子,英名播於江湖,天下誰不欽仰?他武當五俠為人處事,豈能有所偏私?”西華子哼了一聲,道:“不見得!”衞四娘心中暗罵師哥胡塗,竟聽不出自己言中之意,大聲道:“師哥,你沒來由的得罪武當五俠,師父與掌門師叔怪罪起來,我可不管。”她口口聲聲只説“武當五俠”竟沒將張翠山算在其內。西華子聽她抬出師父與掌門師叔來,才不敢再説。俞蓮舟緩緩的道:“此事關連到武林中各大門派,各大幫會,在下無德無能,焉敢妄作主張?反正這事已擾攘了十年,也不爭再多花一年半載功夫。在下須得和張師弟迴歸武當,稟明恩師和大師兄,請恩師示下。”西華子冷笑道:“俞二俠這一招‘如封似閉’的推搪功夫,果然高明得緊啊。”俞蓮舟並不輕易發怒,但西華子所説的這招“如封似閉”正是武當派天下馳名的守禦功夫,乃恩師張三丰所創,他譏嘲武當武功,便是辱及恩師,但立時轉念:“這事處理稍有失當,便引起武林中一場難以收拾的浩劫。這莽道人胡言亂語,何必跟他一般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