蟋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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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凡是有過如此經歷的人,誰都會知道,如何把這些隱匿者從躲藏處誘惑出來的方法。你可以拿起一草,把它放到蟋蟀的裏去,輕輕地轉動幾下。這樣一來,小蟋蟀肯定會認為地面上發生了什麼事情。於是,這隻已經被搔癢了,而且已經有些惱怒了的蟋蟀,將從後面的房間跑上來。然後,停留在過道中,遲疑着,同時,鼓動着它的細細的觸鬚認真而警覺地打探着外面的一切動靜。然後,它才漸漸地跑到有亮光的地方來,只要這個小東西一跑到外面來,便是自投羅網,很容易就會被人捉到。因為,前面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已經把我們這隻可憐的小動物的簡單的小小頭腦給糊了,畢競它的智力水平是何等低下啊!假如這一次,小蟋蟀逃掉了,那麼,它將會很疑慮,很機警,時刻提高它的警惕,不肯再輕易地冒險,從躲避的地方跑出來。在這種情況下,就不得不選擇其它的應付手段了。比如,你可以利用一杯水,把蟋蟀從中衝出來。
想起我們的孩童時代,那個時候真的是值得人懷念與羨慕。我們跑到草地裏去,到處捉拿蟋蟀這種昆蟲。捉到以後,就把它們帶回家裏。就把它們放在籠子裏供養。採來一些新鮮的萵苣葉子來養活它們。這真是一種莫大的童趣啊!
現在,回過頭來談談我這裏的情況吧。為了能夠更好地研究它們,我到處搜尋着它們的窠。孩童時代發生的事情,就彷彿昨天剛剛發生過一般。當我的另一個小同伴——小保羅——一個在利用草須方面,可以稱為專家級的孩子,在很長時間地實施他的戰略戰術之後,忽然,他十分動而興奮地叫起來:“我捉住它了!我捉住它了!一隻可愛的小蟋蟀!”
“動作快一點兒,”我對小保羅説道,“我這裏有一個袋子。我的小戰俘,你快快跳進去吧,你可以在袋子裏面安心居住。裏面有充足的飲食。不過,有個條件,那就是,你可一定不要讓我們失望啊!你一定要趕快告訴我們一些事情,一些我們渴望知道而且正在苦苦尋覓的答案。而這些事情中,需要你做的頭一件便是:把你的家給我看一看。”
屋子的內部並不奢華,有暴的,但是並不糙的牆。房子的住户有很多空閒的時間去修整太糙的地方。隧道的底部就是卧室,這裏比別的地方修飾的略微細些,並且寬敞些。大體上説,這是個很簡單的住所,非常清潔,也不濕,一切都符合衞生標準。從另一方面來説,假如我們考慮到蟋蟀用來掘土的工具十分簡單,那麼可以説這真是一個偉大的工程了。如果想要知道它是怎樣做的,它是什麼時候開始這麼大的工程的,我們一定要回溯到蟋蟀剛剛下卵的時候。
蟋蟀像黑螽斯一樣,只把卵產在土裏,深約四分之三寸,它把它們排列成羣,總數大約有五百到六百個。這卵真是一種驚人的機器。孵化以後,它看起來很像一隻灰白的長瓶子,瓶頂上有一個因而整齊的孔。孔邊上有一頂小帽子,像一個蓋子一樣。去掉蓋子的原因,並不是蠐螬在裏面不停地衝撞,把蓋子破了,而是因為有一種環繞着的線——一種抵抗力很弱的線,它自己會自動裂開。
卵產下兩個星期以後,前端出現兩個大的蠐螬,是一個呆在襁褓中的蠐螬,穿着緊緊的衣服,還不能完全辨別出來。你應當記得,螽斯也以同樣的方法孵化,當它來到地面上時,也一樣穿着一件保護身體的緊緊的外衣。蟋蟀和螽斯是同類動物,雖然事實上並不需要,但它也穿着一件同樣的制服。螽斯的卵留在地下有八個月之久,它要想從地底下出來必須同已經變硬了的土壤搏鬥一番,因此需要一件長衣保護它的長腿。但是蟋蟀整體上比較短,而且卵在地下也不過幾天,它出來時無非只要穿過粉狀的泥土就可以了。用不着和土地相抗掙。因為這些理由,它不需要外衣,於是它就把這件外衣拋棄在後面的殼裏了。
當它去襁褓時,蟋蟀的身體差不多完全是灰白的,它開始和眼前的泥土戰鬥了。它用它的大腮將一些毫無抵抗力的泥土咬出來,然後把它們打掃在一旁或乾脆踢到後面去,它很快就可以在土面上享受着陽光,並冒着和它的同類相沖突的危險開始生活,它是這樣弱小的一個可憐蟲,還沒有跳蚤大呢!
二十四小時以後,它變成了一個小黑蟲,這時它的黑檀足以和發育完全的蟋蟀相媲美,它全部的灰白到最後只留下來一條圍繞着部的白肩帶,它身上生有兩個黑的點。在這兩點中上面的一點,就在長瓶的頭上,你可以看見一條環繞着的,薄薄的、突起的線。殼子將來就在這條線上裂開。因為卵是透明的,我們可以看見這個小動物身上長着的節。現在是應該注意的時候了,特別是在早上的時候。
好運氣是關愛帶來的,如果我們不斷地到卵旁邊去看,我們會得到報酬的。在突起的線的四周,殼的抵抗力會漸漸消失,卵的一端逐漸分裂開,被裏面的小動物的頭部錐動,它升起來,落在一旁,像小香水瓶的蓋子一樣,戰俘就從瓶子裏跳了出來。
當它出去以後,卵殼還是長形的,光滑、完整、潔白,館子似的蓋子掛在口上的一端。雞卵破裂,就是小雞用嘴尖上的小硬瘤撞破的;蟋蟀的卵做得更加巧妙,和象牙盒子相似,能把蓋子打開。它的頭頂,已經足可以做這件工作了。
我們上面説過,蓋子去掉以後,一個幼小的蟋蟀跳出來,這句話還不十分確。它是非常靈和活潑的,不時用長的而且經常顫動的觸鬚打探四周發生的情況,並且很急地跑來跳去。當有一天,它長胖了,不能如此放肆了,那才真有些滑稽呢!
現在我們要看一看母蟋蟀為什麼要產下這麼多的卵。這是因為多數的小動物是要被處以死刑的。它們常遭到別的動物大量的殘忍的大屠殺,特別是小形的灰螅蜴和螞蟻的殺害。螞蟻這種討厭的寇,常常不留一隻蟋蟀在我們的花園裏。它一口就能咬住這可憐的小動物,然後狼虎嚥地將它們嚥下去。
唉,這個可恨的惡人,請想想看,我們還將螞蟻放在比較高級的昆蟲當中,還為它寫了很多的書,更對它大加讚美。稱讚之聲,不絕於耳。自然學者對它們很推祟,而且其名譽益增加。這樣看來,動物和人一樣,引起人們注意的最絕妙的方法,就是損害別人。
那些從事十分有益處的清潔工作的甲蟲,並不能引來人們的注意與稱讚,甚至無人去理睬它們;而吃人血的蚊蟲,卻是每個人都知道的;同時人們也知道那些帶着毒劍,暴躁而又虛誇的黃蜂,以及專做壞事的螞蟻。後者在我們南方的村莊中,常常會跑到人們的家裏面壞椽子,而且它們在做這些壞事時,還像品嚐無花果一樣高興。
我花園裏的蟋蟀,已經完全被螞蟻殘殺殆盡,這就使得我不得不跑到外面的地方去尋找它們。八月裏在落葉下,那裏的草還沒有完全被太陽曬枯乾,我看到幼小的蟋蟀,已經長得比較大了,全身已經都是黑了,白肩帶的痕跡一點也沒有存留下來,在這個時期,它的生活是式的,一片枯葉,一塊扁石頭,已經足夠它去應付大千世界中的一些事情了。
許多從螞蟻口中逃而殘生的蟋蟀,現在又作了黃蜂的犧牲品。它們獵取這些旅行者,然後把它們埋在地下。其實只要蟋蟀提前幾個星期做好防護工作,它們就沒有這種危險了。但是它們從來也沒想到過這點,總是死守着舊習慣,彷彿視死如歸的樣子。
一直要到十月末,寒氣開始襲人時,蟋蟀才開始動手建造自己的巢。如果以我們對養在籠子裏的蟋蟀的觀察來判斷,這項工作是很簡單的。挖並不在的地面上進行,而是常常在萵苣葉——殘留下來的食物——掩蓋的地點。或者是其它的能代替草葉的東西,似乎為了使它的住宅秘密起見,這些掩蓋物是不可缺少的。
這位礦工用它的前足扒着土地,並用大腮的鉗子,咬去較大的石塊。我看到它用強有力的後足蹬踏着土地,後腿上長有兩排鋸齒式的東西。同時,我也看到它清掃塵土將其推到後面,把它傾斜地鋪開。這樣,就可以知道蟋蟀挖掘巢的全部方法了。
工作開始做的很快。在我籠子裏的土中,它鑽在下面一呆就是兩個小時,而且隔一小會兒,它就會到進出口的地方來。但是它常常是向着後面的,不停地打掃着塵土。如果它到勞累了,它可以在還沒完成的家門口休息一會兒,頭朝着外面,觸鬚特別無力地擺動,一副倦怠的樣子。不久它又鑽進去,用鉗子和耙繼續勞作。後來,休息的時間漸漸加長,這使我到有些不耐煩了。
這項工作最重要的部分已經完成了。口已經有兩寸多深了,足夠滿足一時之需。餘下的事情,可以慢慢地做,今天做一點,明天再做一點,這個可以隨天氣的變冷和蟋蟀身體的長大而加大加深。如果冬天的天氣比較暖和,太陽照到住宅的門口,仍然還可以看見蟋蟀從裏面拋散出泥土來。在天盡情享樂的天氣裏,這住宅的修理工作仍然繼續不已。改良和裝飾的工作,總是經常地不停歇地在做着,直到主人死去。
四月的月底,蟋蟀開始唱歌,最初是一種生疏而又羞澀的獨唱,不久,就合成在一起形成美妙的奏樂,每塊泥土都誇讚它是非常善於演奏動聽的音樂的樂者。我樂意將它置於天的歌唱者之魁首。在我們的荒廢了的土地上,在百里香和歐薄荷繁盛的開花時節,百靈鳥如火箭般飛起來,打開喉嚨縱情歌唱,將優美的歌聲,從天空散佈到地上。而呆在下面的蟋蟀,它們也不住引,放聲高歌一曲,以求與相知者相應和。它們的歌聲單調而又無藝術,但它的這種藝術和它生命復甦的單調喜悦相協調,這是一種警醒的歌頌,為萌芽的種子和初生的葉片所瞭解、所體味。對於這種二人合奏的樂曲,我們應該判定蟋蟀是優秀中的勝者。它的數目和不間斷的音節足以使它當之無愧。百靈鳥的歌聲停止以後,在這些田野上,生長着青灰的歐薄荷,這些在光下搖擺着芳香的批評家,仍然能夠享受到這樣樸實的歌唱家的一曲讚美之歌,從而伴它們度過每一刻寂寞的時光。多麼有益的伴侶啊!它給大自然以美好的回報。
兩個翼鞘的構造是完全一樣的。知道一個也就知道另一個了。它們分別平鋪在蟋蟀的身上。在旁邊,突然斜下成直角,緊裹在身上,上面還長有細脈。
如果你把兩個翼鞘揭開,然後朝着亮光仔細地留意,你可以看到它是極其淡的淡紅,除去兩個連接着的地方以外,前面是一個大的三角形,後面是一個小的橢圓,上面生長有模糊的皺紋,這兩個地方就是它的發聲器官,這裏的皮是透明的,比其它的地方要更加緊密些,只是略帶一些煙灰。
在前一部分的後端邊隙的空隙中有五條或是六條黑的條紋,看來好像梯子的台階。它們能互相磨擦,從而增加與下面弓的接觸點的數目,以增強其振動。
在下面,圍繞着空隙的兩條脈線中的一條,呈肋狀。切成鈎的樣子的就是弓,它長着約一百五十個三角形的齒,整齊得幾乎符合幾何學的規律。
這的確可以説是一件非常緻的樂器。弓上的一百五十個齒,嵌在對面翼鞘的梯級裏面,使四個發聲器同時振動,下面的一對直接摩擦,上面的一對是擺動摩擦的器具,它只用其中的四隻發音器就能將音樂傳到數百碼以外的地方,可以想象這聲音是如何的急促啊!
它的聲音可以與蟬的清澈的鳴叫相抗衡,並且沒有後者糙的聲音。比較來説,蟋蟀的叫聲要更好一些,這是因為它知道怎樣調節它的曲調。蟋蟀的翼鞘向着兩個不同的方向伸出,所以非常開闊。這就形成了制音器,如果把它放低一點,那麼就能改變其發出聲音的強度。據它們與蟋蟀柔軟的身體接觸程度的不同,可以讓它一會兒能發出柔和的低聲的唱,一會兒又發出極高亢的聲調。
蟋蟀身上兩個翼盤完全相似,這一點是非常值得注意的。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上面弓的作用,和四個發音地方的動作。但下面的那一個,即左翼的弓又有什麼樣的用處呢?它並不被放置在任何東西上,沒有東西接觸着同樣裝飾着齒的鈎子。它是完全沒有用處的,除非能將兩部分器具調換一下位置,那下面的可以放到上面去。如果這件事可以辦到的話,那麼它的器具的功用還是和以前相同,只不過這一次是利用它現在沒有用到的那隻弓演奏了。下面的胡琴弓變成上面的,但是所演奏出來的調子還是一樣的。
最初我以為蟋蟀是兩隻弓都是有用的,至少它們中有些是用左面那一隻的。但是觀察的結果恰恰與我的想象相反。我所觀察過的蟋蟀(數目很多)都是右翼鞘蓋在左翼鞘上的,沒有一隻例外。
我甚至用人為的方法來做這件事情。我非常輕巧地,用我的鉗子,使蟋蟀的左翼鞘放在右翼鞘上,決不碰破一點兒皮。只要有一點技巧和耐心,這件事情是容易做到的。事情的各方面都得很好,肩上沒有落,翼膜也沒有皺褶。
我很希望蟋蟀在這種狀態下仍然可以盡情歌唱,但不久我就失望了。它開始回覆到原來的狀態。我一而再而三地擺了好幾回,但是蟋蟀的頑固終於還是戰勝了我的擺佈。
後來我想這種試驗應該在翼鞘還是新的、軟的時候進行,即在蠐螬剛剛蜕去皮的時候。我得到剛剛化的一隻幼蟲,在這個時候,它未來的翼和翼鞘形狀就像四個極小的薄片,它短小的形狀和向着不同方向平鋪的樣子,使我想到麪包師穿的那種短馬甲,這蠐螬不久就在我的面前,去了這層衣服。
小蟋蟀的翼鞘一點一點長大,漸漸變大,這時還看不出哪一扇翼鞘蓋在上面。後來兩邊接近了,再過幾分鐘,右邊的馬上就要蓋到左邊的上面去了。於是這時是我加以干涉的時候了。
我用一草輕輕地調整其鞘的位置,使左邊的翼鞘蓋到右邊的上面。蟋蟀雖然有些反抗,但是最終我還是成功了。左邊的翼鞘稍稍推向前方,雖然只有一點點。於是我放下它,翼鞘逐漸在變換位置的情況下長大。蟋蟀逐漸向左邊發展了。我很希望它使用它的家族從未用過的左琴弓來演奏出一曲同樣美妙動人的樂曲。
第三天,它就開始了。先聽到幾聲摩擦的聲音,好像機器的齒輪還沒有切合好,正在把它調整一樣。然後調子開始了,還是它那種固有的音調。
唉,我過於信任我破壞自然規律的行為了。我以為已造就了一位新式的奏樂師,然而我一無所獲。蟋蟀仍然拉它右面的琴弓,而且常常如此拉。它因拼命努力,想把我顛倒放置的翼鞘放在原來的位置,導致肩膀臼,現在它已經經過自己的幾番努力與掙扎,把本來應該在上面的翼鞘又放回了原來的位置上,應該放在下面的仍放在下面。我想把它做成左手的演奏者的方法是缺乏科學的。它以它的行動來嘲笑我的做法,最終,它的一生還是以右手琴師的身份度過的。
樂器已講得夠多了,讓我們來欣賞一下它的音樂吧!蟋蟀是在它自家的門口唱歌的,在温暖的陽光下面,從不躲在屋裏自的欣賞。翼鞘發出“克利克利”柔和的振動聲。音調圓滿,非常響亮、明朗而美,而且延長之處彷彿無休止一樣。整個天寂寞的閒暇就這樣消遣過去了。這位隱士最初的歌唱是為了讓自己過得更快樂些。它在歌頌照在它身上的陽光,供給它食物的青草,給它居住的平安隱避之所。它的弓的第一目的,是歌頌它生存的快樂,表達它對大自然恩賜的謝意。
到了後來,它不再以自我為中心了,它逐漸為它的伴侶而彈奏。但是據實説來,它的這種關心並沒收到謝的回報,因為到後來它和它的伴侶爭鬥的很兇,除非它逃走,否則它的伴侶會把它成殘廢,甚至將吃掉它一部分的肢體。不過無論如何,它不久總要死的,就是它逃了好爭鬥的伴侶,在六月裏它也是要死亡的。聽説喜歡聽音樂的希臘人常將它養在籠子裏,好聽它們的歌唱。然而我不信這回事,至少是表示懷疑。第一,它發出的略帶煩囂的聲音,如果靠近聽久了,耳朵是受不了的,希臘人的聽覺恐怕不見得愛聽這種糙的,來自田野間的音樂吧!
第二,蟬是不能養在籠子裏面的,除非我們連洋橄欖或榛系木一齊都罩在裏面。但是隻要關一天,就會使這喜歡高飛的昆蟲厭倦而死。
將蟋蟀錯誤地作為蟬,好像將蟬錯誤地當作蚱蜢一樣,並不是不可能的。如果如此形容蟋蟀,那麼是有一定道理的。它被關起來是很快樂的,並不煩惱。它長住在家裏的生活使它能夠被飼養,它是很容易滿足的。只要它每天有萵苣葉子吃,就是關在不及拳頭大的籠子裏,它也能生活的很快樂,不住地叫。雅典小孩子掛在窗口籠子裏養的,不就是它嗎?
布羅温司的小孩子,以及南方各處的小孩子們,都有同樣的嗜好。至於在城裏,蟋蟀更成為孩子們的珍貴財產了。這種昆蟲在主人那裏受到各種恩寵,享受到各種美味佳餚。同時,它們也以自己特有的方式來回報好心的主人,為他們不時地唱起鄉下的快樂之歌。因此它的死能使全家人都到悲哀,足可以説明它與人類的關係是多麼親密了。
我們附近的其它三種蟋蟀,都有同樣的樂器,不過細微處稍有一些不同。它們的歌唱在各方面都很像,不過它們身體的大小各有不同。波爾多蟋蟀,有時候到我家廚房的黑暗處來,是蟋蟀一族中最小的,它的歌聲也很細微,必須要側耳靜聽才能聽得見。
田野裏的蟋蟀,在天有太陽的時候歌唱,在夏天的晚上,我們則聽到意大利蟋蟀的聲音了。它是個瘦弱的昆蟲,顏十分淺淡,差不多呈白,似乎和它夜間行動的習慣相吻合。如果你將它放在手指中,你就會怕把它捏扁。它喜歡呆在高高的空氣中,在各種灌木裏,或者是比較高的草上,很少爬下地面來。在七月到十月這些炎熱的夜晚,它甜的歌聲,從太陽落山起,繼續至半夜也不停止。
布羅温司的人都悉它的歌聲,最小的灌木葉下也有它的樂隊。很柔和很慢的“格里裏,格里裏”的聲音,加以輕微的顫音,格外有意思。如果沒有什麼事打擾它,這種聲將會一直持續並不改變,但是隻要有一點兒聲響,它就變成人的歌者了。你本來聽見它在你面前很靠近的地方,但是忽然你聽起來,它已在十五碼以外的地方了。但是如果你向着這個聲音走過去,它卻並不在那裏,聲音還是從原來的地方傳過來的。其實,也並不是這樣的。這聲音是從左面,還是從後面傳來的呢?一個人完全被搞糊塗了,簡直辨別不出歌聲發出的地點了。
這種距離不定的幻聲,是由兩種方法造成的。聲音的高低與抑揚,據下翼鞘被弓壓迫的部位而不同,同時,它們也受翼鞘位置的影響。如果要發較高的聲音,翼鞘就會抬舉得很高;如果要發較低的聲音,翼鞘就低下來一點。淡的蟋蟀會惑來捕捉它的人,用它顫動板的邊緣壓住柔軟的身體,以此將來者搞昏。
在我所知道的昆蟲中,沒有什麼其它的歌聲比它更動人、更清晰的了。在八月夜深人靜的晚上,可以聽到它。我常常俯卧在我哈麻司裏迭香旁邊的草地上,靜靜地欣賞這種悦耳的音樂。那種覺真是十分的愜意。
意大利蟋蟀聚集在我的小花園中,在每一株開着紅花的野玫瑰上,都有它的歌頌者,歐薄荷上也有很多。野草莓樹、小松樹,也都變成了音樂場所。並且它的聲音十分清澈,富有美,特別動人。所以在這個世界中,從每棵小樹到每樹枝上,都飄出頌揚生存的快樂之歌。簡直就是一曲動物之中的“歡樂頌”!
高高的在我頭頂上,天鵝飛翔於銀河之間,而在地面上,圍繞着我的,有昆蟲快樂的音樂,時起時息。微小的生命,訴説它的快樂,使我忘記了星辰的美景,我已然完全陶醉於動聽的音樂世界之中了。那些天眼,向下看着我,靜靜的,冷冷的,但一點也不能打動我內在的心絃。為什麼呢?因為它們缺少一個大的秘密——生命。確實,我們的理智告訴我們:那些被太陽曬熱的地方,同我們的一樣,不過終究説來,這種信念也等於一種猜想,這不是一件確實無疑的事。
在你的同伴裏,相反的啊,我的蟋蟀,我到生命的活力,這是我們土地的靈魂,這就是為什麼我不看天上的星辰,而將注意力集中於你們的夜歌的原因了。一個活着的微點——最小最小的生命的一粒,它的快樂和痛苦,比無限大的物質,更能引起我的無限興趣,更讓我無比地熱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