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避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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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水悠悠,緩緩的江水不間斷地着,沿着晉州北岸從方家灣邊繞過。
此時已近黃昏,落的餘暉灑滿了江面,江畔一排數十株烏柳,青曼的柳枝垂髫在夕陽中印照金黃,不遠處的小村子裏炊煙裊裊升起。
一個少年正踩着落斜照的影子往家裏快步走去。
忽然吱呀一聲輕響,不遠處的一方柴扉推開,走出一個身着布衣裙的婦人,這名婦人抬頭往路上一望,站在屋門口碎石鋪起的石階上向少年喊去“逸兒,快回來吃飯了。”這被婦人喚作方天逸的少年立刻答應一聲,然後腳步輕快跑進了家門。
方天逸剛進家門,似乎就聞到一股飯菜的香味,他的嘴饞,手也饞,用手直接就拈起一顆豆粒往嘴裏送去。
“沒有吃相!”方天逸他娘不滿地啐了一口,抬手輕打他一下,然後遞過一雙碗筷。
方天逸嘻嘻笑着,他看着擺在方桌上的四樣小菜,喉嚨裏發出了清晰的“咕嚕”聲。
“爹爹呢,還沒回來呢?”方天逸問道。
“還沒回,你先吃吧,娘等你爹回來再吃。”娘從桌前拿出一面方凳,坐在門口,拾起手中的針線活計忙乎了起來。
入夜,方天逸蜷縮着,卧躺在暖和的被窩裏,在他的腦袋前擺着一本攤開的黃皮線裝書,這是方天逸的同窗劉文寶從他爹爹的書房裏偷拿出來的,劉文寶和方天逸約好限期歸還,明就是最後的期限,所以方天逸睡得很晚。
今天傍晚時,陳俞泰大爺從晉州城回來之後捎來了口信,説方天逸他爹在城裏碰見了二姨夫,有一些要用的木具要方天逸他爹去幫忙修造一番,叫家裏人不要等他了。
方天逸的爹爹是個手藝不錯的木匠,而且是個熱心腸,無論是誰,有求於他,他只要答應的必定做好,不用説,他爹爹自然會回來得很晚了。
而且他爹爹和二姨夫都是喜下圍棋之人,在做完事情之後,二姨夫必定留方天逸他爹下棋,兩人不殺個天昏地暗決不會收兵,因此今晚上他爹爹能不能回來都很難説。
方天逸的孃親坐在炕頭邊上紡着線,她見方天逸看書累了,那本黃皮的線裝書從方天逸的手裏跌落到枕邊,就把書拾起放在方天逸枕邊,順便把燈吹熄了,而後摸黑搖動着紡車直到深夜。
紡線織布,這是方天逸的外祖母給女兒留下的家風,也是方天逸他娘做姑娘時,在極端辛勤、簡單而又淳樸的生活中所養成的習慣。
伴隨着嚶嚶嗡嗡的紡車輕搖聲響,方天逸伏在牀頭,沉沉地睡去,進入了夢鄉。
不知是深夜幾更,方天逸被一種極不尋常的騷動給驚醒了。
帶着一絲朦朧的驚詫,方天逸睡眼惺忪地看着屋子裏發生的一切。
不知道在何時,油燈已經重新點亮了,從方天逸的枕邊移到了桌面上,那橙黃的微光,彷彿在緊張的氣氛中不斷抖動着。
方天逸的爹爹坐在方桌旁的有靠背的椅子上,呼哧呼哧地氣,他那飽經風霜的黑蒼蒼的臉龐上,佈滿了一層明晃晃的汗珠,滿臉的黑胡楂子顯得比往要濃,此刻,他凝視着前面緊閉的板門,彷彿有什麼事情在和門板商量。
儘管不住地氣,但方天逸他爹臉嚴峻而又鎮定,在他那件藍布夾衫上,被出的汗水給浸透了,一塊一塊,呈現出黑的汗漬。
不,等等,那好像不是汗,是血!在他爹爹的手上,背上還有脖子上都沾有血跡,方天逸不由得大吃一驚,腦子咯噔一下子清醒過來,眼睛也不住地大瞪着注視着屋子裏的一切。
他孃親已經跪在菩薩的神龕前,雙手合十,舉到邊,嘴裏正喃喃地禱告着什麼。
菩薩那平板而又端莊的臉,彷彿在薰香煙霧的繚繞之中默默地沉思。
這位神天佛界裏的無名小佛,在方天逸他孃親的心目中,依然是神通廣大,法力無邊。
就在方天逸睡覺的炕上的另一頭,在他孃親平時放置着紡車的地方,正躺着一個滿身都是血跡的人。
這一發現非同小可,方天逸簡直震撼極了,條件反地就一把坐了起來,從她披頭散髮的樣子,方天逸判斷這應該是個女人。
由於頭髮的遮蓋,方天逸看不到她的臉,認不清她的長相,只能夠聽見這個女人彷彿夢囈般的呻聲…
方天逸繼承了方家祖傳的秉,他絕對不是一個膽小怕事的孩子,但是眼前呈現的情景,卻使方天逸覺得髮直豎,到大禍彷彿已經臨頭。
方天逸戰戰兢兢地又躺了下去,他咬了咬手指頭,想證明自己並不是在噩夢之中。
此時方天逸全身的每一個孔都緊張起來,他的睡意全消,整個神經都變得異常的靈而又清醒,在這種覺裏,方天逸只覺得似乎閉着眼睛也能看,堵起耳朵也能夠聽。
這個女人應該是方天逸他爹爹帶回來的,方天逸想起了爹爹的事情,他爹爹是個技藝湛的木匠,據孃親説,爹爹在幼年的時候,就被爺爺帶着出去學藝,走南闖北,見過不少世面,做過很多大事,可是,每當方天逸想要問起爹爹做過什麼大事時,孃親卻總是有些語焉不詳。
孃親不説,方天逸也不敢追問,但他知道爹爹遇事總是不慌,成穩幹練,在方家灣一直都享有相當的聲望。
在孃親面前,爹爹一直都有着極大的權威,是孃親的神支柱。
很快,方天逸他爹爹息稍定,孃親也對着菩薩禱告完畢。
“燒水!做點菜粥,點熱湯!”爹爹用平靜的口吻吩咐着,並且寬着變得六神無主的孃親。
“沒事,她叫歹人打傷了。”爹爹頓了頓,繼續説道:“王家鏢局的王老師傅昨天專門託付於我,讓她在我這裏妥為照顧,王鏢頭昔年有恩於我,這人不能不救!”
“她傷勢很重?為何不往吳神醫那裏送?”孃親説出了方天逸內心的疑惑,城裏有個叫吳大夫開的醫所,醫術湛,方圓數十里的人都稱頌其為吳神醫,既然人受傷了,為什麼不往吳大夫那裏背呢?
“王師傅叮囑於我,此人家裏發生大禍,不宜把她送出去救治,我會想辦法,必定能把她治好。”爹爹回答道。
大禍,方天逸的心裏又是咯噔了一下,晉州城離他家所在的方家灣有十二里路,發生什麼事情會讓爹爹饒這麼遠把一個受傷的女子給揹回家來呢?
可是沒有人解答方天逸心中的疑惑。
方天逸聽見爹爹在洗臉,換衣服,孃親則在燒火,水在鍋裏沸騰,此時的方天逸心中卻是惑萬分。
許久,那受傷的女人似乎從昏中甦醒了過來,方天逸的孃親連忙走過去,輕輕攙她起身。
這個年輕的女子微微一動,在眉眼裏顯出一絲極為痛苦的神,方天逸的孃親急忙在她身下墊了一層碎枕,讓她慢慢地倚着,等她靠得好一些了,然後給她盛了一碗熱湯,遞了過去。
“方大哥,方大嬸,我,我在這裏會連累你們的…”受傷的那個陌生女子接過方天逸的孃親端給她的熱湯,稍微地遲疑了一下,然後説出的話,她的聲音圓潤而又温柔,聽起來十分悦耳,方天逸那恐懼的心情漸漸被好奇心所代替了。
“柳姑娘,在路上咱們不是説好了嗎?你是孩子的小姨。”爹走到炕邊來,用商量的口吻説:“在方木匠這裏,你勿需擔心,我有個相的製藥師傅,我找他來給你看看傷勢。”
“不,不”被喚作柳姑娘的受傷女子立刻拒絕着“方大哥,不必如此麻煩,我這裏還有一些醫治刀傷的金創藥。”
“金創藥生肌止血,的確是治療外傷的良藥,不過我聽王老鏢師説你除外傷之外,內傷傷勢也是嚴重,這樣治療刀傷的金創藥就可能無用了。既然到我家來,就聽我的安排吧!”方天逸的爹爹沉穩地説道“方木匠心裏可不是沒有定盤星的人。”他的語氣平緩,有一種使人安心的力量。
“我,我怕萬一,那些人的勢大…對不住方大嫂和孩子,…”
“你放心好了,我給你找的製藥師傅,就在方家灣,他是我的結拜兄弟,是個可靠的人。”
“呃,柳姑娘,還是治傷要緊。”方天逸的孃親也連忙説道,她雖然不懂如何治療這位喚作柳姑娘的傷勢,但是她在方天逸爹爹鎮定情緒的影響下,也説出了自己的想法。
接着,方天逸的爹爹在這位姓柳的女子面前提到了在他家裏的密室,那是個極為隱蔽的夾牆,裏面可以藏人。
一説起密室,方天逸就來了興致,事實上,這道名為密室實為夾牆的地方,方天逸是很悉的,那就在他家北屋西間的正面和西屋山牆之間的縫隙,那裏原本是個夾道,但後來用層層土柸堵了起來,因此,北屋的西間自然失去了前窗,變成了一個暗間,在這個暗間裏,搭了一個台子,上面開了一個暗道,鋪上了墊板,蓋上了軟席,就變成了一個不容易讓外人察覺的小房間,這個小房間就是方天逸他爹爹所説的密室。
在兵荒馬亂、盜匪如的年月裏,將糧食和貴重的物件放到裏面,便可讓這些東西不失。
而現在方天逸的爹爹就是打的相同的主意,讓這位柳姓女子躲在裏面,可保得她一時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