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七明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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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漁在他放手的瞬間再度如同兔子般跳開，這次她不敢再逗留，立刻往外跑去。

然而跑到了外，一腳踩上崖上那條石階，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後面。奇怪的是那個青衣客沒有説話也沒有追來，一隻手扶着石壁，緩緩摸索着坐下，轉頭朝着大海方向，然而眼神卻是空的。

他…又看不見了麼？小漁心中驀的一怔。

幾天前把這個被海水衝上岸的人揹回家，他醒來第一句話問的就是:這是哪裏？怎麼一片黑？小漁看着外頭正午明晃晃的頭，了口氣:原來，這個人是個瞎子？

然而，大約過了半，這個青衣客就自己坐了起來，看着她，微笑:“姑娘，多謝救命之恩。”——那眼裏的神采，卻又是奕奕。

她便也笑笑不以為意，覺得是因為被從鬼神淵那地方衝上岸，這個人一醒轉的時候有些神志糊而已——不料，後面幾天裏，幾乎每隔一他便會出現這種暫時失明的現象。

小漁不敢問為什麼，這個從山外來到海邊的青衣客眼神遼遠，喜歡坐在崖上看着底下的海來去，死死盯着鬼神淵西北角某處的海底。

每次，她看見他眼神空下去，便知道這個人眼裏的光線又全部消失了。

然而這個青衣客卻是不動聲，只是坐在那裏，靜靜地聽着海。偶爾知道她在一邊剝海蚌剖魚，便會笑笑的、給她説起很多事情:長沙古道，水鄉澤國，飛檐走壁的俠客和美貌傾城的貴族少女…

聽着那些故事，她便有些走神，隨手就把剖出來的珍珠扔到了黃魚膏裏，又忙忙的揀出來——她想細細看這個山外來的陌生人，但是卻又羞怯。只有知道他眼裏看不見東西了，在那個時候她才會定定的看着這個人，想從那一張清奇風霜的臉上看出什麼來。大山那一邊、遼闊土地上發生過、發生着的一切。

這個人…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呢？他來這個荒僻的山海之間幹什麼？

他又為什麼會從鬼神淵被衝上岸來？

從那個發狂一樣的人手裏逃出來，小漁衝了幾步卻又有點捨不得離開，只是定定的站在口，回首看去。只見那個青衣客摸索着坐了下來，側耳聽着崖下水的聲音，臉上忽然顯出一絲黯然的神。

忽然亮光一閃，她看見他拔出一把劍來，在對面的石壁上劃了又一道橫線。

―――――――――――――――――――想來，她這樣海邊的漁家女孩、和這個人完全長在不同的世界裏吧？

父母沒有死於那一場海嘯之前，她們一家三口住在這青嶼山裏面，臨着崖下的鬼神淵。

出身漁家的她自小於水，經常潛下水去採珠捕魚，甚至能在水下閉氣潛游一柱香以上的時間，自由自在的宛如一條魚兒——然而，即使這樣，鬼神淵下面最深處的一個地方，依然是她不敢靠近的。

父親説:鬼神淵裏有惡鬼怨靈，那個最深處的角落，便是海下沉睡着的鬼神們來往陽世的出口——千萬不能游到那個附近去，不然，便是要被勾去了魂魄。

小時候她頑皮，也曾不顧父親的警告一個人潛水，接近淵底那個最深的角落。

遊了半才到了那裏，不由心裏一陣歡喜——海水透着幾分詭異的亮藍，乾淨的透明。天光居然能直到數十丈深的淵底，在海底投下絢麗多變的光的花紋。這裏是個非常乾淨的地方，沒有海底石上常見的腐質堆積，甚至連一棵海草、一條魚兒都沒有。

她的眼光看到了前方石頭邊一堆白森森的東西，彷彿半在石後——那個剎那，她彷彿覺到了有什麼不祥的氣息在近，猶豫着後退之間，卻看見了奇異的景象——崎嶇不平的海底驀的陷下去一角，藉着此刻下來的天光，她看到了那塊陷下去的石頭上彷彿刻着什麼奇怪的花紋。

雖然潛游了那麼久，口已經有窒息的覺，然而眼睛一亮，強烈的好奇心還是讓她止不住身子的遊近那個角落——那些石頭原來是一塊接着一塊的…巨大的石條，錯落有秩序的排着——是台階？

一級級石砌的台階，居然從那個角落往不知何處的海底鋪去！

她的手指觸摸到了海底橫鋪的石條——那是人力雕刻而成的巨大石條，靜靜橫卧在海底，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滄桑劫數。一條接着一條橫鋪下去，通向不知何處的地底。

不知不覺的，她順着那些圖案，一級一級、逐漸往下游去——石階的盡頭是一條甬道，她有些吃驚的看見了甬道旁邊還有數不清的巨大石塊，似乎壘成什麼東西。孩子踢着水，慢慢東看西看的前進。

不經意間、好像看見前方有什麼東西發出幽幽的光芒——似乎是一叢片狀的東西，長在甬道盡頭一個陷進去的龕中。孩子有些好奇，不知覺的向着那裏漂游過去。

忽然間，她覺自己遊的速度忽然加快了，彷彿被什麼巨大的力量着，往石階下漂去！小漁努力往回遊，然而身子還是不由自主的被扯着往前漂——那瞬間，她終於清楚地看到了台階下那白森森的東西…死人的骸骨。

一堆一堆，沿着台階散落，空的眼窩冷冷的瞪着這個闖入者。有些的頭髮尚未腐化，如同水草一般黑黝黝的浮動。

天啊！驚懼加，雙腳用力蹬水、身子仰起，她用盡了全力掙扎上浮。

然而海底彷彿有看不見的湍、急切的往地底下奔湧，裹住了她的身子用力往下拉扯——少女拼命掙扎，抗着那巨大的力量，頭用力上仰。然而，眼睛忽然由於驚駭而睜大:頭頂的陽光忽然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