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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警惕警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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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孟東燃高舉着打火機,更加正道:"姓何的,現在想後悔,太晚了,你不是揚言不讓我孟東燃有好子過麼,你不是揚言要幫他們拔掉我這顆釘子麼,好,現在我成全你。"説着,手指輕輕一摁,只聽得空氣分外緊悶的屋子裏響出"啪嗒"一聲,何成剛心想完了,自己已經變成灰了,大喊了一聲我的媽呀,就往外奔,結果一頭撞在門上,不知是太緊張還是撞得太狠,昏過去了。

屋子裏並沒發生可怕的一幕,公安局副局長一頭撞破門衝進來時,濃濃的汽油味差點將他燻過去,他看一眼手握打火機的孟東燃,沒命地撲上去:"縣長不能啊,快放下!"孟東燃拿的是一隻報廢的打火機,能發出響聲,但打不着火。

那絕不是一場虛驚,那天衝進屋子的每一個人,都被孟東燃臉上玩命的神情嚇住了,縣長於慶河趕來,一看被汽油澆透的他,臉上哪還有血,痛叫一聲:"老孟你這是幹啥,你是在要我的命啊!"説着撲過去,緊緊地抱住了他,嘴裏不停地喊:"老孟,老孟,我的好兄弟,使不得啊——"何成剛算是被徹底制服,再也不敢提上訪兩個字了,孟東燃一不做二不休,藉着查上訪原因,動用非常手段,將借舊城改造大發不義之財的縣委副書記及城建局長等人送進了監獄。這事在民間傳為好幾個版本,有人説,孟東燃那天衝何成剛説的話是:"你不就一合成鋼麼,看是你硬還是我這個硅錳合金硬!"也有人説,孟東燃此舉並不是衝何成剛,而是借何成剛要放倒縣委副書記,他是"硅錳合金"。不管怎麼,孟東燃打那以後,就有了一個"孟合金"的外號。

往事讓人唏噓,往事也讓人慨。這些年來,孟東燃深深悟出一層道理,當官主政,太軟了誰也拿你當杮子捏,該不計後果的時候,就要不計後果。但是太硬了,你身邊就會豎起無數座山頭,有些山頭瞬間會變成堡壘。當官為政,最高的境界是軟硬適中,讓人摸不透。可這個軟硬適中,火候很難把握啊,面對不同的人,不同的力量,以及不同的事,你的温度、濕度還有軟硬度都要不同。

孟東燃斟酌一番,依舊以謙恭的姿態和温順的話語道:"讓老領導費心了,這項工程不同別的,我會認真對待,再説到時有嚮明書記親自掛帥,我肩上的壓力也會小點。"孟東燃不顯山不水就把潘嚮明引了出來,他説這話有兩層意思,一是想封常國安的嘴,甭看他跟常國安這麼近,但在更多的時候,他還是有所防備的,只不過這防備被另一樣東西包裹,輕易看不出,這東西就叫知遇之恩,也可以理解成尊老。在官場,尊老是門學問,更是殺手鐧,關鍵時候搬出一位老人,對對手是很有殺傷力的。當然,尊老更是品德,沒聽説哪個不尊老的人能平步青雲,孟東燃這方面口碑異常之好,不只是常國安,那些已退出桐江政治舞台的老者,只要一提及孟東燃,往往就會情不自出戀意,這份戀意特定時候,就成了民意支持,成了左右主宰他命運者的無形力量。任何事物都有兩面,孟東燃也常常被尊老尊得疲力竭,尊得進退兩難,特別是這兩年,常國安對他的干擾是越來越多,有時候甚至在越俎代庖。孟東燃能理解常國安,一個縱橫沙場大半輩子的人,突然到了人大崗位上,儘管這崗位是虛作假換來的,大權旁落的覺仍然折騰得常國安難受,只好借他這把刀,來用用餘下的力。理解歸理解,孟東燃還是不想讓常國安到人大後空下來的兩隻手,一次次強行伸向他這邊,自己的桃子自己摘,哪怕摘下來再孝敬常國安,那是另一碼事,常國安無節制地掠奪,他心裏受不了,影響工作不説,外面的説法也不好聽。畢竟傀儡兩個字,壓誰心上都是一塊石頭,而且是臭石頭。另外一層意思,他也是向常國安傳遞一個信息,這項目潘嚮明很重視,指不定潘那邊早就有了合適人選。

果然,常國安臉上的笑不見了,潘嚮明三個字,他任何時候聽了心都會,尷尬了那麼幾秒鐘,打破什麼似的忽然笑了笑:"不説這個,不説這個,怎麼老在家裏談工作呢,東燃啊,今天是想跟你談談曉麗這孩子…"2從常國安家出來,孟東燃心事重重,常國安關於女兒常曉麗的一番懇談,如同錘子一樣砸在他心上。可憐天下父母心,不論多剛強的父母,一旦面對自己的子女,縱是合金做的心,也柔軟成一團水了。

水裏漂的,是常曉麗混亂而又慘敗不堪的人生,還有父母的眼淚。

怪得了誰呢?每個人都長着兩隻腳,走出來的路卻是那麼的不同。孟東燃自信,常曉麗的人生敗局,跟他沒多大關係,他不是常曉麗那個因,常曉麗也不是他的果,可是,眼見着一朵美麗的花漸枯萎,隨時都可能凋零,他的心還是狠狠地被什麼咬着,平定不下來。一種久違了的對過去歲月無數種假想可能的幻想折磨着他,讓他覺到人生是如此荒誕,如此經不起時間考驗。常國安被女兒境遇打垮了的聲音一次次迴旋在他耳畔,一個人的老原來這麼簡單,自己的手一生都塗不黑的臉讓子女輕輕一描,就看不到原來的光亮了。還有謝紫真臨別時久久握着不肯鬆開他的那雙手,也在一次次給他傳遞着比語言更有摧毀力的震撼。

他無心打車,晚上他是很少讓董浩出車的,大家都有家,該把別人的丈夫留在子身邊時,他就儘量留給人家,不像某些領導,身邊一旦少了司機或秘書,就覺自己的身份也沒了。他喜歡無牽無掛地去做自己的事,而不樂意在笑臉中看到無盡的怨言。

孟東燃行走在街上,夜如水,漫過他的心,也漫過不知從什麼地方湧出來的惆悵。人到中年,太容易被歲月的傷困擾,常常不由自主就會張望過去,審視別人的同時也會對自己發出一次次責問,有多少事可以重來,有多少情可以忘懷。這麼憂傷着,他想起了子葉小棠。葉小棠當"驢友"還沒回來,樂不思蜀,電話也不打一個,讓他在這冰涼的夜中忽然受到愛情的寂寞,望着街頭或是樹陰下忘情擁在一起的年少的戀人以及趁着夜出來偷情的對對假鴛鴦,孟東燃對自己的生活連連發出一片嘆。有多少輝煌就有多少落寞,有多少鮮亮就有多少陰暗,他掏出手機,想主動給葉小棠撥過去,也好讓這夜下突然湧出的相思成為兩顆心的共鳴,號撥一半,突然又放棄。算了,還是讓她開心地玩吧,別讓常曉麗身上傳染來的冒殃及到葉小棠,怎麼快樂怎麼來,這是他對婚姻生活的解讀,更是送給葉小棠的一句發自肺腑的話。

走着走着,孟東燃眼前一驚,過街天橋上手拉手走在一起的不正是跟葉小棠一起出去爬山的丁克麼?他緊着往前走了幾步,確認那男人就是丁克,正在借天橋的掩護肆無忌憚地拿手在女人懷裏亂蹭油呢,孟東燃看不清那女人是誰,憑覺,覺得那女人在三十歲左右,身材一,個子足有一米七五,比丁克還要高出半個頭,因此丁克侵犯起她來就顯得有些困難,好在天橋上有台階,聰明的丁克很快將懷裏女人降下一台階,這樣他的手就從容多了。

丁克回來了,莫非?

孟東燃沒了繼續步行下去的興頭,伸手攔車,着急而又情緒昂地往家趕。

家裏清冷依然,一點沒因丁克的出現而多出一絲意外的温暖。孟東燃嘆息一聲,斜靠在門邊,悽悽然傷着神。過了一會,他笑笑,發什麼神經啊,她跑出去又不是一次兩次,以前你怎麼沒這個心勁?

第二天早上七點,孟東燃正要出門,家裏電話響了,接起一聽,是葉小棠。

"老公,想我了沒啊,想壞了吧?"葉小棠一上來,就像機關槍一樣啪啪啪地給他發愛情。孟東燃被子彈命中,周身突然湧出一股熱量:"想,不想你想誰,趕快回來吧,再不回來我可就旱死了。"

"就要旱你,看你能熬多久。"葉小棠撒了一聲嬌。旱是孟東燃老家的土話,意思是女人耍心眼,不讓男人近身,故意把男人放太陽下曬着。

"不行,再旱我可就跳別人家池子裏洗澡了。"孟東燃來了情緒,故意拿話挑逗葉小棠,説話間身體某個地方有了反應。也難怪,他跟葉小棠已經好久沒那個了,不是葉小棠外出,就是他喝醉,或者累。都説政府官員的生活沒規律,其實最沒規律的是夫生活。工作也好,人際關係也好,哪一樣不折騰得人筋疲力盡。真到了牀上,就想呼呼大睡,反把人生中最不該荒廢的事給荒廢了。

聽見孟東燃‮情調‬,葉小棠格格笑出了聲:"好啊,你去跳啊,省得我費勁,不過老公你要跳一家水清點的,你老婆有潔癖,帶了細菌回來我會一輩子旱着你。"孟東燃説:"旱着就旱着,誰怕誰啊。"玩笑開得差不多了,孟東燃換了口氣,認真問葉小棠啥時回來,學院那邊謊可一定要編好,甭到時了餡,又讓他去説情。葉小棠也認真回答,説學院那邊不會有事,這次她是帶着公幹出來的,正好有個學術會議在這邊召開,院長點名讓她參加。

公幹?孟東燃愣了一下,這事怎麼沒聽葉小棠提起過,一股不快湧上來,差點讓他失態,不過他還是很好地控制了自己,裝作什麼也不在乎地道:"早不説,連你老公也瞞。"葉小棠隨後説出的一席話就讓孟東燃徹底無言。葉小棠説:"老公你就再忍耐幾天吧,本來今天要回,可丁克昨天爬山時拐了腳脖子,痛得下不了地,在醫院治療呢。不能把他丟下,否則你老婆不夠哥們。"丁克?

天橋上那一幕嘩地閃了出來,難道他見了鬼?

柳桐公路項目批覆很快就到了,比原來預想的還要好,省裏又追加投資五個億。梅英在電話裏説,為爭取這五個億,她磨破了嘴皮,最後把鄰市一個項目的追加投資搶了過來。孟東燃趕忙説謝,梅英開玩笑:"嘴上説謝就謝了啊,你不知道你大姐有多辛苦。"孟東燃笑笑:"大姐的情我記着呢,啥時我有長進了,一定好好報答。"

"長進,你還不滿足啊,發改委股還沒坐穩,就想溜號,我可不答應。"孟東燃笑説:"我是想溜,可沒地方要我啊,還得把這把椅子坐牢。"梅英正經道:"東燃,這項目可不能搞砸,我怎麼聽説項目還沒到,市裏已經亂許願了?你可要記住,項目對你來説就是政治生命,千萬不敢馬虎。"孟東燃的心重了一下,是啊,最近一段子,圍繞着即將開工的柳桐公路,桐江四下已經有了動靜,那種強烈的氣味已經讓他覺到,自己這個發改委主任,又要處在風口尖上了。

孟東燃拿着項目批覆來到市委,市委書記潘嚮明剛剛送走一撥客人,心情顯得很愉悦。"東燃啊,你來得正好,剛才開發區管委會老季跟我説了件事,正想找你商量呢。"一聽潘嚮明用了商量兩個字,孟東燃心裏一熱,潘嚮明不比趙乃鋅,向來對他都是官話原則話,如此親切他還是第一次遇到。他往前邁了一步,站在潘嚮明桌邊:"我是急着跟書記彙報工作。"

"項目的事吧,先放放,不急,高新區這家台資企業,你怎麼考慮的?"潘嚮明説的,是高新區一家叫嘉良集團的台資企業,老闆陳嘉良是台灣富商,這家台資企業是趙乃鋅擔任市長後不遺餘力引來的,目前掌握着至少五項世界一的核心技術,而且旗下聚集了一大批英。陳嘉良有兩個太太,一是原配,明的,在台灣島上。另一位是到桐江投資時認識的,暗的,女人名叫何碧欣,很年輕,目前是嘉良電子總經理。陳嘉良本來在桐江干得野心,嘉良電子發展迅猛,可惜年前他太太突然去世,這事對陳嘉良打擊深重,也許是良心發現,陳嘉良認為在桐江投資的這幾年,冷落了太太,把全部熱情給了何碧欣,於是毅然做出一個決定,回到台灣島上,守着子的亡靈。念在趙乃鋅當初坦誠相待,真誠相邀的那份情上,陳嘉良找到趙乃鋅,想把嘉良電子低價轉讓給國內企業,但前提有兩個,一是這家企業有足夠的生命力和競爭力,另一個就是必須無條件安排好何碧欣,何碧欣原來是總經理,企業轉讓後仍然是嘉良電子這一塊的總經理。消息傳出,想爭到這塊肥的企業不下十家,都是在高新產業區叫得響的。但真正具備資格的,怕就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謝華,另一個就是國風集團孫國鋒。

孟東燃知道,市長趙乃鋅一心是想把嘉良嫁給謝華的,縱然孫國鋒跟趙乃鋅關係也不簡單,但謝華更佔優勢。這事之所以耽誤着沒定下來,是陳嘉良的小情人何碧欣不知讓孫國鋒採取了什麼手段,在很短的時間內就給套熱乎了,怎麼也不肯把嘉良股權轉讓給光華,趙乃鋅做了不少工作,仍然沒把兩個女人的手牽在一起,相反,何碧欣現在對謝華是成見越來越深。

但孟東燃沒想到,書記潘嚮明忽然關心起這事來,看來剛才送走的管委會主任季棟樑沒少給潘嚮明吹風。

季棟樑這個人,陰着呢,仗着跟潘嚮明距離近,輕易不把誰放眼裏,高新區又是桐江的黃金地盤,政績中的政績,他就像封疆大吏一樣在桐江顯得牛氣十足,有時趙乃鋅面子都不給。

孟東燃暗暗了一口冷氣,道:"方案已經討論過幾次了,目前能吃得下嘉良的,無外乎國風和光華,當然最終誰有這個福,還要看何總那邊怎麼想。"孟東燃的話説得既婉轉又圓滑,幾層意思都表達到了,而且他還特意把國風提在了前面,正好跟趙乃鋅面前説時的次序打了個顛倒,因為他判斷着,書記潘嚮明是傾向孫國鋒的。沒別的原因,外界都在傳説,謝華跟趙乃鋅有點那個,跟市長那個的,書記這邊當然不痛快,這也是官場一大特吧。

潘嚮明哦了一聲,笑看着孟東燃,語氣依舊暢快地問:"那你呢,覺得哪家合適?"孟東燃不敢貿然作答,潘嚮明絕不會平白無故問這個,一定是他聽到了什麼,或者季棟樑讓他吃了什麼定心丸。斟酌詞句道:"要説兩家企業差不多,各有特吧,國風管理有方,負債輕,開拓勁不足。光華相對超前,但管理上漏不少。"孟東燃這樣説,是有前面黑用工那事墊着底,雖然這事沒掀起什麼大的波瀾,但難保不會在潘嚮明心裏留下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