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生命眷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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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簫來到傳染病醫院工作已經一段時間,各項工作已經悉,而且也將前番的事情全部放下,於是也開始接手麻風病人的管理工作。
對於麻風病來説,它可以算是一個比較古老的病了,據説孔子的弟子冉伯牛就患有麻風病。對於麻風病患者來説,基本上意味着恥辱與疏遠,但是在偏遠的鄉村,尤其是文化閉的山區村落,人們對這種病的認識卻往往極其匱乏。
國家政策對於麻風病人的治療是免費治療,對於秦簫以及傳染病醫院的同事們來説,最關鍵的問題不是一個醫生如何去治麻風病,而是如何儘早儘快地去發現麻風病人,並儘早診斷治療。
整個縣,除了縣城,周圍有十八個鄉鎮,每個鄉鎮都有貧困落後的村莊,有的甚至在山旮旯裏數年不見外人,這樣的地方最容易造成像麻風這樣傳染病頑固存在。
秦簫向賈院長提議,願意帶着年輕的醫生和護士一個鄉鎮一個鄉鎮,一個村莊一個村莊地進行地毯式排查,這是一個十分艱鉅的任務,然後排查出來的患者及時轉入醫院系統治療。賈院長聽到這個年輕人能這麼賣力,十分欣,隨即同意,同時還把院裏的一台醫療車配給他,並代他有什麼困難可以直接來找他。
於是,秦簫開始了漫長的農村麻風病人篩查隨訪的旅程。在秦簫看來,最難的工作不是要吃如何的苦,受如何的痛,而是接手爛尾的工作,由於往年的調查篩查過程存在極大的漏和實際的人員資金配備不足,導致篩查結果可信度很差,秦簫索也不再關心這個結果,直接從零開始,把整個責任地區重新篩查。
秦簫從小在農村長大,走起山路來步履輕快,倒是身邊的新來的醫生護士吃不消了,他也不責備這些年輕人,而是努力鼓勵他們,整個團隊氣氛融洽和諧。而真正使他們這些年輕人意識到自己工作的價值所在,還是在工作過程之中慢慢地體會到的。
今天秦簫竟然要緣黛溪河一直往南,到達南部深山裏面西峪和東峪兩村。他也路過了自己的家鄉河東村,但是爺爺不在,自己也沒有時間回家,所以開車一路向南,終於在河邊一處山谷處停下來。
秦簫掉鞋子拎在手裏,當他再一次踏入黛溪河水時,突然有一種莫名的坦然與愜意襲上心頭。這條河,他小的時候趟過,上學的時候也趟過,如今再一次趟過去,滄的河水在膝蓋處起雪白的水花,足底觸摸着鵝卵石和細沙,有一種迴歸的覺。
“滄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這是《孟子·離婁》中的名句,楚辭《漁父》中也有記載,意思是説世道清明,我們就出世作為,世道渾濁我們就與之沉浮。秦簫到,人生經歷多少起伏,都是需要這種心態來平復的,倒不是要我們去隨波逐,而是要在世事變遷中,定位自我,把握自我,而後實現自我。
大家小心翼翼地揹着醫療箱過了河,就一路進了山裏。
來到東峪村的村委會,秦簫簡單地描述一下麻風病人得主要症狀,村長便領着秦簫的醫療團隊到村裏疑似患者的家庭挨個訪問。
在東峪村,秦簫和同事們在一家四口之家的人家發現了一例,患者是家裏的老太太,多年前開始皮膚就出現斑疹,眉也逐漸落殆盡,臉部臃腫,如今雙手和雙足已經出現麻木和畸形。期初家裏人也請人治過,只是不見效果也就不了了之。老太太總是以為自己年紀大了,腿腳不靈便,也就沒在意,從症狀和病史上大家一看已經基本確診。於是秦簫便讓家人和兩名同事抓緊將老人送入醫院接受確診的檢查和治療,家人也要進行專項檢查看看有無傳染。
此時已經中午,秦簫也來不及下山回去吃飯,自己隨便吃了兩口隨身帶的點心,便和同事一起到西峪村繼續工作。
西峪村坐落於南北西三面環山的一條山谷之中,山谷底部是一條溪順山勢而東去。此時正值旱季,溪水很少,有的地段甚至已經斷,能看到谷底的嶙峋亂石和河道沖刷出的滄桑痕跡。整條溪最後都匯入貫穿全縣的黛溪河中。而西峪村就在河與北山之間的山坡之上,早晨起來便能看見朝陽映入窗台,而傍晚早早地就進入昏暗之中。小的時候秦簫來過一次,只記得這個地方的水杏與桃子分外香甜,想着想着,秦簫不口水直,不過這個時節,不是杏兒桃兒結果的時候,對於童年的美好記憶,他這次也無法再次領略到了。
在西峪村發現的這位老人,確實不讓人心酸,見到當時的情形,身邊的年輕的女同事都心疼地掉下淚來。老人姓宋,是個羊倌,一輩子除了種地,就以放羊放牛為生。兒子早逝,兒媳婦改嫁,只留有一個孫子。可是幾年前,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己就覺腿腳不靈便,有多處皮膚也出現丘疹,繼而出現結節。
幾年下來沒有任何治療,現在雙腳已經潰爛到膝蓋以下,村裏人沒人知道怎麼回事,只道是這個老人有妖氣襲身,便不敢靠近,老人便和孫子相依為命。
過了不久,房子也不堪風雨滄桑,坍塌了,老人就和孫子住到了自己的牛棚。
秦簫來到老人的面前,只見被子黢黑甚至發亮,被絨像脹破了肚皮的蟾蜍的內臟,到處從被罩的窟窿裏吐出“舌頭”整個牛棚,到處牛糞遍地,蒼蠅飛舞,旁邊的牛甩着尾巴驅趕蚊蠅。可能是前幾天剛剛下過雨,也可能這裏本來就低窪濕,牛蹄子不斷在老人的被褥旁邊踩出一個個泥濘的腳印,隨後便被渾濁烏黑的並混着牛糞發着臭味的污水填滿,還不斷髮出咕嚕咕嚕的氣泡聲音,讓人噁心無比。
這是從柴禾堆裏偷偷地冒出一雙小眼注視着他們,秦簫一把過去,抱住了這個小孩——正是老人的孫子,他已經皮包骨頭。
祖孫兩人其實一直這麼過子,老人不能行動,在牛棚住着,孩子去放牛放羊度。可是不巧,這幾天爺爺突然高燒不退,自己要來的飯食也沒吃幾口,今天早上就昏不醒,奄奄一息了。
身旁的護士已經不忍心看,背過身去伏在樹幹上失聲痛哭起來。
秦簫趕緊過去掀開被褥,抱起老人,老人的雙手雙足已經壞疽腐爛,全都沒有了,掀開被褥後是一陣腐爛的臭氣,他已經來不及顧着許多,趕緊讓身旁已經無法直視的護士靜脈注葡萄糖補充能量。二話不説,他背起老人,讓護士領着孩子就奔下山去。
秦簫抱着往山下跑,旁邊的同事舉着吊瓶跟着,一不小心,他鞋子掉了,腳底板紮在了一塊鋭利的石刀上,頓時鮮血直,護士忙給他消毒止血包紮,不等完全止血,他又穿上鞋子急往山下行,他此時已經滿心都是愧疚與自責,恨自己沒能早來一天。一下山,過了黛溪河,汽車便開着警笛一刻不停地向醫院趕去。
當然是先去縣城主院的急診科。經過一天的治療,老人高燒逐漸退去,恢復了清醒,雖説只是普通的風寒,但是老人的身體已經極度虛弱,再觀察了幾天,老人身體有所恢復,這才轉到了傳染病醫院的病房。
當天,老人就跟孫子一起舒舒服服地洗了一個熱水澡,穿上護士準備好的乾淨的病服這才算是安穩妥當。
幾天下來,老人不覺恍若隔世,見到秦簫和同事們,不老淚縱橫,在冥冥之中,他都以為自己要死了,沒想到上天竟然讓秦簫他們及時地出現,又救了他們爺孫兩人,不涕零,跪下來磕頭。
秦簫自幼父母雙亡,與爺爺相依為命,怎麼會體會不到這種受,急忙扶起老人殘廢的雙手,扶他倒在牀上。告訴老人道:“您老別這樣,這是我們的工作。還有,您的牛羊我已經然該村委會的同志幫忙照顧,您就安心在這治病,等好了再作安排。”老人聽了這話竟然已是哽咽地説不出話來。
老人叫宋勤生,今年54歲,但是看上去已經像七十多歲的樣子,孫子叫宋喜娃,今年剛滿六歲。喜娃多年與爺爺一起,可能已經有了免疫力,竟然沒有被傳染上麻風。
不知不覺已是中秋,老人宋勤生的病已經基本痊癒。各項指標檢查也都是陰,就要準備出院了。可是這幾天秦簫一直在外面忙碌,跋山涉水,篩查病人,有的病人還需要在家定期換藥,所以有的時候只能在村委會的屋子裏借宿,幾天沒回來,可宋勤生老人説什麼也要留下來等秦簫回來,一塊過完節再走。
秦簫也沒有掃了老人的興,便招呼中秋那天的值班同事,大家一起買來月餅,還一起準備好傢伙什兒包餃子,宋勤生腿腳不便,只能坐輪椅,喜娃卻撲在秦簫懷裏,十分開心。喜娃覺得秦簫就像個大哥哥,有了這個哥哥的照顧,自己就不會整天為爺爺和自己擔驚受怕了。
本來秦簫打算給老人申請個救助金,然後找個敬老院,給喜娃也找個學校上學,可是老人執意要回去,秦簫沒法,也只得尊重老人的選擇。
許少卿也經常來秦簫的單位看望他,可是跟秦簫事先説好的,秦簫卻經常因意外的事情外出,一出去就是一整天,好幾回也沒見着。
總算今天中秋晚上有空,許少卿白天又值班,也就沒回家看父母,自己約了秦簫晚上去孟凡那裏去玩,秦簫也就答應了,不過秦簫這次也事後才決定要與老人一起過中秋,所以到了孟凡工作的酒吧,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
孟凡不問道:“秦簫,你這幾天忙什麼呢?到了分院怎麼比你在心內科還忙啊?”許少卿也表示同樣的問題。
秦簫笑道:“嗨,還不是麻風的篩查工作讓我頭痛嗎?咱們縣的偏遠地方,麻風病患者還是很多。”秦簫嘆了口氣,説道:“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麼辦,那些麻風后期的病人,現在我們在管理的就有好幾個,病是治好了,可是這壞疽難辦,又都是些老年人了,多少都有糖病,太難癒合了,有的都已經爛到膝蓋了,總不能再從大腿截肢吧。”許少卿喝了口酒,忽然想起來一件事,説道:“秦簫,我聽我爸媽説,你們老秦家祖傳就是中醫,而且治外傷手法高明,秦爺爺就是以這個見長,你何不去問問爺爺啊。”秦簫如夢方醒,高興的拿起酒杯敬了許少卿一杯,説道:“就這麼定了,我明天就請假去趟省城叔叔那,到我爺爺那取經去。”秦簫實在不想再在自己工作的事上多説了,於是問道:“少卿,你這跟翟聰穎也有段時間了,怎麼着,考慮結婚的事了嗎?”許少卿有點不好意思,笑着説道:“老子不急太監急,我看你還是快點找個女朋友再説吧,上次那個何靜我看見人家已經跟張豪健在一起了,你是沒戲了,不過蘇小曼這邊我覺得這剃頭挑子就等你這一頭熱了啊。”孟凡也點頭道:“少卿説的一點沒錯,其實你倆在一起好的,少卿上回我怎麼説的來着,這討厭一個人討厭到一不討厭就無聊的時候就是喜歡了,我看你跟蘇小曼就這麼抻着吧,早晚有你吃虧的時候。”許少卿也勸道,他經常看新聞,於是便説:“你知道美國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吧,他有句名言,説有知道的知道,就是有些事情我們知道我們知道,這是最好的情況;有知道的不知道,就是有些事情我們知道我們不知道,這還説的過去;但是有些事情,我們不知道我們不知道,這才是最糟糕的。”秦簫微微地説道:“我就是第三種唄。”許少卿呵呵一笑,道:“當然不是,你這三種都不是,你是第四種,就是不知道的知道,就是你跟蘇小曼都是不知道已經知道了,這種情況是最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