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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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無憂宮中,月娘已打點好了行裝。
花朝輕手輕腳走進寢殿,見母妃已然醒來,她身着一件雪緞銀繡長袍,kao在厚厚的大枕上,幾縷烏黑的長髮散落在杏黃鍛面上,為她平添了幾分嬌媚,只是她的臉太過蒼白,沒有一絲血,且雙目無神,空的對着縷金撒花煙羅帳子的一角出神。
:“母妃。”花朝輕喚道。
萱妃回過神來,愛憐的注視着女兒:“朝兒,你又何必陪了母妃去?”花朝走到牀邊,輕輕伏到萱緋懷中,用輕柔且堅定的聲音道:“娘在哪裏,花朝就在哪裏。”萱妃眼中隱隱中淚光閃爍:“這一去,歸無期啊,娘不忍你跟着我再受苦了。”:“娘,沒有您在,才是世間最苦。”萱妃撫着女兒眉間硃砂般紅殷殷的美人痣,嘆息道:“是娘拖累你了。”花朝揚起臉,用手捂住萱妃的嘴:“娘,我不許您這樣説,您都是為了生下我才得了這一身的病痛,若沒有我,也許您的身子也不會到這般地步。”萱妃素有哮舊疾,有孕在身自然比旁人辛苦,又怕藥傷了腹中胎兒,懷胎十月雖數次哮症發作,她卻以非常人的毅力忍了下來,不肯入口半分藥汁,是以耗盡了心力,以致再難痊癒,花朝每每想及此,總是心痛難忍。
月娘進來回道:“娘娘,公主,咱們該起程了。”宮門外,沒有赫赫揚揚的侍衞護送,亦沒有成羣宮僕相隨,只幾輛簡單素淨的馬車,遠遠望去格外有些蕭瑟冷清。灰白的天下,一羣南飛的大雁從頭頂哀鳴而過,頻頻回首的模樣似乎在留戀這曾經居住過的地方。花朝想起母妃方才的話:這一去,歸無期啊。歸無期,這話是何其的悲涼和決然。
:“公主,您在想什麼,該上車了。”月娘走過來,低聲道。
花朝回望了一眼紅檐高閣的宮樓,默默點了點頭。
還算寬敞的馬車上,虛弱的萱妃在月娘的扶持下勉強坐起了身子,車輪前行的那一刻,她不知是欣喜還是傷,只喃喃道:“做夢也沒有想到,我竟還有活着走出瀾氏皇宮的一。”月娘不甘道:“可是娘娘,如果當初她的話未完已被萱妃急切的打斷了:“沒有當初。”花朝皺着眉頭盯住月娘,自她曉事以來,總是覺得母妃和月娘之間隱藏着一個秘密,而且這個秘密關於萱妃的病和失寵。
:“對了,公主。”螢兒忽沒頭沒腦的冒出這樣一句。
花朝轉過臉來:“什麼?”螢兒用力拍了一下額頭,又從包裹中取出一個胭脂盒子大小的物件和幾本書遞給花朝,笑道:“瞧奴婢的記,這是容妃娘娘打發人送給您的,容妃娘娘還説就不來送您了,要您好生保重。”花朝聞言一愣,接過來看時,那幾本書卻是醫書,更是疑惑不解,遂又擰開白玉瓷瓶,只見凝脂般的膏藥裝的滿滿當當,一股清涼的異香撲鼻而來,卻是不知做什麼用的。
螢兒又道:“容娘娘説,這膏藥是越宮的秘方,有止痛的奇效。”:“那這些書?”:“容娘娘説送給公主,閒來打發辰光。”螢兒想了想。
萱妃深詫異:“朝兒,你和容妃可有什麼情?”花朝搖搖頭,腦海中浮現出那在御書房外的情景,這膏藥尚好解釋,可是又有誰閒來看醫術打發子的,思來想去,花朝怎麼都猜不透容妃的意圖,只有一點卻是可以肯定的,她沒有要加害自己的意思。
螢兒沒心沒肺道:“聽説,如今皇上很寵着容妃,前些子還説要重修錦華宮,外邦進貢的寶物,容妃那裏都是獨一份,大有越過貴妃的架勢呢。”月娘瞪了她一眼,隨即垂着頭不語。
萱妃忽道:“朝兒,她很美吧。”花朝淺淡一笑,握着她的手道:“在花朝心中,母妃最美。”萱妃不由自主的撫着消瘦的臉頰,自嘲道:“最美的都被光陰帶走了,剩下的也不過是一具殘破的軀殼。”花朝正出言安,忽聽車外有人説話,馬車即刻停了下來。
月娘揚聲道:“怎麼回事?”有侍衞稟報道:“公主,凌世子求見。”杏黃軟織錦車簾隨即被xian開。
凌徹果然在外面。
他正騎在一匹渾身雪白的高頭大馬之上,一件碧水藍的袍子安靜的裹住他頎長的身子,再簡單不過的衣飾,硬是被他穿出了華貴疏離的氣勢,眉眼中依舊是那抹不羈,此時不知為何又平添了些許怒氣,卻是轉瞬即逝,再看時又恢復了悉的冷漠神情:“我送你。”花朝明知道他是為了四哥哥的緣故,卻仍是止不住心中鋪天蓋地的歡喜,口中只道:“不用陪二皇姐嗎?”凌徹挑了挑眉,親暱的撫着跨下“嘯霜”的頸子,頭也不抬的反問道:“我為何要陪她?”花朝更知道這話只不過是説説就算。
這一刻,卻寧願自欺欺人的相信。
宮中諸人大抵都是明白的,皇帝雖沒有正式下昭賜婚,卻在一次宴會中曾許諾,會將一位公主下降到凌王府,儘管並沒有言明是哪位公主,可貴妃向來把定遠王的獨子看做未來駙馬,再瞧素盈玉的神情,自是一顆心全放在他的身上,引起無端猜測的是凌徹的態度,公主中年齡相當的不過只有盈玉和花朝罷了,無論是哪位公主,他似乎從來都是若即若離的,並未表現出明顯的愛憎,可誰都不會相信定遠王府會捨棄貴妃的愛女而選擇早已失寵的萱妃之女。
當花朝放下車簾後,馬車又再次走動了起來。
萱妃凝視着女兒因歡喜而亮晶晶的眸子,無聲的嘆息:但願上蒼保佑我的女兒,不要讓她受到傷害。
離宮説白了,不過是一座廢宮。
當年,聖祖的宸妃不為太后和皇后所容,膝下所出的三皇子又不明不白的死去,宸妃自覺生無可戀,執意出家。聖祖不忍,遂在皇城之郊為宸妃修了一座離宮,準其出宮在此清養,聖祖崩後,皇后之子登基為皇,即世祖,昔的皇后自然母憑子貴榮升太后,太后平生第一恨者便是宸妃,當即下令宸妃殉葬。宸妃本心戀聖祖,接旨亦無反抗,欣然接過三尺白綾,追隨聖祖碧落黃泉,只可惜了這幽雅如閬苑仙境一般的離宮,聖祖在時,遍搜名貴花木植於宮中,亭台水榭,無一不巧奪天工。如今卻是人去樓空,放眼過去,只餘下一片荒涼破敗。
下的車來,凌徹早皺起眉頭,遲疑道:“娘娘身子不好,此處是否太清苦了些?”萱妃淡淡一笑,坦然道:“心若苦,人在哪裏又有何分別?”凌徹望着母妃的神不覺悵然,眸中竟多了幾許温暖:“娘娘説的是。”這些年的相處,我自認是懂他的,可這一刻,他不經意的黯然,卻叫我驀然想起那句詩:冠蓋滿京華,斯人滿憔悴。
定遠王府的世子,皇室未來的駙馬,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榮光。
這樣的落寞,怎會出現在他的眸中?
花朝站在高高的玉階之上,目送他離去的背影。
:“他不是你能託付一生的良人。”母妃幽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她陡然轉過身來,甚至顧不上否認:“娘,為什麼?”萱妃沒有説話,悽的目光穿過女兒的身影,落在不知何處的遙遙遠方,半晌才道:“朝兒,娘一直盼着你能遠離宮廷,找個普通卻一心一意對你的男子過了這一生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