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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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過了兩月,秦阮昕盤了家附近不遠的一個小酒樓下來,在自己和如安名字裏各取一字,叫阮安樓,雖然不大,但河東住户多,閒暇來喝茶的也有些人,生意倒也不差。
秦阮昕並沒有做生意的料,便請了個城裏大户人家退下來的管事來幫她看着,自己倒得出空來,仍舊穿着男裝到處轉悠。
如安依舊喜歡在家裏搗,沒想到倒也真搗出點玩意,其中有一樣雖説不過是照搬藥書尋了幾味藥草搗製成的,但卻是秦阮昕正需要的。搗製成的糊狀,又加了花料,調製成的與皮膚相近的顏,粘在喉嚨處,再貼上層細膜,看上去倒與男子喉結無異,只是並不嚴實,用力一撥就掉了。但秦阮昕也高興得很,上回被楚君亦一眼認出女子,她至今還有些耿耿於懷。
今她又閒下來坐在金玉樓裏,這會的金玉樓滿樓都在談論兩個人,玳爍和玳習謹。
“我聽説,九皇子好像逃了。”這是個藏衣男子的説話聲,聲調揚起得很高。
“逃了?御前謀害這樣的大罪也能讓他逃了?”另一個年輕的男子問道,顯然好奇得很。
“御前謀害?何時的事?”最旁邊的一個年輕小夥聲音不大,卻招來一夥人的嘲笑。
“這樣大事你都不知,在家想女人股呢?”一個絡腮鬍子道,話中滿是輕佻,逗得那小夥子臉一陣青一陣白的。
“前不久,説是御前宴會,三皇子席前一壺酒有毒,也是命,巧了宮中一舞姬舞得好,皇帝見三皇子多看了一眼,便讓他賞酒喝,這一賞就賞沒了一條命。”
“後來呢?”
“左查右查得查到了三皇子的宮中一名侍衞,叫什麼公孫錦的,再然後又查出這公孫錦是九皇子的人。原本皇上只是關押候審的,不知怎的又翻出了一個多月前三皇子被暗殺的事情,也是九皇子所為,皇帝一怒之下,貶黜皇子,下了斬立決。”第一個男子又説道,很是為自己的小道消息得意。
“三皇子那麼有能耐,怎麼還讓九皇子逃了。”又有人嘴道。
“你這人真是,哪個皇子能沒有自己的死士啊,我聽説,處斬的時候,百餘個護衞殺出了一條血路,那場景,嘖嘖嘖…”那人説得興起,眉都揚得快飛起來。
“你倒知道得多。那你説説九皇子逃哪去了。”旁邊有人不服,刁難道。
“我要知道,就去皇都領賞銀了。哪還在這。”言落,身旁一陣噓聲。
“總不會逃到謹城來吧,山高皇帝遠的。”又有人嘴道。
“這誰能料到,説不定便逃到瑾城來了。”旁邊一人接道,本也是無心之説,卻不料一語中的。
秦阮昕嘴角的笑一絲絲冷掉,手裏的茶杯來回轉着。剛走進酒樓的人,她一眼就認得出來,即便他在玳宮的那次酒宴上未説過一句,但他的樣子,秦阮昕是記得的。只是兩個多月時間,此時的他卻沒有上回那般的桀驁。衣服上也沾滿了塵土,想來幾天定是風塵僕僕。眼裏像蒙了一層霧,秦阮昕看得出來,那是不甘和仇恨。
他仍是不怎麼説話,從進來到走到秦阮昕身邊桌坐下,未發過一言。一旁的隨從點了一桌的菜。一個逃難的人還這般張揚不忌諱來最好的酒樓,果然是改不了皇子的尊貴。秦阮昕最後抿了口茶,正要離去,這本就不關她的事,她也無需多留。剛要起身,一個悉的聲音落入耳中。
“主子,行程不遠了,出了謹城,越了汴河,便安全了。”與前一回一樣,秦阮昕仍是先認出他的聲音。聽那些人説,他叫公孫錦,原來他和伊墨皆是九皇子的細作。這也是秦阮昕第一次看到他的樣子,倒不像他的聲音般猙獰,身材魁梧,長相還算端正,只是一雙細眼裏全是戾氣。他倒是還有命,想也是,不留着他的命,玳爍怎麼來引背後主子上鈎。只不過,揭人罪狀厲害,怎麼抓人就不行了,從皇都到謹城,生生讓他逃了這麼遠。
汴河?玳朝與黎國邊境的那條大河,越了汴河,便是黎國,難道玳習謹要去黎國逃命,莫非黎國朝內有人跟他勾結。
“我們還剩幾人?”秦阮昕第一次聽到這九皇子玳習謹説話,普通的嗓子,聽不出多少波瀾。
“不到十人,正往這邊趕。”公孫錦説罷,玳習瑾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變化,眉心一緊,透出一陣擔憂,秦阮昕擒了笑,一個人平淡如水也不過因為沒有面臨生死關頭罷了。
他沒有再説話,只專心於用食,動作平緩而優雅。秦阮昕冷笑了一下,走出酒樓。
出了酒樓,打前走了幾步,秦阮昕便看見一個悉的身影。
他的樣子,秦阮昕睜開的第一眼便記住了。此番見着,已是過了兩月有餘,秦阮昕説不清楚自己此刻的覺,她原以為自己恨他,可是這刻見着他,她卻不得不承認,她是有些欣喜的,她是想他的。只是,想起他不信自己的可恨模樣,秦阮昕一雙靈眸裏又升起了冷意。
原來抓人功夫也不錯,也算跟來了,想來那男子口中正趕來的幾人早已沒命。秦阮昕一皺眉,她發覺玳爍的眼光也落到了自己臉上,他跟雲姒兒相處了幾年,莫要被他認出就好。秦阮昕收回目光,裝作不經意間拉拉自己的衣領,將他的目光引到自己的假喉結上。終於身上被炙熱目光盯着的不適沒有了,秦阮昕腳步加快,走了一段,卻發現剛在玳爍身旁的一個隨從竟跟上了自己,不過是長相看着相似而已,疑心倒真是重。
秦阮昕走快幾步,正走到媚怡院前頭。
在謹城,你可以不瞭解國勢,可以不知道謹城最有錢的大户人家姓甚名誰,可是卻不能不知道媚怡院的名號。媚怡院的名聲打得很響,裏面的姑娘美若天仙,裏頭的恩客一擲千金。謹城人言道:“背上寧負千百債,換得媚怡一風。”又因為裏頭的姑娘各懷才藝,寫詩作畫、撫琴歌。有些假正經的文人騷客們也落不了俗套進了媚儀院,第二出來又是一番嘆。
如今秦阮昕站在門口,便正看得一介書生打扮的人從裏頭出來,臉上紅一片,自言自語道:“翩翩飄飄渺渺,仙哉人哉?闌珊倩影輕紗,驚豔矣哉。”哉哉哉…也不怕負了讀書人的名聲,孔老夫子若聽得,不知會不會再也閉口不説之乎者也哉。
秦阮昕抿嘴一笑,抬腳進了媚怡院。裏面的場景倒跟她想象中的稍微有些出入,並沒有什麼濃妝豔抹的姑娘揚着紅紅紫紫的手絹嬌滴滴地叫着“大爺”大廳中是幾數桌椅,十多個姑娘端着酒盤穿其中,皆是嬌模樣,衣服雖然不多,卻得適可而止,輕紗一攏,更是挑人心扉。大廳前面是個高台,也有女子在台上撫琴跳舞歌,而那撫琴歌的姑娘更是讓人遐想,身着輕薄的碧琉紗裙,膚白貌美,氣質泠然,清麗俗,聲音更是婉轉悠長。
她的美貌,少一分則可惜,多一分則太豔。一雙素手在琴絃上婉轉舒放連,曲妙歌美。當真如那門口書生所言:翩翩飄飄渺渺,仙哉!
大廳頂上一攏薄薄粉長綾傾瀉而下,越過二樓便四方散開,給一樓籠上個薄薄的屏障。透着薄綾仍清晰可見二樓的,與一樓截然不同。二樓的女子各薄裙束着楊柳細,坦着白香肩,即使隔着薄綾,卻也可見得那一彎彎秋水漣漣。而那粉長綾更是給這些添了抹誘人。秦阮昕笑笑,媚怡院的姑娘,當真是不負傳言,個個嬌滴滴美豔豔,且勾引得不聲,卻更叫人心口直癢,去別的院裏頭沒錢尚可在一樓點壇酒摟個姑娘揩揩油。可在媚怡院,你若不想多花錢,便讓你只看得那仙子婉轉,卻不能一親芳澤。
那書生前一句説的撫琴女子,這後一句便是這二樓罷:闌珊倩影輕紗,驚豔乎?驚豔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