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夜裏不要照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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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王心梅這會正急着趕回去，她讓我等下自己到衞生間照下鏡子就知道了。

“鏡子？”我忽然想起來，門上不是正好掛着一面圓鏡麼！

在我們這裏，人們通常會在正門上方居中掛一面鏡子來鎮宅，被稱為照妖鏡。

也不知道是怎麼了，這時我竟鬼使神差般地，一點也不忌諱，順手就摁亮了門邊的廊燈；而右手還拉住王心梅，叫她稍等，馬上就好。

在燈光下，我仰臉對着堂屋大門上方瞧，剛好看到鏡子裏出自己的臉；但四周的光線還是暗了點，偏着臉瞅了半天，卻看得不是很分明。

王心梅有點心急，就握住我的右手用力一扯:“哎呀趕緊走，等下回來再仔細看吧。”這個動作有點突然，慣作用下我就踉蹌了幾步。

“啊好痛！”我了一口涼氣，慘叫中下意識就在想:怎麼會這麼痛啊？

明明王心梅的動作、力度都不算大，但我卻到説不出的難受；不對，準確來説，是在王心梅扯我的同時，一股更大的力量在將我往回拉。

怎麼説呢？我的身體被這麼一扯，瞬間劇痛無比。

有點象手掌被凍在鐵器上，被撕下一層皮，那種痛、而且全身上下都痛。

甚至更嚴重，就象是我整個人撕裂了，一下子變成兩個部分。

而且，很奇怪的覺就是，我好象經歷了一個金蟬殼的過程，明明還站在地上，卻又覺得自己可以輕盈地漂浮到空中。

我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結果嚇壞了:竟然有兩個我，一個還茫然無措地站在原地照着鏡子；而另一個，則身不由己地被王心梅扯着往前走。

我撥開她的手，顫抖着身子喊了聲:“王心梅…”王心梅也隨着我回頭看了一眼，但她似乎沒看見照鏡子的那個我，以為我還想照鏡子，就有點嗔怪地説“快點快點，別磨蹭！”説着又想來拉我，而我卻條件反、不迭地往回縮手。

沒有時間把一切想明白。

接着把摩托車推出去，又費了好大的勁。

——簡直太奇怪了。自己的這副身體僵硬機械不聽使喚，我就像在用意識縱一具木偶，彆扭得不得了！

難道是因為“這個我”失去了一部分、變得不完整的原因？

好不容易才跨上摩托車，打火等待。

這時王心梅已經帶上院門，來到我身後；她大概也覺察到我的不對，關切地問了句:“你怎麼了、不舒服？”説着就伸手在我的額頭上探了探，自己説:“還好，沒燒。”當然沒燒了，但這個事情要我怎麼説？況且連我自己難以相信，不能嚇到她。

她又説:“你行不行？或者我自己打車回去。”開玩笑、這大晚上的，又是在郊區，讓一個女孩子孤身回去，那我真沒臉在這世上混了。

我就緩緩地説:“男——人，怎麼，能，能説，自己，不，行！”王心梅啐了一口，輕笑着側坐上來，雙手環住了我的、還親暱地靠貼上來。

我心裏暗暗叫苦:多麼香豔的一幕，但完全沒法享受，現在腹以下的部分變得彷彿不是我自己的一樣，明明知道她在和我親近，而我卻幾乎沒了知覺。

天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照鏡子的那個我，恐怕不是小説裏的分身、而是我的魂魄出竅、被鏡子定在那兒了，一定是這樣！

我心裏突然到很不安，隱隱覺得自己成了現在這樣，應該就跟照了門上那面鏡子有關。

真是追悔莫及！

但現在什麼都不能想，只盼着把王心梅平安送到家，這才是最重要的。

我很緊張、幾乎在竭盡力地駕駛摩托車前行，不敢開得太快、卻又不可以太慢。

從西郊出，一般都會沿主街道穿城而過，而我現在的笨拙狀態肯定不易避讓夜市上熙攘攘來往的行人；王心梅就在耳邊提醒，讓我沿環城公路繞行向南行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