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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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美啦…”許久之後,明子喃喃自語了一句。她的臉正對着我,視線卻落在我身後的遠處,好像陷入了深深的冥想。剛才她説話時,我幾乎看到了她嘴裏呼出的冰霧,當然,我本不確定這是不是我自己的幻覺。她的嘴
現在是淺紫
,彷彿在冰冷的大海里遊了幾個小時。
發現我在門外偷窺後,她居然一點兒也不羞愧,甚至一點兒也不驚訝。盯着她的眼睛,我不知道明子是不是還記得我是誰,還記得我們的友誼…因為她的眼神沒有任何温暖和善意。
“明子…我…你這樣子有多長時間了?你為什麼不告訴大家?”我結結巴巴地問,一隻腳慢慢邁進房間。我不敢走到房子中間去,害怕“那東西”還在她的身旁。不過,四周的一切看起來已經恢復了正常。
明子沒有理會繃在腿上的內褲,慢慢地從桌子上爬起來,坐在桌邊,雙腳垂在空中,輕輕搖盪着。她顯得更加消瘦更加憔悴了,亂蓬蓬的頭髮遮住她的眼睛。
發覺我不敢走進房間,她咧嘴一笑。
“它們還在這裏,你知道的…”她邊説,邊轉頭掃視了一圈天花板和四周的牆壁。
我頓時手足無措…她是認真的嗎?還是她的幻覺?她是不是在開玩笑?還是這房間裏真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和我倆在一起?我稍微後退了一步,心中響起一個聲音“快跑,妮珂,快跑!”但我的自尊,或是我的困惑,讓我站在那裏,沒有轉身就跑。
“他們就在我們身邊…他們就圍在你身邊。”她接着説,死死盯着我的眼睛。
“明子,求求你,別説了。我害怕死了。這裏真的有什麼東西?你能看見它們嗎?”我驚恐地望着四周。我的聲音又幹又澀,我真的被嚇壞了。
“看到它們?不…我看不見…但我能聽見。”她神秘的表情,好像在告訴我一個重大秘密。她跳下桌子,被長裙遮住、但還褪在腿上的那條內褲,讓她的腳步有些踉蹌。我卻怕得要死,幾乎要像只受驚的兔子那樣逃掉。但我不願丟下我的朋友。
一路蹣跚,她徑直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臉。她的手冰涼刺骨,我不向後一閃。
“聽,妮珂…使勁兒聽…我知道,只要你願意,你也會聽到它們的。”她盯着我的眼睛,眼神那麼冷酷,我不打了個寒戰。
“我不想聽見它們,明子!我想離開這兒!”我幾乎要哭了。
“那你走吧。”她輕蔑地揮了揮手。
“但是…明子,你幹嗎不跟我一起走?咱們趕緊離開這兒!咱們走,去找人想想辦法!”我終於哭了出來,羞愧讓我覺得自己愈發脆弱。
“噓…”她豎起食指,貼在嘴上。
她輕輕抓住我的手腕,温暖地微笑。她看着我的眼睛,眼神意外的温和,似乎一個大人在注視自己乖巧的嬰兒。她的拇指輕輕地在我的手上打着拍子,她的頭也隨着同一節奏輕輕搖擺起來。
我本不明白她在幹什麼。兩個人默默地站在那裏,我還在拼命琢磨:她會跟我一起走嗎?還是我應該自己離開?我的心又“砰、砰”跳得厲害。
“嗯嗯嗯…”她低語道“哦哦哦哦哦…”我看着她的臉,詫異已極。她到底在幹什麼?聽起來,她好像在模仿一對愛侶做愛時仙
死的呻
。
“哦哦哦哦!”
“yessss!”接着她發出皺紙張的聲音。接着是指甲在黑板上劃過的聲音。接着是倒水的聲音。然後是更多的呻
。然後是滴答聲和尖細輕叫聲。
然後,是我在尖叫。
我在歇斯底里地尖叫。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還能發出這樣刺耳的尖叫聲。我的喉嚨疼得像被砂紙打磨一樣,火燒火燎。因為我突然明白了她在幹什麼…她在幫我聽到它們!這個念頭閃電一般擊中了我。我掙扎後退,驚恐地看着明子。我真的聽到了它們!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秒鐘,但我的的確確聽到了它們,而明子也知道這一點!那聲音和明子模仿的幾乎一樣…呻聲、尖叫聲、颳風聲、滴答聲。
她得意地笑着,彷彿剛剛送了我一份昂貴的大禮。
就在那時我徹底崩潰了。我拔腿就跑,我跑得太快,樓梯上一腳踩空,一氣跌到樓梯盡頭,小腿一陣劇痛。眼淚模糊了我的視線,我的皮膚一片慘白,毫無血。我
本不管方向,只要能遠遠離開那工廠就好。我瘋子一樣跑過街道,衝進地鐵站。
我不知道怎麼形容我聽到的聲音…它太縹緲、太古怪了…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那些聲音既冰冷又殘忍,還充滿了飢渴和貪婪。就像冬天的寒風穿過小巷時發出的厲聲呼嘯。聲音如此尖鋭,就像糙的金屬表面在相互研磨。
地鐵進站前發出刺耳的剎車聲,幾乎讓我魂飛魄散。好容易才搞明白,那不是怪物的聲音。那當然不是怪物的聲音。怪物的聲音更加冷酷…那些聲音是那麼的孤獨…那些聲音是活的,是有生命的。
還有其他的聲音。
很多的聲音。
女人的呻聲,大海一般此起彼伏,永不停息,遲早會把你
瘋。
最可怖的是,我現在毫不懷疑,在明子教我怎麼去聽之前,我就一直在聽這些聲音!我不知道這些聲音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也許是明子被強姦的那天晚上,也許從我一出生就一直在那兒。這就像你突然發現識多年的老鄰居居然是個心狠手辣的殺人犯,而他平時看起來那麼慈祥本分。
你並不知道,罪惡始終環繞在你的身邊。
我只知道一件事,只要你聽到它們一次,你就再也無法閉上自己的耳朵。那種聲音突然間到處都是,陰險地包圍着你,殘忍地折磨着你。
接下來的幾天裏我都恍恍惚惚,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那些聲音縹緲不定,讓人無從捉摸。我只有在不去想它們的時候,才會突然聽到它們。我在忙別的事情時,比如撿起掉在地上的雜誌,或者伸手去端一隻杯子時,我會突然意識到,其實我一直都在聽它們。我真的受夠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聽到了它們,還是這一切僅僅都是幻覺。
更糟糕的是,有幾次我彷彿覺到什麼東西在觸摸我的身體。我可能正在開門,或者剛剛入睡,就在
神恰好有些渙散的當口,什麼東西開始輕輕撫摸我的身體。我嚇得渾身發抖,臉
煞白…但可能什麼東西也沒有。我
本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東西真的碰過我的身體。我現在
本不知道什麼是真實,什麼是幻覺。
有幾次我以為被觸碰過的皮膚,在幾分鐘後還有異樣的覺,但是我還是不能確定那是不是真的。如果你對自己身體的某個部位想得太多太久,那個部位就會出現幻覺。總之,那幾天裏,我片刻也無法安靜。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去找妮莎她們。我無法冷靜思考…我總覺得他們會把我關進醫院,在一個嚴加看護的單身病房終老一生,或者每天被灌下五顏六的藥水藥片。我更擔心如果告訴了凱蒂她們我聽到的聲音,她們也許會像我一樣也聽到那聲音,並且無法自拔。這才真正我最擔心的後果。我
本不願把自己最好的朋友也拖下水。
三天後,在地鐵上,我幾乎肯定什麼東西觸摸了我的身體。就在我的大腿內側,好像有人用濕海綿在那裏來回擦拭了幾下。這幾天我已經受夠了,當時只想儘快擺這種折磨,於是我竭力去忘掉大腿上的
覺。就在我終於成功的同時,那種
覺又回來了,而且愈發真切。
我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我擠在一輛滿乘客的地鐵裏,正在城市的中心“那東西”怎麼可能在這裏、在這個時候出現呢?我覺得自己就要發瘋了。我慌張地看看身邊的乘客,沒有任何異樣。
我想搞明白“那東西”找上我,是因為我做了什麼,還是因為我想了什麼?
我想找出規律,但卻徒勞無功。每次被觸摸時,我倒總是在想別的事情。我猜也許是身體上的原因,比如兩手擺放的姿勢?但很顯然不對。最終我斷定,可能和心靈的狀態有關…也許只有大腦處於某種非常開放的狀態,那種冷冰冰的觸摸才會再次回到我的身上。
我努力恢復到幾分鐘前的狀態。我試着什麼也不想,但這真的很難。有那麼一小會兒,我掙扎着想清空自己的腦子,但是怎麼也不行。就在我無可奈何、只好放棄的當口,那種覺又回來了:一塊冰冷的濕海綿鑽進我的仔褲,貼在我小腿內側,順着大腿慢慢一路摸上來。它越來越接近我的下身,我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兒。好在幾乎碰到我的內褲底端時,它忽然消失了,就像來時那樣的突然。
又嘗試過幾次後,我越來越練。這是一種“入定”的把戲。如果我真的什麼也不想,我就會發現它們到處都是。我不知道“它們”是什麼,但我知道那些東西在我的身邊時而顯現,時而消失。它們輕撫我的身體,在我耳邊發出誘人的呻
。它們那麼真真切切,我幾乎忘了自己身在何方。
我堅信這樣下去,自己很快就會被“那東西”在地鐵裏強姦。於是連忙擠出人羣,來到連接兩節車廂的窄小過道。在搖搖晃晃的過道里,我東倒西歪,努力保持平衡。
不過,在過道里什麼也沒有發生。我的力不夠集中,或者太過集中…而且我也過於緊張,所以無法重現入定的狀態。看來,在掌握這個竅門的同時,我又忘掉了它。
隨後一切正常,直到那天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