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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陰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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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旁忽聞一聲巨響,方天逸回頭一看,原來一顆碗口細大樹,已然被五毒病姑身子控斷,來人掌力之強,可見一般了。

那人抱着方天逸飛奔而去,方天逸只覺那人身潔如行雲水,並無半點凝滯,耳畔風聲颯颯,也不知到底走了多遠,身上所中金針,毒素漸漸上升,脅胞之間,難過無比。

那人又走了一陣,忽然腳步放慢,在一顆大樹旁站定,他輕輕將方天逸放下,右手中指食指微微一合,有如鳥啄,他長一口真氣,一股熱氣慢慢從指尖發出,他眼簾低垂,右手略略顫動,出指如飛,已然點中方天逸三十の六大脈道,方天逸中一暢,頭腦昏,沉沉睡去。

那人輕輕拉開臉上蒙巾,嘴角出一絲淺笑,月光下,只見他鳳目鼻,真是少見的好相貌,正是間和五毒病姑談話那人。

他沉一會,又抱起方天逸前行,心中卻暗暗忖道:“這天罡三十六指的閉目打,卻正是少林百步神拳的剋星,不死禿頭倒好對付,金南道加上天禽就足夠了,可怕的就是天劍地煞柳氏兄弟,這兩人真是神乎其技,以我所學之博,卻也無從琢磨。”他轉念又想道:“好歹要從這小子身上騙出一些底細來。”他心中盤算,不由又走了兩個時辰,他輕功高妙,手上抱着一個人,並無一點影響,身形如風掠過,如果此時有江湖漢子在旁,定然以為是天座三星,或是地煞蒼穹蒞臨了。

過了很久,方天逸悠悠醒轉,他知覺一恢復,立刻運氣調息,這是一般內家高手自然養成之習慣,只要血脈暢通,就是一息尚存,也可運氣療治,方天逸只覺真氣煥散,心知毒素已散人體內,自己再無能力退聚出來,目下焦急也是無用,先看看所處之環境再説。

方天逸放目瞧去,只見屋中雕龍漆風,金碧輝煌,佈置得十分氣派,那屋角四隻巨梁,可數人合抱,卻是結頭突生,仍為原來生長本模樣,未加修飾,可是表皮光滑晶瑩,竟可立見倒彩。

方天逸只覺一陣陣輕香撲鼻,他瞧四並無香花蘭草,何處放出這等治人之香,他心中忖道:“這甘蘭道中除卻草原綠洲,便是一片牛羊,何處見到過這等華屋大廈,這倒是奇了,難道我昏了幾天,被人救回中原來了。”他心思細密,立刻想道:“如果我昏了數目,一定飢餓難當,此刻並不覺得,難不成是夢中幻景。”他睜眼再瞧,這四巨梁幡龍似地聳立,端的古意盎然,那陣陣香氣,竟是從木中發出,方天逸一驚忖道:“聽人説這種植香木乃是極名貴之物,尋常以斤兩計之,這四隻巨梁,少説也有十幾萬斤,以檀木為梁,主人真是富可敵國了。”他胡思亂想一陣,只覺仍無頭緒,目下功夫盡失,如果主人是救自己,那就是命不該絕,如果落千五毒病姑或是天禽之手,那麼也只有聽由擺佈了。

四周靜悄悄的只聞風動窗,方天逸心中雖是如此想,可是仍免不了暗暗好奇着急,要走是絕不可能的,瞧瞧主人的底細再説,那恢復功力之事,他連想都不想,只有到一步走一步了。

忽然腳步聲一響,方天逸正想循聲瞧去,忽然心念一動,眼睛閉上裝作昏未醒,他心中暗暗忖道:“我目下手無縛雞之力,就是發覺敵人有害我之心,卻又能怎的,倒不如裝昏妥當。”腳步聲愈走近,方天逸忽覺一隻手温柔地按在他的額角,一個低沉的聲音道:“此予中了五毒妖女的挪魂香,又着了百麥金針,幸虧遇上了爹爹我,不然豈有生路?”另一個人聲音尖,顯然是個女子的説道:“爹爹你花了這麼大心機,這人還是半死半活不見醒轉,我看咱們心力已盡,媽媽還在病中急等着爹爹所煉的丹藥服用哩!”那低沉的聲音嘆氣道:“孩子,你孃親來體質薄弱,她產你之際身受毒瘴陰毒,已是深入骨髓,她這病拖拖延延,也不在乎這幾天,只要你大哥捕到那雪山玉蟬,這劑主藥一到,才能開爐煉丹。”那女子聲音道:“爹爹,雪山玉蟬捉到,你煉的丹藥穩能治好孃的病嗎?”她聲音極是焦急,方天逸想來這女子母親之病,一定纏綿已久,用盡法子卻是無效。”那低沉的聲音道:“莜兒,爹爹一生研醫藥,對於內功也有所窺臻,只是…只是…”那女子急道:“爹爹,難道親孃的病就…就…沒有痊癒的法子。”那低沉的聲音道:“玉蟬乃天地間至陰之物,以陰制陰,原犯醫家大忌,可是卻能收麥毒相剋之效,雖則不能拔除你娘體內陰毒,但延個三、五年倒是不成問題,唉!你娘命薄如此,我做爹爹的夫復何言?”他説到後來,已帶便咽之聲,方天逸聽這父女一沅水語聲,心中更覺不解,這西北邊題荒僻之地,竟有沅水人士居住,真是奇事了。

那女子雞鳴地哭了,半晌才道:“爹爹,你既無法醫好娘,咱們何不遍求天下良醫,出重酬以求良方,説不定還有希望。”她又急又快地説着,方天逸十句倒有三句不懂,她爹爹沉聲道:“彼此,這世上再無比你爹爹醫道高強的人。”他一個字一個字説着,聲音飄揚在空中,甚是自豪肯定,可是卻含着一種説不出沉重的悲哀,方天逸心忖道:“此人醫道想是極為高明,可是對於子之病卻束手無策,這心情夠人難受的。”那女子又道:“爹爹,常言道眾志成城,咱們廣取天下良醫,説不定能出奇跡。”她爹爹怒道:“被兒,你怎麼如此幼稚,爹爹自信醫術已達…已達…貫古通今地步,華陽先師再生,也未必強過你爹爹。”那女子不敢再説,方天逸想這人如此自負,看樣子他是成心醫治自己,説不定有幾分希望。

那醫者喃喃道:“這孩子已經昏四天四夜了,應該醒轉過來啦!

方天逸心中一懍:“四天四夜,我怎麼好像猶在昨,看來我此時已遠離甘蘭,來到中原了。”那女子口道:“爹爹,此人四天四夜滴米未進,餓也餓死啦!”那醫者道:“已灌了他一杯碧芝,十天半月之內,元氣不會散失,只等他一醒轉,便好着手治療了。”那女子驚道:“碧芝?爹爹…你…這人和咱們非親非故,碧芝何等珍貴…你…”她言語間充滿了不滿,那醫者柔聲道:“被兒,你年紀太小,懂得的事實在太少,唉!説來你也不懂。”莜兒氣道:“好!好!爹爹,我是什麼都不懂,可是我卻知道,那碧藝是大哥拼命取得,他…她上次幾乎死在那毒蛇之口,不是為了這碧蘭嗎?”那醫者道:“被兒,一個人要是能夠無酬無求去幫助別人,那種快樂豈可形容,爹爹一生最大的快樂就是愛瞧看病人痊癒時的笑容,但求自得其樂,唉!從前你祖父家中窮無立錐之地,祖母有一年又染了時疫,那時爹爹年紀還小得很,小得很…”他悠然説着,神甚是神往,他女兒雖是氣憤,可是聽到爹爹忽説起故事,也便往目凝聽。

那醫者道:“爹爹眼見祖母一天到晚又吐又瀉,只消兩天人已瘦得只剩骨頭架兒,卻只有哀哀痛哭,束手無策,第三天,忽然來了一個遊方道主,他替你祖母摸了手脈,笑笑開了一張方子,一言不説飄然而去,我和你祖父爹兒倆抱着一線希望,照方抓了藥,一劑眼下,你祖母吐立止,一口氣悠然輕過,第二天便能下牀了。”被兒道:“那遊方道上真好本事。”醫者道:“爹爹當時眼見祖母從死返生,心中真是百集,就如做夢一般,被兒,當爹爹看到你祖母重新睜開眼睛那一剎那,那是多麼深沉,孩子,儘管是金山銀河,珠落玉盤,取之可得,可是那喜悦比起眼前親人死中得生可就差遠了,唉!你年紀太小,這話你也許本不曾理會得了。”他懇摯地説着,就如已參大道的高僧現身説法,那聲音平淡得出奇,沒有一點高氵朝,可是卻有無比重量,方天逸只覺一陣動,傳過中,作聲不得。

彼兒口道:“爹爹,我已經十九歲,你別老把我當孩子。”醫者又道:“孩子,世人誰無父母兄弟親人,我治好一人,説不定是能安一家人,這種多利的生意,豈不是好做嗎?”被兒黯然造:“爹爹你治好天下人也是枉然,卻治不好孃的病。”醫者嘆口氣道:“生死有命,如果世事皆如人願,人間豈有傷心之八?你孃的病並非無法可治,只是此法已然失傳多年,舉b世間,再難相求。”那被兒急道:“爹爹你快説,只要有法子使娘病好,就是上天下地,被兒也要辦到。”那醫者緩緩道:“此事説也無益,此法絕傳已達百年之久,被兒,你好生看護這娃兒,他一醒來,就立刻告訴爹爹。”被兒如何肯依,她不斷纏着爹爹説出,那醫者微一沉,邁步入了內屋,方天逸只聽見被兒喃喃道:“爹爹明明知道治娘病的法子,可是卻不肯説,一定是絕無希望,我可不管上天下地,一定總得套出那治病方子。”她轉身瞧着方天逸,只見方天逸雙目緊閉,面若金紙,心中有説不出的厭惡,她瞧瞧四下無人,伸手取了一竹杖,將方天逸翻來播去,就像搬行李一般,她心中只道如此可催使病人醒轉。

方天逸心中氣惱,心想眼前處境真是行屍走,任人擺佈了,那被兒見他仍不醒轉,氣道:“分明已是死了,爹爹還要我守住這死屍,真是倒足了八輩子黴,如依我子,早就丟到外去喂野狗了。”她低聲自言自語,聲調冰涼沒有一絲同情之意,方天逸雖未瞧見她面孔,可是眼前卻憧憬着一個血盆大口,黃牙森森,甚至塌鼻豎眉的女子。

其動心想道:“這女子心地怎的如此涼薄,真是虎父犬女,他爹爹那種悲夫們人的子,她怎麼沒有遺傳到一點點兒?”被兒又喃喃道:“這人身中病姑兩毒,聽爹爹口氣,他竟還有生還的希望,看來定是內家高手了,其實武功好又怎樣,現在不是像死豬一般死相。”方天逸聽她愈説愈不像話,心中不與她一般見識,只當撞着了瘟神一般,忽然轉念一想,大驚忖道:“這女子一副挑戰模樣,難道她瞧出了我是在裝昏。”方天逸等了半晌,不見彼兒動靜,他聽腳步聲被兒已經走到窗邊背向着他,他偷偷睜開眼睛一瞧,只見那被兒體態輕盈,婷婷玉立,從後背影來説,分明是個姣好少女,方天逸無聊地想道:“如果這女子臉孔像背影一般好看,那就真的可怕,常人道面若花,心若蛇蠍,只怕就是指的是這類女子吧,我倒希望她醜陋不堪。”那女子仁立不動,一襲輕風,室間香意更濃,方天逸心中想起他所相識的女子,那女扮男妝的總督千金,她布衣荊裙,仍是掩不住天生高貴,世間之人但知爭名逐利,女子愛虛榮乃是天使然,此女卻安貧樂業,雖不見得是真的如此,但可愛得緊,還有那青梅竹馬的朋友司徒花曉,上次見面時知若陌路人,世事真是多坎坷難以逆料,最後他又想到司徒花曉。

方天逸愈想愈昏,眼前似乎又瞧到了何足道瀟灑地攜着司徒花曉,漫步在長長的大道,方天逸只覺服前一花,臂上劇痛,他側目一瞧,原來那五金針仍然深深在臂上,並未拔去。

方天逸一痛之下,立刻屏除雜思,對於剛才胡思亂想,甚是愧慚,目前難關重重,自己一向臨事不亂,怎麼在這當地還會生出雜念!過了半晌,他心中一片空白,雜念盡除,然而他心中卻暗暗警惕,為什麼每當自己真正到寂寞無依時,便會油然想起那司徒花曉來,為什麼,他也不知道。

那少女轉過身來伸手探探方天逸鼻息,方天逸只覺額間一涼,一隻雙滑又涼的小手拂過頓邊,晨風生寒,那女子顯然在窗前凝立了很久。方天逸裝作驀然醒來,睜開眼睛,只見一個美豔似花的臉孔就在眼前。

莜兒高聲道:“爹爹,那人醒來了。”方天逸定眼瞧去,只見內室走出一個老者,那老者笑容滿面,似乎極是喜悦,方天逸只覺老者目中有一種攝人之威,雖是白眉蒼然,步履之間卻是龍行虎步,氣勢威而不猛。

方天逸心中暗暗稱奇,這屋中佈置貴比公侯,這老者更是高華照人,他正想開口,那老者搖搖手道:“小哥子不必多言,你此時中毒未除,氣血兩虧,既然遇到老夫,好歹也將你治好!”方天逸道:“老丈仁心如此,小可不盡。”那老者只是微笑,神情極是親切,方天逸呆呆瞧着他,老者和睦可靠,好像是極其親近之人,那滿頭蒼蒼白髮,令人油然生親,眼神中也沒有那種低人的神了。

那老者道:“莜兒,你將這位大哥扶到內室去,此處夜風凜寒,不適病體居留。”那莜兒鼓起嘴兒,極不願意,方天逸下得牀來,竟是舉步維艱,這時這足智多謀的少年,才從心底泛出一絲寒意,那一身武學就如此輕易地離開他了嗎?”方天逸走身內室,只見四壁均是繪花的薄紗,室中自然是淡藍,案頭養着一對白鸚鵡,正在外外學語。

那老者待方天逸睡下,又伸手替方天逸深了脈,柔聲安道:“小兄弟,如非老夫眼花,你一定身負上乘內功。”方天逸點點頭,那老者又道:“那五毒病姑子狂顛,誰撞着她都要倒黴,她號稱世間施毒大王,老夫雖不善旅毒,但自信對這瘋女所施之素,倒能藥到毒去。”方天逸點頭正待附和幾句捧場之話,那老者又道:“所以小兄弟不用擔心,老夫包管還你一身武功來。”方天逸問道:“老伯原也是身負絕技之人,如非晚輩瞧錯,老伯功力之深厚,已臻於高手之列。”那老者見方天逸改口叫他老伯,心中微微一笑,知道方天逸戒意已除,自然和他親近,他緩緩道:“老夫為救小哥,這才不得已和五毒病姑手,老夫偷襲於她,她正躊躇滿志,自易着了道兒,我原以為小哥昏不醒,不意仍被小哥子瞧見,此事還望小哥子代為守密為好。”方天逸點頭應允,老者道:“如果別人得知老夫會武,老夫便不能如此安逸了,小兄弟稍忍痛苦,明老夫等一個人回來,那時再來替小兄弟療毒。”方天逸道:“這五枚金針可否請老伯先拔除。”那老者搖頭道:“五毒病姑的金針乃是雲南大山風磨鋼所制,附骨而沽,如果運勁拔除,那在內半截一定折斷隨血入心脈,老夫遲不下手便是此故,老夫已差人去一友人處借星石,只須此石一到,立可出金針。”方天逸道:“這百毒金針之毒想必被老伯用藥住,不然小可先前數之間毒氣上溢,這數反而暢然無覺。”老者哈哈笑道:“小哥子真是料事如神,她五毒病姑能煉就百毒草,我老地便能煉成解除百毒之藥丸。”他沾沾自喜,極是得意,又扣方天逸把了一陣脈,這才走了出去,方天逸只見四壁雖是輕紗,但卻瞧不到外面的情景,他心中惦念老者之話,見那老者沉着,不由對老者信心大增。

他安安穩穩睡去,一覺醒來,已是月殘星稀,長夜將盡,室中藍陰沉,一種陰森之,忽然有輕輕的腳步走到牀前,一個青年男子的口聲道:“妹子,就是此人嗎?”另一個女聲正是那年輕女子莜兒,她輕輕耳語道:“大哥,乘他尚未醒來,咱們出手斃了他,爹爹知道了,也是木已成舟,他總不能和咱們反目。”那青年男子道:“聽爹爹口氣,好像要將玉蟬給他服用,解五毒病姑所下挪魂香,那麼媽媽的病豈不是又成泡影,只是爹爹脾氣你也是知道的,説不定當真不能諒解我們,那就失了咱們兒女一番心意了。”那莜兒道:“一切都承擔,大哥你只管下手便了。”兩人沉半晌,方天逸只覺掌聲一起,一隻手掌頭擊下,他面臨生死關頭,在這千鈞一髮當兒,腦中轉過許多念頭,卻是一無管用,他乃是機靈沉着之人,從不受,為虛名而吃虧,在這無奈之際,只有高呼求救了。

方天逸正待呼叫,忽然那隻手緩緩收回。莜兒低聲説道:“大哥,你真沒出息,你瞧我的。”她雖説得很低,可是卻句句清晰進入方天逸之耳,方天逸驀然一震忖道:“她既怕我醒來張聲,可是她説話之聲卻足以驚醒我,難道是要放意説給我聽的?”他此念一生,只覺背脊發寒,一生之中,從無此時到如此恐怖的了。

他尚不及細思,那被兒掌起掌落,已然臨近太陽,驀然一聲輕輕咳嗽之聲,被兒低哼了半聲,腳步一陣零亂,方天逸偷眼望去,那老者臉鐵青,立在門邊,那青年男子和被兒雙雙垂手而立。

老者壓低嗓子怒道:“逆兒你好生膽大,你既未將我這為父的當爹爹看,你就滾出家門,我姓凌的不要你這等畜牲現眼。”那青年男子嚇得跪下不斷求饒,被兒倒還義氣,也跟着跪下認罪,那老者似乎疼愛小女兒,嘆口氣低聲道:“你替為父的好好看待病人,如有差錯,咱們父子思義立斷。”那老者説完便走,他步行輕輕地怕驚醒方天逸,那一對兄妹氣呼呼地退出室外。

方天逸這才舒了一口氣,他運神思索,只覺腦子昏亂,無法凝神會思,那老者凜然正氣,而且心地柔慈,再怎樣也難説他是個壞人,可是那篇兒和青年竟加害自己,雖説是怕老者用玉蟬來救自己,誤了他們母親之病,但其中令人起疑之點頗多,那兄妹倆要陪害自己,又絲毫不小心分明要驚醒自己,難不成是要自己和他們搏鬥,再裝作失手殺害自己?

方天逸雖參悟不透其中關鍵,但總覺得此事大有可能,這時天漸明,方天逸不知是禍是福,只得閉目養神。

直到目已高起,室內紗影藍光柔和已極,那老者含笑而來,手中捧了一大包東西,説道:“小哥子真是運道好,不但星石借到,小兒還捕到專解藥的至寶——雪山玉蟬。”方天逸連忙稱謝,忽然門外擊掌聲響,那老者神不悦回頭叫道:“叫你們不要打擾為父行醫,你卻偏要如此,有什麼事快説。”室外青年男子道:“爹爹,真有急事,請快出來。”那老者無奈,向方天逸歉意望了一眼,步出室來,只見那青年男子刷地一聲拔出長劍,橫在脖子上,那老者又急又氣道:“逆子,你這是幹什麼?”方天逸見又生枝節,他身子坐起,從半掩門中,只能看見三人品字似地站着,那老者神動,不斷呼喝着。

那青年悲聲道:“爹爹在上,如果您要以玉蟬救那小子,孩兒只有一死以抗。”那被兒也尖聲道:“爹爹你雖是觀音菩薩心腸,普救世人,可是姆媽跟你受苦一輩子,到頭來你卻不管她,反倒去救外人,這算什麼好漢英雄?”她急不擇言,竟然對爹爹頂撞起來,方天逸知她心意是要自己聽見,不能損人利已,那老者似乎怕方天逸難堪,連忙將二人拖開,他連走邊説道:“這五蟬並不能治好你媽の的病,只不過是拖延罷了,就是不用玉蟬,你媽也可拖下去,只須得到那失傳的法子,你媽保管會好,唉,這玉蟬對孩子倒是對症一藥,你…你們…”他愈走愈遠,漸不可聞,方天逸一身雖是身子軟弱,但這一夜休息,神已大好轉,他悄步下牀,裝作入廁的樣子,閃身在廊中暗處,凝聽那三人談話,他雖凝神聽去,可是相隔甚遠,有些竟聽不真切,如是他功力猶在,便是再遠數倍,也是字字可聞,忽然砰地一聲,那青年刻子被老者打落,老者沉聲道:“為父決定之事,永不更改。”方天逸一陣動,幾乎自持不在,要現身勸解,老伯忽又低聲説了一大段,方天逸已聽不清楚了。

那青年忽斷斷續續道:“爹爹大人,你…你此話當真?”莜兒道:“爹爹你真答應告訴我們醫治媽的法子?”那老者調然道:“為父豈會失言於你們,培兒是愈長愈不成器了,你動不動以死相脅,這是對爹爹的態度嗎?”那年青男子立刻跪下訪罪,那老者長嘆一聲道:“醫者有割膠之心,你兩個小冤家豈能理會。”他邁步走回,方天逸早已躺在牀上,那老者一言來發,從懷中取出一塊黑烏烏非金非玉的東西,他用起內勁,一託方天逸脅下,只聽見嘶嘶之聲一作,五枚金針已連在石上,半截都已發黑。

方天逸只覺臂上一輕,老者右手不斷運氣,方天逸手臂愈來愈,紅中透着一股黑烏,那老者取出小刀一劃,一股黑血如箭,滴在地上,立刻焦黃一片。

方天逸暗暗吐舌,心想如非這老者醫道高明,自己這次只怕有死無生了,他抬眼一看老者,那老者衝着他微微一笑,目光中包含了無比信心和安

方天逸心內一熱,他見老者悉心醫治,為了救自己,父子幾乎反目,江湖上人心險惡,能碰到這等熱心人,也真是自己造化了。

他這時之情,一切疑念都化為烏有,只覺這老人是世間少有好人,倒覺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忖度君子,甚是卑鄙。

老者又從懷中取出一隻晶瑩透明蟬兒,他向方天逸道:“小哥子,你別看這小小玩意兒,端是解毒聖品,天下無雙。”他説罷從包中取出一個小瓶,那瓶中裝滿墨,那老者倒了數滴到小碟之中,出外摘了一大把野草,順手一沾,只須沾上半滴體,便立即枯萎死去,老者緩緩説道:“這是蛇蟲之王赤煉之毒,任何生物觸之即爛,只有這玉蟬是它剋星。”他説完將蟬翼撕下一片,投入那小瓶中,只見瓶中泡沫大起,不~會顏越變越淡,最後變成白,那老者舉瓶一飲而盡道:“任是天下至每,如果碰上玉蟬,都化而為水。”其動心道:“這老者適才一番表演,是怕我心疑不肯服用玉蟬,天下有如此醫者,以靈藥相贈,還怕病人生疑?”他沉片刻,心想玉蟬並無異狀,便接過服用,這玉蟬確是人間至寶,方天逸服用半刻,中一股真氣暖洋洋地到處亂竄,方天逸微一運氣,已然引氣歸房,全身筋脈暢通,內功盡復。

方天逸歡喜狂,再也按不住喜意滿面,他這種覺就如死裏逃生,重到安全之地,他心中明白,武功就是他生命最貼切實在的保障。

方天逸功力恢復,他對老者稱謝,半晌卻説不出一個字來,只因心中過分,竟不知從何説起,適才生的一些疑念,又都拋之九霄雲外。

那老者見方天逸喜不自勝,他點點頭走出屋子,臉上掛着一副高深莫測的神,心中忖道:“這孩子千伶百巧,真如行走江湖數十年的老油條,卻是年輕若斯,適才我一時過分小心,怕他心疑不肯服食玉蟬,反而了馬腳,幸虧他在狂喜之下,無暇細細深究。”方天逸盤坐又調息了一週,體內毒已除盡,老者又走進來看道:“小哥號毒雖除盡,尚須服食清血瀉毒之劑數,不然腹肺之間難免受傷,減了異口壽歲。”方天逸此時對他已是言聽計從,當下忙道:“如此打擾老伯了。”老伯呵呵笑道:“好説,好説!”其已道:“那五毒病姑下毒竅門真是五花八門,防不勝防,小可自認尚稱得上機智,卻仍着了道兒,現在想起,真是膽率不已。”那老者道:“漫説小哥你,就是江湖上行走一世的人,只要招惹這個瘟神,也是絕無倖免的。”方天逸道:“如果五毒病姑知道老伯救了小可,老伯豈不是煩不勝煩嗎?”老者傲然一笑道:“她五毒病姑雖是橫行猖狂,要惹到老夫頭上,她倒也要考慮一下後果。”方天逸套了一句話道:“想老伯當年一定也是大大有名的人物啦,小可出道太晚,對於一般前輩英風俠行真是仰慕得緊,就只無緣參拜,真是生平恨事。”那老者暗暗一笑忖道:“老夫當然是大大有名之八,如果武林中人知道老夫行蹤,只怕要天翻地覆哩,你這小子倒想盤老夫海底來了。”老者道:“老夫平生只是研歧黃,何曾在江湖上混過。”方天逸知他信口胡扯,也不便追問,老者聊了一陣便走了,方天逸推開窗子,只見滿院花開如織,彩蝶飛翔穿梭來往,好一片豔陽,心懷大暢。

那院子廣大,種植的盡是奇花異卉,難得的是竟會百花齊放,真是盛景無邊,美不勝收,方天逸望着那彩蝶大是異常,都愛停留在一種白花朵上,他心中好奇,不由走出屋去觀看,原來那白花朵正是野生革蘭,不知用何方法培育,那花朵比平常大了十倍不止,而且淡淡放出一陣陣醇香,難怪那些彩蝶留連不已了。

方天逸在院子中站了一會,他正待回到屋中去,忽然想到一事,心中忖道:“我趕往蘭州已是仲夏時分,此時該是夏末秋初,怎會還有蘭花開放,此地到底是何處,怎的到如此之遲。”他沉不解,忽見那破地面走來,兩人打了一個照面,被兒俏臉一板,轉身便往回去,這時屋中又走出一個丫環模樣少女,衝着被兒一笑行禮道:“佛來米兒。”莜兒瞪了她一眼,那丫環模樣少女一伸舌頭,莜兒回頭一看,方天逸身子揹着她在看花,臉一展進入屋中。

方天逸心中喃喃道:“‘佛來米兒’,這是什麼意思?莜兒深怕我聽見了,這難道是什麼密語暗號不成?”他直覺這一月來の經歷奇異,憑自己竟然每每不能明瞭,心想這道上能人異事甚多,自己孤身一人,只得更加小心行事。

星夜方天逸不敢睡,他雖是疑心重重,可是那老者出手救他復原,卻是幹真萬確不可抹殺之事,如説要於自己不利,又何必救活自己。

月光又悄然透入薄紗,灑在地下一片碧然,方天逸心想就是強如天魁,只要是面對面的幹,總有法於抵抗,最可怕就是高深不可測,連善惡也摸不清的人,忽然腳步聲大起,往院中走去。

方天逸悄悄下牀,就如一襲清煙也走了出去,只見那父子三人,正坐在石山之旁,方天逸自忖道謹慎,決未被人發覺,便也隱身暗處。

那老者道:“你倆個兄妹真是天生的一對,心中存不得半點事,爹爹説過告訴你們,又豈會混賴了,這深更半夜硬拉爹爹出來,好,好,告訴你們便了。”彼此道:“爹爹你説,什麼法子能醫治媽病痛?”那老者沉半晌,緩緩道:“你娘是中的陰毒,天下只有至剛至上內家真力震天功可療。”那兄妹兩人對這名稱從未聽過,便不覺十分驚奇,黑暗中的方天逸動中狂跳,那老者又道:“可藉此功已經失傳將近百年之久。”那兄妹兩人默然不語,方天逸卻暗忖道:“震天功並沒有失傳,我受老人活命之恩,應該為他子盡些力。”那老者站起身來道:“我窮一生醫道,推敲多年結果,除去以震天功化去你娘體內阻毒,別法均是治標下策。”他説完撲撲長農,邁步走向屋子,方天逸暗下決心:“受思不報,終是不能心安,不管如何,我用震天功替老人子治療便是。”他盤算已定,悄然回室,次晨一早,他正在梳洗,遙見老者手捧一碗煎好之藥,那被兒跟在後面不住向老者使眼,低聲耳語,方天逸只作未見,待這父女兩走進自己屋中,這才緩步踱回,他站在門旁,從門縫望見那父女兩人還在爭執不已。

莜兒道:“爹爹,你又在藥中加了十幾滴碧芝,你當我不知道嗎?這藝何等難求,給這小子一再服食,豈不是糟踏了?”那老者道:“莜兒休要胡説,人命關天,世間豈有重過人命的‮物藥‬?這孩子體質雖健,但總是中毒大虧之後,需要補補原氣。”莜兒不住抱怨,最後突地端起碗喝了一大口,那老者瞧着這頑皮的小女兒,真是啼笑皆非。

方天逸大慚愧,他處處防人,別人其實卻是在為他好的,他推開門來,那老者笑着道:“小哥兒子你來得正好,這藥已快冷了哩!”方天逸連忙接過藥碗,一口飲盡,被兒冷眼望着他,一言不發。

其?謝過老者,他心想不如早些替老者子治病,此事一了,便趕快離開此地,當下對這老者道:“小可得知目前所服玉蟬,乃是伯母救命之物,小可心實難安,但事至此,只有退款補過之計。”那老者連忙搖手,他橫了彼此一眼道:“又是你這丫頭挑舌,小兄弟快莫如此,拙荊病體一如往昔,這玉蟬也治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