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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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黝的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他想要的不是她的道謝和,而是她的心。
不過他不想得她太緊。
當時得知她遺忘了以前的事,他之所以讓冬家人另外給她安排一個新的身分,是象徵着那個所愛非人的冬九已死去,而重獲新生的冬十一將只屬於他。
他以讓她進宮當官為由,將她綁在身邊守着。他知她的心被宮維新傷透了,但他會一點一點修復,讓它恢復完整,然後,讓她的心裏從此只有他一人。
片刻後,他出聲道:“你以前也曾救過我,這件事就當是兩相抵消了吧,不用將此事掛在心上。”他要她記住的不是他的恩,而是他的情。
“我何時救過你?”她很納悶,不記得有這件事。
“你曾對我説過一個空城計的故事,那個故事讓我有一次在戰場上被敵軍圍困,就快被殲滅時得以險。”
“空城計?”她努力回想,發現那是好幾年前她在無意間對他提過的故事。
那年她不過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隨着冬家人準備返鄉去探親,途中遇上大雨,她與家人躲到一處棚子裏避雨,恰好遇上了當時要被派往戰場的墨良浚兄弟。
得知他們要去戰場與蠻族打仗,她閒着無聊,就對他們兄弟倆提起了三國演義的幾個經典故事,諸如空城計、火燒連環船,以及孔明七擒七縱孟獲等。
大約是她講得很生動有趣,後來大雨變小,他們準備離開時,墨斯年還聽得意猶未盡,説會寫信給她。
兩年多後,他們倆打了勝仗,被召回時來找過她,墨斯年一見面就對她説:“你還有沒有類似空城計那類的故事,快説來聽聽。”見他們似乎真的很想聽,她便將三國演義的故事告訴他們。因為她以前很愛這部小説,不僅看過書,連改編的連續劇也一看再看,所以其中的劇情她記得滾瓜爛。
而墨良浚不像墨斯年那般多話,總是靜默的傾聽着,她與兩人也因此漸漸穩起來。
但兩兄弟在大安城沒待太久,便又被派往戰場,之後即使打了勝仗回來,也都很快又得回到邊關。
就在她被宮維新毒害的前兩個月,墨良浚徹底讓蠻族臣服於墨國,兄弟倆才又被召回大安城。
兩人雖回來,卻被解除了所有軍職。據説是先皇的寵妃李貴妃忌憚他們屢屢立下戰功,這才在先皇跟前吹枕邊風,將兩人召回閒置,同時就近看管。
想起往事,冬十一不有些慨,他們因母親出身低下,後又早早病逝,因此不受重視,就連那些世族子弟都沒將他們這兩位皇子放在眼裏。
誰能想到,當年被他們輕視的墨良浚,如今已貴為墨國之主,還一舉誅滅了四大世族。
“我只是説了個故事,是陛下運用得當,才救了自己。”她不知當時戰場上的情況,但可想而知定然兇險萬分。
“若是你不曾告訴過朕那個故事,興許朕也不能站在你面前,所以還是要記你一功。”
“好吧,就依陛下。”她從善如,沒再與他爭論此事。
“若是你身子已無恙,明就進宮吧。”她輕點螓首,送他離去後,輕吐一口氣,神清朗了不少。
這兩因為以前的事而糾結難解的心情,此刻忽然輕鬆不少,就像有一道陽光穿透了被雲遮住的天空,出了一抹光亮。
她握緊右拳,振臂對自己喊了聲,“加油。”
“…所以第一階段的試題是測試基本的學識,而第二階段的考題,我想將朝廷目前面臨的一些困難與試題連結在一起,讓那些考生寫出應對之策,再從中選出最合適之人。”冬十一正侃侃而談,將她的想法告訴墨斯年。
墨斯年蹺着腿,無聊的打着呵欠,聽到這裏擺擺手説:“那些考題的事你拿主意就好,用不着事事都跟我稟告。”説完,他起身就想往外走。
冬十一將他拽了回來,沒好氣的瞪他,“王爺,科考之事你可是主辦官,我只是輔佐你辦好此事,你可不能什麼都不管,事事丟給我。”她與墨斯年也算有幾年的情,因此在恢復記憶後,對他説話倒也沒太拘束。
從皇兄那裏得知她已記起以前的事,墨斯年不客氣的伸手戳了戳她的額頭,“這事可是你找來的麻煩,你不管誰管?況且我一向只會殺人,這種事我管不來。”她揮開他的手,“管不來也得管,要不你去同你皇兄説。”他不滿的朝她嗤了聲,坐回原位,“你就只會拿皇兄來壓我。”聽見他的埋怨,冬十一笑着安撫他,“這件事若能辦好,對墨國有很大的好處,而且除掉了四大世族,現在很多部門都人手短缺,朝廷急需用人,若是能早點辦好這件事,也能讓你皇兄輕鬆一點。”她知道墨斯年與墨良浚相依為命,兩兄弟情很深,聽她這麼説,墨斯年定會全力幫他。
不出她所料,墨斯年沒再説什麼,坐直身子,“你説吧,要我怎麼做。”
“關於考題的部分,我會同皇上商量,擬出合適的題目。現在的問題是,要在地方推行試考制度,還得請王爺親自出馬,將此制度的優點廣為告知百姓,以便引更多優秀的人才來參加試考。”她將前世古代的科考簡化成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考基礎的學識,這是由地方舉辦,通過後,再到大安城參加第二階段的試考,這關考的便是個人見解。
他答應了,“你怎麼説,我就怎麼做吧。”對他的配合她很滿意,“我會擬一份宣傳的文章,屆時王爺多派些人拿到各地去張貼宣傳,王爺也要親自去每個地方,説明科考的好處和朝廷之所以這麼做的用意,務必要讓百姓知道,陛下這麼做全是為了百姓好,尤其是讓女子也能參與試考的事——”她話還未説完,墨斯年就跳起來打斷她。
“等等,你説要讓女子也能參與試考,難道是要讓她們也能入朝當官嗎?!”
“沒錯。”
“你這未免也太亂來了,女子哪能當官?這事皇兄知道嗎?”見他一臉不贊同,冬十一挑眉道:“這可是陛下的主意,何況女子為何不能當官?”
“女子就該在家相夫教子才對,怎麼能出來同男人一樣當官呢,那像什麼話?”見他如此歧視女子,冬十一義正詞嚴的反駁他。
“這是你們男人的私心和偏見,女子的能力一點也不輸給男子,為何就要被困在家裏?説到底你們是怕女?”旦出來見了世面就難以控制,你們把女子當成自己的私有財產,不容她們離你們的掌控。”他瞪着眼道:“我沒什麼偏見和私心,只是認為女人就該好好待在家裏,不該跑出來與男人相爭。”
“你還説自己沒有偏見,這不就是偏見嗎?女人為何就該好好待在家裏不能出來與男人相爭?女人又不比男人笨,況且又不是要打架,而是要貢獻自己的才能,不論男女,只要有能力,就可以為朝廷和百姓做事。”墨斯年被她搶白得一時説不出話來,氣惱的指着她的鼻子,“你…你一向牙尖嘴利,我説不過你。”
“那是因為你説的話沒道理,才會説不過我。”説到這兒,她放緩語氣,“女子絕不像王爺想得那樣愚昧,很多女子都很聰慧,就説我好了,王爺認為我是個無知蠢笨的人嗎?!”墨斯年口而出,“你若不笨的話,怎麼會被宮維新那傢伙給害得差點沒命?”話一出口,他登時後悔了。
見她臉僵硬,急忙補救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是那傢伙太壞了,不是你笨,你是我所見過的女子裏最聰慧的。”片刻後,她幽幽啓口,“你沒説錯,那時的我確實很笨,被情矇蔽了眼,才會險些遭害。”聽她這麼説,墨斯年更加過意不去,他不是有意要揭她的瘡疤,只是因為説不過她,才會一時衝動的拿這件事來説嘴。
“是我嘴笨,不會説話,你就當我説了渾話,別往心裏去。”他立刻道歉。
她笑了笑,表示不介意,“我知道你沒惡意,不過王爺方才有件事説錯了,我並不是最聰慧的,還有很多比我更聰慧的女子都被養在深閨裏,讓王爺無緣得見。”她接着舉例,“遠的不説,像我大娘就是個賢慧又聰明的女人,冬家在她的治理下,一大家子和和樂樂,不像其他大户人家裏的妾子女,勾心鬥角、爭權奪利。”對於這位嫡母的手段,她是發自內心佩服。
“若是她能有機會當官,依她的才能,我相信她定也能將朝政處理得很好。”
“縱使你説得沒錯,但長期以來世人都認為女子不該出門拋頭面,突然讓她們也能當官,只怕很多人一時之間不能接受。”墨斯年相信不只是他這樣想,世上大多數男人的想法定都同他一樣。
“所以就要有勞王爺去説服這些不能接受的人,改變他們的看法,這重責大任就給王爺了。”她笑得很親切的拍拍他的肩,給予鼓勵。
“若是這事能成功,後王爺定將名留青史,受萬民敬仰。”被她這麼一説,彷彿他不做就會遺臭萬年,對不起世人,墨斯年很想一拳揍上她那張笑得賊兮兮的小臉。
不過他沒忘記自家皇兄有多寶貝她,萬一揍了她,他家皇兄是絕饒不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