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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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飛往紐約的夜班機上,科裏坐在頭等艙,一隻手拿着杯蘇打水,另一隻手緊緊抓住個外裹皮革、有金屬內殼、安裝着複雜的明暗鎖的公文箱,只要這個箱子不離開科裏,裏面的100萬美元就安然無恙,科裏本人也沒有鑰匙把它打開。
臨離開拉斯維加斯前,郭魯尼伏特當着科裏的面把這100萬美元數清楚後,整整齊齊地疊放在箱子裏,關好了箱蓋,鎖穩了之後才給科裏。紐約的收款人還不知道這筆錢將用何種方式在何時運到,這些安排除了郭魯尼伏特和科裏以外,就只有天知地知了,儘管如此,科裏還是非常警惕,分分秒秒手不離箱。
倚靠在舒適的座椅上,科裏回憶着這幾年的經歷,可以説他已經走過了漫長的人生路,學到了很多東西,他還將在這條路上繼續走下去,學到更多的東西,同時也十分明白自己過的是危機四伏的子,賭注下得極大。
郭魯尼伏特為什麼偏偏選中了他?是看中了他的什麼還是預見到了什麼?科裏-克魯斯下意識地抓緊腿上的公文箱。設法給自己算算命,就像在21點賭檔上推算剩下的牌是哪幾張以及在骰子賭檔憋足了力氣用右手臂投擲時一樣,他全神貫注地運用回憶和直觀的腦力來分析他生活中的每一次機會都在給自己增添或刪除了些什麼,自己生命的牌架上還剩下多少東西。
將近四年前,郭魯尼伏特把他變成了自己的左右手,在此之前科裏已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為他充當桑那都大酒店的間諜,並且能夠出地完成任務。自從認識了墨林和佐頓,他們三個人一下子就結成了莫逆之,郭魯尼伏特曾對此到失望。在那場眾所周知的紙牌賭檔攤牌戰中,科裏完全站在佐頓的一邊,這使郭魯尼伏特非常憤怒,科裏甚至估計自己在賭場的前途已經完結。使他大出意料的是這次事件之後,郭魯尼伏特反而給了他一份真正舉足輕重的工作,對此科裏以前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第一年,郭魯尼伏特安排科裏在21點賭檔做個發牌員。這一工作與當他左右手的距離似乎太遙遠了,科裏曾失望地以為只好努力爭取重新被啓用當間諜,其實郭魯尼伏特心中自有不為人知的目標——挑選科裏充當酒店中主要的運鈔員。
郭魯尼伏特早就覺得來賭場鈔房取鈔票的酒店老闆們全是些酒囊飯袋,遲早會被聯邦調查局的人一鍋端去。他們的慣例是老闆或代理人親自來點鈔房碰頭,然後每人各拿一捆鈔票走,才再向納瓦德賭博管理局報告收入狀況。這種做法實在太魯莽了,尤其是當五六個老闆對總收入中究竟應該拿多少而大吵大鬧時就更容易惹來耳目,郭魯尼伏特由此創建了一套他認為更加安全妥當的制度,至少他是這樣對科裏説的。
他知道科裏是一名“機械師”雖説不是第一,也夠了不起——可以輕而易舉地把最上面的那張贏牌留給自己,而把下面的第二張牌先發給正在聚會神地盯着他發牌的對方,而且不管在座有多少賭博的裏手行家都不會察覺到被換了牌。科裏每當值最危險的下半夜班前的一小時,都必須先到郭魯尼伏特那裏報到,聽取密令。接着在某一特定的時間裏,多半是在深夜一點或凌晨四點,就會看到一個穿着某種顏衣服的人來到21點賭檔,下的賭注是按某種數目的順序,例如一開始下100美元,接着下500美元,然後下25美元…這就表明他是一個擁有特權的賭客了。在接下來的數小時的賭博中,科裏必須暗中動作,讓此人贏上一萬或兩萬美元,也就是説,此時的科裏要盡善盡美地發揮他那“機械師”的技巧,把好牌留給他,讓他贏個滿載而歸。科裏起初不知道被他贏去的錢最終歸何方神聖,也不知道郭魯尼伏特為什麼要這樣幹,他只是按指令辦事,從不提問題,嚴守不多嘴的原則。
但是他也有心知肚明的東西,從一開始他就從牌架上剩下的牌中毫不費勁地算出了這個神秘的賭客每次贏去了多少錢,一年累積下來,大約有50萬美元,誤差不會超過1000美元。這是一筆多麼可觀的收入,既不用打税也不用和酒店及賭場股東們分成——郭魯尼伏特不費吹灰之力就從他的合夥人那裏挖走了這些錢。
為了不使事態暴,郭魯尼伏特每天晚上都把科裏派到不同的賭檔去,有時還更換他的班次,聰明的科裏也擔心賭場經理會發現全部秘密,除非郭魯尼伏特曾經警告過賭場經理不要干涉這件事。
於是,為了掩人耳目,科裏應用他那“機械師”的手段去贏那些老實的賭客,以此來沖掉自己輸錢的記錄。他連續這麼幹了三個星期,直到有一天接到電話叫他到郭魯尼伏特的套間去。
像往常一樣,郭魯尼伏特讓他坐下來,請他喝酒。然後直截了當地對他説:“科裏,別再耍花招去欺騙那些賭客了。”科裏分辨道:“我還以為也許您正希望我這麼做呢,只不過不便於明講罷了。”郭魯尼伏特微微一笑,説:“一個絕妙的想法,但是沒有這個必要,我早就在文件上給你打掩護了,你不會被發現的。萬一被發現了,我也自有辦法把狗引開。”他停頓了一會兒,又説:“和賭客公平地賭,我們才能夠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是不是我在第二張牌上做的手腳在錄像中顯了出來?”科裏好奇地向他打聽。
郭魯尼伏特搖搖頭説:“不,你的手腳乾淨利索,問題不在這裏,但是納瓦德賭局的人有可能派人扮成賭客並聽出你作弊的聲音,然後就把你全掃賭客的事聯繫起來。如果你僅僅欺騙賭客中的一個也許還説得過去,他們會以為你是在騙酒店的錢,與我毫不牽連,即使因此惹得賭局委員會派出人馬時,我也自有對付的辦法。我要你在特定的時間輸錢就是因為我已準備好所有對策,但是如果你為了一己之利瞞着我搞單獨行動,我可就沒有辦法保護你了,特別是那些賭局委員會的鷹犬在看見我們輸錢時若無其事,然而一嗅到你贏了大量賭客的錢可就會馬上蜂擁而來刨問底。一旦被揭穿,就不知要花多高的政治代價才能把事態平息。”
“那好吧,我不幹就是了,”科裏説“您又是怎麼發現的呢?”郭魯尼伏特有點不耐煩地説:“百分比!百分比永遠不會騙人。我們這些酒店就是建立在百分比之上的,我們的財富也是建立在百分比之上的。你經營的賭檔在單據上顯示出你在大量贏錢,同時你又在按我的指令大量輸錢給特定的賭客,這種不可能出現的怪事連續在你手中發生,除非你是維加斯歷史上最走運的發牌員。”科裏只能按命令行事,他很想知道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知道為什麼郭魯尼伏特要毫不心疼地這樣輸錢,直到他成為桑那都二號之後才終於看清楚了它的真面目,原來郭魯尼伏特是用這個障眼法,不但挖走本應該給政府的税金,而且挖走了賭場大多數股東的錢。數年後,他還知道了那位神秘的贏錢者被桑塔迪奧——郭魯尼伏特的一個秘密合夥人從紐約打發走,從此銷聲匿跡,結果賭客們反而以為科裏是紐約合夥人安在賭場進行欺騙的發牌員,以為他們是在犧牲郭魯尼伏特的利益。從此以後他才知道郭魯尼伏特的自衞能力和掩護他那心愛的酒店的手段有多厲害。諸如此類的方式方法多得不勝枚舉,科裏直接參與的就有十多種。
郭魯尼伏特的賭博生涯是在俄亥俄州的斯丟本瓦爾的那場著名的克利夫蘭暴動控制了當地政治後的保護下開始的。他曾經在非法的聯合賭場裏幹過,後來才輾轉來到了內華達。雖然離開了俄亥俄州,但是在故鄉他仍然享有熱愛家鄉的美名。任何一名斯丟本瓦爾的年輕人如果想在維加斯的賭場謀生都可以找郭魯尼伏特幫忙,要是自己的賭場安排不下這位老鄉,他也會盡量把小夥子介紹進別的賭場。得到過郭魯尼伏特幫助的年輕人遍佈世界各地,從斯丟本瓦爾到巴哈馬斯,從波多黎各到法國的裏維耶拉,甚至到英國的倫敦等,人數眾多,單是在利諾和拉斯維加斯就有好幾百人,他們當中有許多人已經成為賭場的經理和賭檔的老闆。在賭博世界裏,郭魯尼伏特成了傳奇式的英雄。
他本來可以從這數百人當中挑選自己最信得過的心腹來當間諜和左右手,事實上,桑那都大酒店裏的賭場經理就是他的家鄉人。為什麼他卻偏偏挑中了科裏這個來自異鄉的陌生人呢?科里老是在思索這個問題。直到過了相當長一段時間,又深入瞭解到種種縱與被縱的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後,他才恍然大悟到賭場經理是由於得到了珍惜才不充當他的角的。這一發現對科裏的震動很大——挑中他是因為他是個一錢不值的替死鬼!萬一出了什麼差錯,他就得擺到台上去當犧牲品。
郭魯尼伏特既有他書生氣的一面,更有令人敬畏的赫赫名聲。他跡賭場幾十年,從克利夫蘭拼搏到拉斯維加斯,沒有人敢輕視他、欺騙他和愚他。在過去的幾年中,他已在科裏面前偶峯嶸,一次嚴厲得殘酷,另一次富於幽默,均是淋漓盡致地表現了他那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以及在賭場中磨練出來的智慧。
科裏當發牌員一年後,郭魯尼伏特把他的辦公室安排在自己的隔壁,指定他為自己的的特別助理,職責中包括了開車護送郭魯尼伏特在城裏轉悠,夜晚陪他到賭場去巡視等。當他的老朋友、老賭客,特別是外地的親朋好友到來時,也要陪同一起去會會他們。郭魯尼伏特還有意任命科裏當賭場經理的副手,使他從而更悉賭場運作的秘訣和認識各班的老闆、所有的巡視員、發牌員以及各賭檔收取和償付賭注的職員。
每天早上十點鐘左右,科裏到郭魯尼伏特的辦公室去吃早餐。去之前他先從賭場金庫主管那裏取回一張過去24小時全場輸贏的清單,以便郭魯尼伏特在吃早餐的第一口時就可以開始仔細研究這一連串的數字。這張小紙條上的賬目簡單明瞭:骰子檔輸40萬尚存六萬21點檔輸20萬尚存四萬紙牌檔大轉盤檔輸十萬尚存四萬其他包括幸運輪和奇諾等,老虎機的輸贏每週才統計一次,數據由賭場經理在一項特別報告中向郭魯尼伏特提供。老虎機每週的贏利大約為十萬美元左右,是隻名副其實的角子大老虎,設計它的時候就計算好了吃夠一定數量的角子才吐出其中的多少分之一來,贏家絕對是賭場。倘若連老虎機都出現輸錢的情況,那就必定無疑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腳。
其他的賭博形式就不一定是賭場穩坐贏座了,例如骰子、21點和紙牌這幾項中,賭場大概可以贏賭注的百分之十六上下,而且賭場還會碰到倒黴的時候,尤其是在紙牌桌上,豪賭的客人運氣好又敢孤注一擲,常會贏掉賭場的大筆錢。
賭紙牌往往大起大落,有些晚上紙牌檔將當天賭場在其他賭檔贏得的錢輸個光,有時又會連續幾周贏的錢多得數都來不及。
科裏十分肯定郭魯尼伏特在紙牌檔中做手腳錢,只是不知道他的具體步驟而已。有天晚上,他注意到紙牌檔把南美來的大賭客贏光了,而第二天紙條上的數目卻比實際所得數要少得多。
每個賭場都害怕賭客的好運氣長盛不衰。在拉斯維加斯,曾經有過幾次骰子檔連續數週輸錢,害得賭場巴不得停業一天來緩口氣。有時甚至連21點檔的賭客也靈得離奇,持續三四天贏了賭場。只有大轉盤一個月也難得輸一天,幸運輪和奇諾賭檔可以説是賭場最忠實的賺錢的工具,賭客投在它們那裏的錢全是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這些都是開賭場應該知道的起碼常識,是可以從書本上學到的常識,只要得到正確的訓練和花一定的時間,誰都能夠學到手,而跟着郭魯尼伏特,由他悉心指導,科裏學到的就更是遠遠比這些多得多了。
郭魯尼伏特讓人人都知道他不相信運氣,他從來維護的信念就是百分比,認為只有百分比才是絕對值得信任的永遠立於不敗之地的上帝,所以每當像奇諾賭這類檔口輸錢的數量達到了25000美元的時候,他就當即把該檔口的所有工作人員一個不留地解僱掉。桑那都大酒店剛開業兩年時,有段時間很倒運,賭場接連三個星期沒有贏過一天錢,損失將近100萬美元,郭魯尼伏特當機立斷,除了賭場經理由於是鄉親和心腹,其他的職員全被炒了魷魚。
這一招的確立竿見影,大解僱後,利潤又重新穩步上升,酒店的厄運終於結束了。賭場必須平均每天盈利五萬美元才能維持酒店的正常營業。據科裏所知,桑那都大酒店開業以來,從未有過虧損的一年,即使被郭魯尼伏特挖掉了一筆數目不少的錢,仍是個贏利的大户。
科裏充當發牌員為郭魯尼伏特謀錢的整整一年中,從沒有犯別人若是處於同等地位就可能犯的錯誤——乘機為自己謀錢。既然如此容易就得到錢,科裏為什麼不也找一個朋友串通起來如法炮製,賺它一筆呢?那是因為他知道這樣做只會是自掘墳墓,何況他也不滿足於這麼區區蠅頭小利,決心要下更大的賭注——他覺到郭魯尼伏特的寂寞和對友誼的渴求,看得出成為他的朋友後,會受益匪淺。
郭魯尼伏特每個月兩次帶科裏去洛杉磯收購古董,他們買舊式金錶,早期的鍍金相框,陳舊的咖啡壺,古老的玩具汽車,多年前免費的火車頭形狀的以及19世紀尖頂教堂式的儲錢罐,還有黃金做的歷史悠久的錢夾子等等。買回去以後,他就在其中一些古玩裏放進100美元的黑籌碼或一些硬幣,作為禮物送給別人。
對特別的大賭客,他會送些古代中國製造的瓷娃娃,或是維多利亞時代的嵌有寶石的首飾盒,還有那些由於年代久遠已變成灰的花邊圍巾和古老的北歐麥酒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