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天火之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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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的瑤申見着她的動作，微微地一愣，她的神情裏頭幾分悲愴，幾分狠心，他卻還沒來得及想，身後卻是一陣的嘈雜，一夥人鬥毆着向他靠近了來。

他尚且還沒反應過來，有個人便徑直地撞到了他的身上。他只覺得背後一涼，像是被什麼潑濕了了一般，涼透了他整個身子。

又是一下，前頭也是一涼。

瑤申的眸子立即睜大了起來，那股濃烈的味道撲滿了他的鼻子，讓他的心頭揪緊了起來，一股強烈的不好的預兆充斥了他的腦袋。

那是，燃油的味道。

在得知他劫走了卿兒之後，楚君亦他們便作出了這個決定，讓亦雨幾個翊雲宮人潛伏到他們身邊，身上也帶着了燃油和火石。

如若瑤申仍舊要毅然地行動，衝進清修殿中，那麼，他們也只能這麼做了。

一報還一報，既然他將瑤筠得差點如此，那麼其實他們這樣對他，也並不算過。

更何況，也只有如此，才能讓他的那些軍士真正地懼怕雪女懼怕瑤筠，不再跟隨瑤申的一路。

只是，到底最後要不要做出這個決定，他們還是將這個給了瑤筠。

也許這樣太過殘忍，但是不管如何，她終究還是要面對的。

而現在的瑤筠，她看着瑤申臉上一青一紅，神情劇烈的變化着，眸子也睜大地像杏仁一般，喉間的喊聲正要溢出口，便被一顆石子徑直地打中喉間，讓他發不出聲來。

耳邊所有的嘈雜聲他似乎都聽不見了，唯一隻落下來的便是一聲輕微地卻被他聽得分明的火石碰擊聲。

瑤申的喉間終於鬆了下來，只是他的喊聲還沒能喊出口，便被周圍所有人的驚叫聲掩蓋住了。許多人大聲地喊了起來。聲音裏頭是滿滿的驚異的恐懼:“雪女降天火了！雪女降天火了！”瞬間功夫，瑤申身上的火勢便嗖得蔓延開來，順着他身上的燃油燒遍了他的全身，將他整個人都淹沒了。

他周圍的人羣都迅速地散開來，離得他遠遠的，只由得他一個人早已顧不得什麼地大聲尖叫着，撕心裂肺地喊着，在地上四處地翻滾着，想要滅到他身上的火。

可是，他身上早已潑上的燃油又怎是幾下便能滅去的。他不斷地跑着，火藉着風勢更是越燃越烈，已經將他身上的衣服都燒裂開來。灼熱的火燒灼着他的身子，他身上已經有好幾處皮膚被燒的焦黑。

他的喊聲便更是撕心，喉間的聲音更是像被刀割開了一般的沙啞難聽。

瑤申被火着，整個身體像是要被炸烈開來一樣。他從生下來起就是榮華富貴，衣食無憂。何時又像現在這樣經受過如此大的難受疼痛。

這不像那些刀傷劍傷，那些傷痛就算再狠也不過只是一下，砍過了便也過了。

可是這火燒的覺，卻是一寸寸地侵蝕過來，將他身上的皮膚燒裂開來，他看着自己的雙手早已經變得面目全非。噁心猙獰地讓他自己看着都想吐。

他心裏頭也早顧不得其他什麼，只衝着眼前的瑤筠便跑了過去。

瑤筠身旁的幾個護衞見着，立即着長矛擋住了他的步伐。

瑤申便也不再上前。只徑直地趴到了地上，用着自己的頭狠力地撞擊着地面，聲音裏頭幾近絕望地喊着:“姐姐，救我！姐姐，快救我！”他説着。更是疼痛難忍地很，手胡亂地撲着自己身上的火。在地上滾來滾去，撕裂一般的聲音又大聲喊着:“姐姐，我好痛，你殺了我吧，你快殺了我吧。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該、不該利用雪女來污衊你的名聲，不該謀取你的皇位。姐姐，你殺了我，我求你了結了我。”瑤申説到後頭，意識已經越來越模糊起來，只是他的話，卻已經落入了周圍每一個人的耳中，原本還對他的下場抱着幾分同情的雪瑤國人，聽着他親口承認的罪狀，臉上痛恨的神情便明顯了起來。

更有甚者，還走上前，吐上了幾口唾沫。

瑤申卻已經什麼都全然受不到，他的翻滾終於越發地慢了下來，聲音也由撕裂的喊聲變成低低的呢喃，最後終於，一切都歸於平靜，只留着他的身體還在慢慢地燃着，散發着令人噁心的焦臭味。

整個過程，瑤筠都親眼地看着眼前這個男人被火燒死，原本這樣的疼痛、這樣的下場，她被他得是要自己承擔的。可是如今，卻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咎由自取。

她深了一口氣，那股焦臭味就這樣衝入她的腦子之中，讓她的身子都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腳下也已經有些不穩。

眼前的火人似乎也已經消失，在她面前的只是很久很久以前，兩個幾歲的小孩手拉着手跑過雪瑤城的每一條街道，在大雨下頭盡情地跑着，然後一同喝了好幾天的苦到讓他們想起就想吐的草藥。

只是那一片片潔白雪山，他們非要闖了進去，翻滾着、打鬧着，結果失了路，卻讓母親父親找了好些時候。

只是她從聖宮裏頭的姑姑那撒嬌好不容易要來了幾文錢，卻只夠買上一個糖葫蘆，便給了他看着他笑眯着眼的着。

只是那麼那麼多的回憶，他們一起度過的那些時光，一起成長的那些街道。

那麼那麼多，原本她想起便會不住地微笑，如今，便終於退了她所有的防備。

不知已經是何時，瑤筠的臉上早已經濕了一片。

也不知，他站在那麼矗立了多久，火勢都已經慢慢地小了起來。她才閉上了雙眼，努力地讓自己身子的顫抖平靜下來，轉過了身，似乎是看着清修殿上的雪女，卻也似乎只是看着遙不可及的天空。

她跪了下來，聲音裏頭帶着十分的悲愴，甚至早已經顫抖地不成形，大聲的、一字一句的，説道:“不孝子民，瑤申，禍亂叛國。上，不敬神明。下，不護百姓。今，罷黜國公之位，雪女降天火而懲。”她的話語有着深深的震撼力，響徹在雪瑤國人的耳邊，讓他們也徑直地跟着她跪了下來，向着他們心中的信仰。

而那些原本跟隨着瑤申的軍士們，這會子也早已經嚇愣了，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顫顫巍巍地盡數跪了下來，齊齊喊道:“雪女，我們是受瑤申矇蔽，並未真心有意叛國。”

“雪女，饒恕我們吧，我們是真心為雪瑤國的。”

…

聲音裏説着，哭腔更是越發得明顯，瑤申就這麼在所有人面前無緣無故地燒了起來，這雪女，他們也終於是信了，當即也只有嚇得跪着求饒的力氣。

雪女的聲音也終於緩緩地傳來，説道:“世人人心善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信你們本意不惡，只是受人矇蔽，不重懲於你們，但今後，定要為雪瑤國鞠躬盡瘁，為國女國人效勞，不可再輕信小人之心。”

“是！”所有人都齊齊應道，連着磕上了三個響頭，絲毫不敢踟躕。

雪女又道:“國女瑤筠，德厚光，一心為我雪瑤國盡心盡力。今後，眾人且不可再過多猜忌，而再致今之禍重演，另者，吾雖未天神，當佑我雪瑤國，但不可事事眷顧。求神不如求人，求人不如求己。成事之本，在乎自身。切不可過於依賴於他物。可知？”

“是，子民明白。”跪着的雪瑤國人又是應道。

聽着下頭雪瑤國人的回話，秦阮昕畔的笑意也終於淡淡地顯現了些許，只是被薄紗遮着，仍舊看不出多少變化。

楚君亦朝着一旁的翊雲宮人點了點頭，一聲令下，幾個翊雲宮人都掰動了手中的機杼，機杼上的銅鏡，一轉，那些光線移開碰撞在一起，將秦阮昕的身影越發地顯得朦朧不清。

低頭的煙霧也慢慢地開始盡數地升騰起來，近乎將秦阮昕整個人淹沒掉。

她的身影越發地模糊不清，饒是那些雪瑤國人睜大了眼睛，卻也不知何時的時候，在清修殿上，煙霧慢慢散盡之後，光影也相繼地褪去，半空之中，空空如也，再也沒有雪女的身影。

雪瑤國人心中又是一驚，跟着前頭的瑤筠便又是重重地在地上磕上了幾下。

瑤筠站起身來，眼神也不再瞟向一旁地上早已熄滅掉的火勢，臉上的神情也已經淡然了下來，只是一下的功夫，她便又是那個孤傲清冷，喜怒不形於，淡然堅毅的雪瑤國國君。

她掃視了一眼面前的雪瑤國人，瓣輕啓，大聲説道:“今，雪女明德，願天佑我雪瑤國國勢安穩，國族安寧！”

“願天佑我雪瑤國國勢安穩，國族安寧！”瑤筠説道，雪瑤國人皆雙手高舉過頂，跟着她的話大聲地喊道。這一次，幾乎所有人的話語之中都是篤定的神，再也沒有一絲的不服。

而瑤筠，她雪瑤國國女的位置，也終於在這一，真正地在所有雪瑤國人的心中，坐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