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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班倫低地上的水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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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且從高速公路上望去,晨曦中的波士頓像一個死寂的城市,在那裏嘗着過去發生的悲劇——一場瘟疫,也許吧,或者一場災禍。海風送來鹹鹹的海水的味道。曉霧中天地間的一切都顯得朦朦朧朧。

駕車沿着斯塔羅快車道向北行進,艾迪。卡斯布拉克到這個城市太古老了。也許在美國的其他任何地方你都不會到這種古老。跟倫敦相比,波士頓是一個孩子;跟羅馬相比,波士頓簡直就是個嬰孩。但是按照美國的標準,它卻是個老人。300年前,還沒有茶葉和印花法案的時候,波士頓就已經在這裏誕生了。

它的古老,沉寂,晨霧籠罩的大海的味道——所有這一切都使艾迪到緊張不安。艾迪一到緊張,就不由自主地掏出他的哮噴霧劑。

街上還沒有幾個人影。若不是天橋上走着一兩個行人,艾迪還以為自己來到了一個被災難洗劫的城市,到處都是遠古的惡魔和叫不出名字的怪物。在市中心坎默爾廣場汽車站,他看到許多人在等車。服務員、護士、公務員,個個睡眼惺鬆的樣子。

這就對了,艾迪想着。這就對了,還是坐汽車好。讓地鐵見鬼去吧。坐地鐵可不是什麼好主意。要是我,我就不坐地鐵。決不走到地下,鑽進黑的隧道。

這個想法讓人痛苦。如果不趕快忘掉這個想法,他又得用哮噴霧劑了。艾迪看到前面有一塊綠的路牌,上面寫着:“通往緬因州、新罕布什爾州、新英格蘭北部各地。”他看着路標,突然一陣透徹骨髓的戰慄襲遍全身。他的雙手緊緊地握住方向盤。艾迪真希望這是某種病症的先兆,某種病毒或者他母親所説的什麼“奇怪的熱症”但他心裏很清楚,是身後的這座城市,靜靜地位立在白晝與黑夜的界線上,仁立在過去和未卜的未來之間。他到很難受,但不是因為病毒或者什麼奇怪的熱症,而是痛苦的回憶。

我害怕了,艾迪想。這種覺一直深藏在心裏。恐懼。但是最終我們克服了恐懼,並且利用它。但是怎麼用的呢?

他想不起來了。他懷疑是否他們當中其他的人能想起來。為了大家,他真希望能回憶起來。

他按路標指示來到i——95路口。這麼一大早,雖然向南進城的路上已經開始車,朝北去的車輛卻很少。他向前開着車,心裏猜測下一個路標通向哪裏。艾迪的方向極強。對他來説選擇道路就如同在德里班倫低地眾多糾纏不清的小路上選擇一條小徑一樣輕而易舉。

他突然想起一點那個夏天裏發生的事情。有一天比爾對他説:“艾迪,你…你的腦子裏有…有一個羅盤。”那話真讓他高興。他想那時候他可以為比爾去死;只要比爾發話,艾迪就會毫不猶豫地説:“沒問題,老大…”想到這兒艾迪笑了——不是笑聲,只是用鼻子哼了一下,但是那聲音使他吃了一驚,竟真的笑起來了。這些子他很少出笑臉。這是一次危險的“朝聖之旅”他當然沒指望會有什麼開心的事。但是,他想,如果上帝是個卑鄙無恥之徒,非跟那些虔誠的朝聖者過不去的話,那麼這朝聖途中便會讓你吃盡苦頭。

“最近有什麼好事嗎,艾茨?”他大聲地對自己説,又笑了起來。

哦,去年理奇叫他“艾茨”的時候,他多不愛聽…卻又有點喜歡。

就像班恩喜歡理奇管他叫“乾草堆”一樣。那是…一個神秘的名字,神秘的身份,和父母的擔心。希望、沒完沒了的命令毫無關係。

理奇的嘴裏吐不出什麼好話,但是也許他知道對於他們這些別人眼裏一無是處的人,能成為不同的人有多麼重要。

汽車前部的儀表板上整齊地擺着一排零錢。這些硬幣裏有兩三個銀幣。他突然又想起過去。銀幣。不是那種偽造的銅夾幣,而是真正的、上面印着自由女神像的銀幣。班恩。漢斯科的銀幣。對,難道不是比爾或者班恩或者貝弗莉用了一塊大銀幣救了他們的命嗎?他記不清了。事實上,許多事他都記不清了…或者是他本就不想想起那些事來?

那裏很黑,他猛地想起來。我記得很清楚,那裏很黑。

波士頓遠遠地落在後面,霧慢慢地散開了。前面通往緬因州、新罕布什爾及新英格蘭北部各地。前面是德里。那兒有一種神秘的東西,已經死去27年了(或許沒死)。那神秘的東西有許多不同的面孔。但是到底是什麼呢?他們還沒有看到它撕下面具後的真實面目嗎?

啊,他記得這麼多…但是還不夠。

他記得他很愛比爾·鄧邦;他記得很清楚。比爾從不拿他的哮病開玩笑。比爾從不説他是娘娘腔。他愛比爾,就像愛自己的大哥哥…或者父親。比爾知道該做什麼,該去哪裏,該幹什麼,從來不會陷入困境。和比爾賽跑,跑得飛快,還開心地笑着…但是你從來不會到氣短。多好的覺啊,太了。和比爾在一起,每天都到快樂。

在班倫低地修水壩是比爾的主意,也正是因為那個水壩,他們大家才聚集到一起。班恩指揮他們該怎麼幹,但是修水壩是比爾的主意。而且從那年年初,除了理奇,他們都看見了一些很奇怪——很恐怖——的事情,但是是比爾首先勇敢地説出來。

那個水壩。

那個狗水壩。

他想起了維克多。克里斯的話:“再見,夥計。那真是孩子的把戲。你們還是別幹了。”一天後,班恩。漢斯科笑着對他們説:“我們可以。”

“我們可以淹了——”2“整個班倫低地,如果我們高興的話。”比爾和艾迪疑惑不解地看了看班恩,又看了看他帶來的一大堆東西:木板,大錘、鐵鍬。

“我不幹了,”艾迪看了一眼比爾説“我們昨天就試過了,本不行。水把樹都沖走了。”

“這次準能成功,”班恩看着比爾,等他拍板。

“好,我們再、再試、試一次,”比爾開口了“我今天早、早晨給、給、理、理、理、理奇打過電話。他説、説,他會、會晚、晚點、點到。也許他和斯坦、坦、坦利願意幫、幫忙。”

“哪個斯坦利?”班恩問。

“尤利斯。”艾迪告訴他。艾迪還小心地看着比爾。他今天有點兒怪怪的——不多説話,對修水壩也沒有那麼高的興致了。比爾看上去有些蒼白,很遙遠。

“斯坦利·尤利斯?我想我不認識他。他也上德里小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