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車禍迷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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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上女兒一派純真的眼神，父親深無力，暗惱自己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陳鉉一時也不知如何作答，最後還是穆夢宸機靈，瞧出丈夫的為難，趕緊出聲解圍，“都是警界的，遇到也不是什麼大事，別揪着問了，伊伊難得回來，説些開心的事。”聶薇薇撇了撇嘴。只得暫時壓下心裏頭的疑問，對着我揚起笑臉，“姐，你可不知道我們平裏吃飯哪裏有這麼多菜，我呀可是沾了你的光，所以啊，你可要多吃些，不要辜負了爸的一番心意。”父親面微赧，似被説中心事略有些不好意思。

我心頭一熱，面上勉強維持着清泠，猛的坐起來，舉起手裏的酒杯，“爸，穆姨，還有薇薇，這些年…謝謝你們。”父親再也忍不住，徹底紅了眼眶，哽咽，“是爸要謝謝你。”

“好啦！”穆夢宸也是濕了眼眶，一個勁勸，“都是一家人，説這些幹嘛，快坐吧，菜都冷了。”

“是啊。姐，別站着了，趕緊坐吧！”聶薇薇忙跟着勸解。

一家人總算都坐了下來，喝酒、吃飯、聊天，其樂融融，賓主盡歡。説説笑笑，一頓飯吃了整整兩個多小時。

當我們終於從椅子上站起來離席，外面早已一片漆黑，説也奇怪，白裏天氣甚好，到了晚上卻不見月亮的影子，灰濛濛的，有種要下雨的覺。

“這天怕是要下雨，伊伊，晚上就別回去了，住家裏吧？”父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了眼外面的天，忍不住關切道，自從相認之後，幾乎每次回家吃飯他都會提出這個要求，奈何我從未應承，趁着今夜飯桌之上融融暖意，他終是不住再次提了提。

望着他飽含期待的眼睛，我幾乎就要心軟，好在一絲清明尚存，艱難的搖了搖頭，“不了。”父親的失望溢於言表，穆夢宸忙上前握着他的手寬，聶薇薇也是滿臉不捨的看着我。

一秒，哪怕再呆一秒。我怕自己就會忍不住答應他的要求。

“爸，穆姨，薇薇，我先走了，下次再來看你們。”幾乎是話音落下的瞬間，我已抓了外衣奪門而出。

“你喝了酒，還是讓李叔送你吧？”父親心中一熱，拔腿追了出來。

“不用了！”

“聶叔叔，我沒喝酒，我送楊小姐吧？”陳鉉緊跟着跑出來，“你們放心，我一定安全把我送到。”補充了一句，他匆匆拔腿追了上來。

“鉉哥，你開慢點，注意安全！”身後，聶薇薇連聲叮嚀。

前頭卻是再無人回應，很快，響起汽車發動機的聲音，炫紅的法拉利在夜幕中急馳而去。

陳鉉終是沒來得及勸下我，只憑着捷的身手在汽車發動之時，猛的打開副駕駛的門，躥了進去。

我握着方向盤的手頓了頓，卻是沒把他趕下車去，我的氣息不穩。連着車也開得不甚平穩，車速又很快，陳鉉不免有些擔憂。

“楊小姐，你喝了酒，不宜開車，還是我來吧？”他盯着我的側臉，着急的勸着。

我呡緊了，猛一腳踩下油門，法拉利如同離弦的箭嗖的衝了出去。

我的面出其的平靜，腳下也出其的使勁，油門一踩到底，車速快的離譜，陳鉉膽戰心驚，幾次出言相勸，回應他的是愈發恐怖的車速，他不得不閉上嘴。

倏然，猛的一個急剎車，幸好他穩穩拉着扶手，這才倖免和擋風玻璃做親密的接觸，“你…”

“下車！”淡漠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頭也不回下着命令。

陳鉉下意識側頭看我，目光呆滯。

遲遲不見他動作，我煩躁的偏頭看他，冷聲道，“下車！”窗外風似乎更急了，吹得呼呼作響。

陳鉉深一口氣，“謝謝楊小姐順路帶我，再見。”猛的推開車門下車，面而來的狂風肆，他晃了晃。勉強站穩。

後視鏡裏的他立在寒風中望着車離去的方向，目光閃爍不明。…天際，成片的烏雲襲來，遮住最後的一點光亮，天地陷入一片蒼茫黑暗，風暴一觸即發。

他依然立在風中，烈烈寒風如刀颳得他臉上生疼，可他，卻笑了。

若老天有眼，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洗淨這骯髒的世界！

彷彿為了印證他的話，狂風呼嘯，傾盆大雨席捲而下。狠狠沖刷着這個世界。

這個冬天的雨水似乎格外多。

鋪天蓋地的雨水落下來的時候，我駕着我那輛法拉利在高架上疾馳，突如其來傾瀉而來的大雨狠狠沖刷着擋風玻璃，阻了視線，前頭似乎是一個拐彎，雨幕重重，我已分辨不清，用力踩下剎車，車胎磨過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

然而，終是不及，炫紅的法拉利撞出護欄，衝下了高架。

一瞬間。我腦海中一片空白，世界彷彿都安靜了，然後是重重的落地，顛簸，碰撞…

“嘟，嘟。嘟…”耳邊依稀有刺耳的響聲，我艱難的睜眼，恍惚間覺得自己的左腿疼痛難耐。

手機呢，手機在哪？我奮力在黑暗中摸索，動了動腿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原來自己的左腿被夾住了不能動，又想起上車時包包被丟在了後座，我索棄了打電話求救的念頭。

“啪嗒，啪嗒…”血的聲音，在黑暗中分外清晰，一下一下磨着我的神經。

我彷彿看見死神在向我招手，難道，我真的要死在這裏嗎？不。不會的。

求生的意志戰勝一切，我努力伸長手去夠後座的提包，終於摸到座椅的邊沿，深一點，再深一點，除了被夾住的左腿，我整個身子以一個難以想象的弧度向後探，終於，摸到了椅墊，觸手是一片平坦，哪裏有我的提包？

怎麼會這樣？！

我急了，血不停的失。腦中的眩暈越來越嚴重，我一遍遍告訴自己要冷靜，勉力穩住心神，探手在地上一陣摸索，終於，我觸到了一個柔軟的凸起。

幾乎是一把搶過包放到身上。我在外袋裏摸出手機，顫抖着摁下快捷撥號鍵數字1，然後，眼前一黑，意識離…

“喂，我，你在哪？説話，我…”男人急切的聲音透過聽筒在狹窄的車廂裏迴盪，我卻已沒能力做任何的回應。

手機屏幕發出幽幽的亮光，照亮了我毫無生氣的臉。

這個風大雨大的夜晚，註定了不會平靜。同一座高架，同一個路段，一輛電動車違章駛上高架，面駛來的一輛轎車猛打方向盤避讓，頭撞上對面疾馳而來的一輛轎車，緊隨其後的車避讓不及，追尾撞上，如大閘蟹似的。後面的車在雨幕中一輛接一輛追尾，直至第六輛堪堪剎住。

這一事故造成高架嚴重擁堵，本無法通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起特大的通事故所引，全沒有人注意幾分鐘之前，就在前一個上高架的路口。一輛轎車衝出護欄墜了下去。

世上，偏就有這樣巧合的事，高架之下是廢墟雜草，而我駕着的法拉利卻偏偏衝入了另一座高架的路面之下，加之雨勢實在太大，一時竟沒有人發現那輛偏離路面的車。

充斥着血腥味的狹小空間，時間彷彿凝滯，每一分每一秒都過得那樣慢。

昏昏沉沉中，我如同陷入可怖的夢障。

涼着大白熾燈的黑屋子裏，房間的正中央桌子上躺着一個女孩，血，鮮紅的血從她身上出，像有生命力般蜿蜒，圈住她的身體，動彈不得。

四五個男人圍在一旁獰笑着，眼神裏全是骯髒的獸慾。

救命，救命--那個女孩竟然是我自己！

喉嚨口似被人緊緊掐住，任憑我如何嘶吼，發不出丁點聲音。

不，不要，不要丟下我--心口痛的無以復加，卻始終沒有人聽到我的嘶吼，天大地大，只有我孤身一人。

依稀，透出細微的光亮。

一張好看的側臉出現在我眼前，帶着如同風般和煦的笑容。

“大叔，是你嗎？伊伊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