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離間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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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正是晌午時刻,燕子樓的樓下,坐滿了各式各樣的食客,熙熙攘攘,好不熱鬧。任天豪扶着譚長風到了櫃枱前面,櫃枱裏面那位留着八字鬍的帳房先生,皺皺眉頭,看了兩人一眼。他沒有起身招呼客人,也沒有叫店小二過來,彷彿任天豪和譚長風的出現,完全不關他一般。任天豪心裏有一點奇怪,想不出為什麼這位瘦瘦的帳房,對上門的客人如此冷淡。
任天豪乾咳了一聲,道:“借光!”帳房先生又瞄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吃飯?”任天豪一怔,心暗道:這是什麼口氣?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難道燕子樓不是飯館子嗎?他心念一轉,説道:“找人!”帳房先生這才抬頭,打量了任天豪半晌,道:“找人?找什麼人?”任天豪道:“大掌櫃。”帳房先生皺皺眉道:“你認得他?”任天豪道:“不認得。”帳房先生接道:“不認得,你為什麼找他?”任天豪心中大為不快,但因為有事求人,只好忍下了心中的悶氣,笑笑接道:“這個麼…是有人要捎個口信給他。”帳房先生似乎有點意外,又從頭到腳把任天豪、譚長風看了一遍,道:“哦?”任天豪道:“大掌櫃的在不在?”帳房先生搖搖頭道:“不在。”任天豪扶着譚長風一言不發就要向外處走了。他心裏已經有了個隱隱的覺,這個燕子樓內,一定是鬼王在揚州的據地,要想讓鬼王手下相信自己,只有兩個法子,一是故作驚人舉動,另一個就是來上一個莫測高深。現在,他就是故作莫測高深。
果然,他扶着譚長風剛走了兩步,一名彪形大漢已走了過來,擋住二人去路。
任天豪裝作不明就裏地笑笑,道:“對不起,借光讓個路。”大漢哈哈一笑道:“兩位要走嗎?”任天豪道:“是啊,我們來找人沒找到,當然只好走了。”大漢道:“你們也沒上樓去看,怎麼知道要找的人不在呢?”任天豪道:“我找的不是吃酒的客人,所以,也用不着上去看了…”他話音頓了一頓。
指指帳房先生又道:“帳房裏的那位先生説了,我們要找的人不在。”大漢道:“他説不在,你們就走?”任天豪道:“人不在,我們當然要走,總不能成天在這裏候着啊?”大漢道:“那可不一定。”目光一轉,接道:“你這位同伴,是不是有病?”任天豪道:“不錯,他好像中了,糊糊的,得人煩死了。”大漢道:“中?”任天豪道:“是啊,原本是個好好的人,去了一趟仙女廟,就成這個樣子…唉,真是打哪兒説起!”大漢道:“找大夫看了,還是找道士看了?”任天豪道:“都看了,沒有用!”大漢道:“你來找什麼人,是給他看病的?”任天豪道:“這倒…不一定。”大漢道:“不一定?”任天豪道:“我這位同伴,糊糊地説,要來燕子樓找大掌櫃的,我想,也許大掌櫃是位名醫,所以就陪了他來。”大漢道:“説下去,他還説什麼?”任天豪道:“就是這些…可惜,大掌櫃的不在,我只好扶他回去。”大漢沉了一陣,道:“跟我來。”任天豪一怔,故作不解,道:“大爺,你…”大漢道:“你不是要見大掌櫃的嗎?跟我來,就會見到了。”任天豪道:“能見到嗎?奇怪,為什麼帳房裏那位先生要説不在呢?”大漢道:“小兄弟,你以為咱們大掌櫃那麼好見得到?”任天豪道:“敢情,大掌櫃的很忙,是嗎?”大漢道:“你最好少過問這些事,要見咱們大掌櫃的,最好跟我去。”任天豪扶着譚長風,笑道:“好…好…”大漢轉身,引着任、譚二人向後進屋子行去。穿過了兩處院落,來到了一所靜靜的院落。
任天豪步步留心,他默默地記下了所經發現,燕子樓不是一個普通的酒樓。這處院子不大,只有一道門户。進門是一座小小的花園,花園的後面,是一棟小巧的舍,似有三間。
當中的那一間的格扇,這時正呀然打開。一位中等身材,土頭土腦的老頭兒,當門而立。
彪形大漢疾步上前,抱拳説道:“秦老…”土老兒冷冷地一揮手,接道:“丁三,沒你的事了,出去守着。”叫丁三的彪形大漢應了一聲是,轉身而去。
任天豪有點茫然地想向那位丁三説什麼,姓秦的土老兒忽然一伸手,道:“你們進來。”任天豪裝作很害怕,接道:“我們?進去?”秦老兒道:“不錯。”任天豪扶着譚長風,向屋內行去。譚長風一直是裝得很像,沒有説過一句話。屋內,似乎是個小小的花廳,陳設得十分典雅。但任天豪已經隱隱地覺出,這燕子樓的大掌櫃,在鬼王手下地位不低。
秦老兒指了指椅子,道:“坐。”任天豪扶着譚長風在一張木椅中坐下,自己坐在譚長風身邊的一張錦凳上。
秦老兒看了兩人一眼,兀自走到格扇的門口,閉目而立。
他把任天豪和譚長風請了進來,居然只説了一個坐字,就再也不睬不理了。任天豪縱然藝高人膽大,這時也不心裏有些發。
猜不透對方在鬧什麼鬼。譚長風也不言不動,一副昏昏睡的樣子。不知過了多久,任天豪已經等得大不耐,正想起身問那秦老兒話,突然一陣環佩叮噹之聲,傳入了耳中。
香氣四溢,豔光照人,任天豪一驚之下,只見一名花信年華的宮裝婦少,滿面風地俏步走了進來。這位婦少的一雙妙目,卻是在任天豪和譚長風身上一轉,蓮步輕移,在上首的一張太師椅中坐了下來。秦老兒仍然閉目肅立,彷彿沒見到婦少出現。
任天豪直愣愣地瞧着婦少,心想:這就是大掌櫃?
宮裝婦少被任天豪瞧得似有些不好意思,舉手整了整鬢邊花環,嫣然一笑,輕啓朱,道:“你們要找我?”任天豪心中一震,暗道:果然她就是大掌櫃!但口中卻接道:“我…是來找這兒的大掌櫃的!”婦少道:“我就是!”她柳眉輕挑,充滿了一副媚人的神情,又道:“你們是誰?找我有什麼事?”任天豪道:“我…姓田,叫田浩仁,他…是我朋友,叫馮老五。”婦少笑道:“馮爺…田爺…”譚長風仍然故作糊,咧嘴一笑。
任天豪道:“大掌櫃,我這位朋友説,他有一個口信,要來燕子樓親自告訴大掌櫃的。”婦少道:“哦?”她看了譚長風一眼,接道:“他為什麼不説話?”任天豪説道:“病了!也許是中了了。”婦少忽然向秦老兒道:“秦大叔,你看看這位馮爺,得了什麼病?”秦老兒這才睜開了眼,道:“是!”説着緩緩走到譚長風身前,拉起譚長風的右手,把了一下脈,搖了搖頭。
任天豪和宮裝婦少都在盯着他。
婦少嫣然一笑道:“怎麼樣?”秦老兒道:“沒有病,脈象不亂。”婦少道:“那他是中了?”秦老兒道:“天下哪有什麼中這回事?他是受了別人的暗算。”任天豪心中一驚,暗道:好厲害的眼光!婦少聞言也頗意外,接口道:“是嗎?”秦老兒道:“不會錯…”他一面説話,一面不停地在譚長風的身上拍打,忽然雙目圓睜,冷冷的寒光向任天豪,道:“你們是本地人氏?”任天豪道:“是呀!”秦老兒道:“不是江湖中人?”任天豪茫然一笑道:“江湖中人?什麼江湖中人?”秦老兒嘆了一口氣道:“田兄弟,你的朋友被人點了道,你不知道?”任天豪道:“點?那怎麼會呢?他只是去了一趟仙女廟呀!”秦老兒看了婦少一眼,忽然笑了一笑,道:“姑娘,這位姓馮的被一種極高明的震手法所傷,幸好,對方功力不夠.才會使他時而糊時而清醒。”婦少道:“秦大叔,你能治嗎?”秦老兒道:“能!”只見他倏忽之間,在譚長風命門部位連拍三掌。
任天豪自然是個大行家,秦老兒出手解,三掌下去,功力拿捏得恰到好處,就算眼前之人不是譚長風,而是個平凡的不會武功之人,也不會被他擊下的三掌所傷。由此可見,這秦老兒必是一位武林名家。
譚長風等對方三掌擊下,也就發出了一聲長嘆。
任天豪故作大喜,過去扶着譚長風,道:“你…醒過來了?”譚長風睜眼看看任天豪道:“我本來就是醒着的呀?田兄弟…”敢情任天豪剛才自報名姓,譚長風已記在心中。
任天豪道:“馮大哥…你…好了,我總算放心了。”譚長風故作不解,望着任天豪道:“你在説什麼?兄弟…這兒又是什麼地方呀?”任天豪道:“燕子樓。”譚長風忽然一驚,四面看看,接道:“燕子樓?”秦老兒冷冷地接道:“不錯!你不是説,有事要告訴大掌櫃的嗎?”譚長風道:“是…是…”他抓了抓頭,接道:“你就是大掌櫃嗎?”秦老兒搖搖頭。
譚長風看看任天豪,道:“田兄弟,我…跟你提起過找大掌櫃的事?”任天豪道:“是呀!不然我怎麼會帶你來?馮大哥幸虧你…
唉,要不然,哪會能遇到這位秦老人家把你病治好?”譚長風望着秦老兒,笑了笑道:“謝謝你老…”婦少一直到此刻才笑了一笑,道:“馮老五,你找我有什麼口信要帶?”譚長風轉頭,看了婦少一眼道:“你是大掌櫃?”婦少道:“不錯。”譚長風道:“大掌櫃,我在仙女廟…仙女廟…地牢裏看見一個人!”秦老兒目光閃動,沉聲問道:“什麼人?”譚長風道:“一個蓬頭垢面的人…叫什麼來着,很兇的…”婦少道:“是他要你來找我的?”譚長風忽然笑了笑道:“對了,他叫我稱呼他鄧二…”秦老兒忽然顯得甚為動,口道:“鄧二弟,原來你被人關在仙女廟…”譚長風道:“他…是你弟弟嗎?”秦老兒皺了皺眉道:“他是我什麼人,用不着你過問。”譚長風一驚道:“是…是…”婦少忽然笑道:“馮老五,鄧爺要你來找我,還説了什麼?”譚長風道:“那位鄧二爺説,只要我出來以後,別忘了到燕子樓找大掌櫃的,説出他關在仙女廟的事,然後,要大掌櫃的給我兩千兩銀子。”婦少一怔,道:“什麼?兩千兩銀子?”秦老兒道:“姑娘,你可是捨不得銀子嗎?”婦少笑笑道:“秦老,那怎麼會?”説着一掠鬢角,又道:“秦大叔,我在想,銀子是小事,只不知道這人説的是真是假?”秦老兒道:“他有什麼理由説假?”婦少一怔道:“這…”秦老兒説道:“柳月眉,衝着我秦仲的面子,要你拿出兩千兩銀子給他們,行嗎?”叫柳月眉的婦少,嫣然一笑道:“秦大叔言重了!”任天豪冷眼旁觀,發現這位秦仲秦老兒,似是對這位大掌櫃的並不十分服貼。
這時譚長風卻笑一笑道:“大掌櫃,我的口信帶到了,你…真的給我兩千兩銀子嗎?”柳月眉道:“我…”她看了秦仲那冷冷的眼光一眼,接道:“當然!”譚長風擺出一副喜出望外的神情,連連作揖道:“謝謝…謝謝…”任天豪心中卻一直在想,只看這秦仲對鄧充的事情如此熱心,八成秦、鄧二人必是極為親近之人。但是,他們和柳月眉既然都是湘西鬼王仝釗的門下,怎會彼此言談之間又如此針鋒相對呢?尋思之間,秦仲已走到譚長風身邊,低聲道:“馮兄弟,你沒覺得什麼不舒服了吧?”譚長風搖搖頭道:“沒有什麼…我身子一向結實,一點小病倒是不怕。”秦仲笑了笑,掏出兩顆藥丸,遞給譚長風道:“如果哪兒不舒服,服下一顆就會好了。”譚長風接過藥丸,連聲道:“老人家真是…其實,我已經好了嘛…”柳月眉忽然笑道:“秦大叔,你老真是出手大方啊…”她目光在譚、任二人臉上一轉,佯笑着向譚長風道:“你們可真是福氣不小,鄧二爺要你們捎個口信,秦老爺子不但治好了你的病,給了你們兩千兩銀子,還要送你兩粒價值萬金的治血療傷的金丹…這種便宜事,你們作夢大概也想不到吧…”任譚二人只好連聲道謝。
秦仲卻冷冷地接道:“柳姑娘,你…莫非又捨不得了?”柳月眉道:“哪裏話?秦大叔的保命金丹,萬金難求,一下子都捨得給人家兩粒,區區兩千白銀,妾身怎會計較?”説着目光又在任天豪的身上一轉,道:“田爺,你住在哪兒呀?
口信嘛,你跟馮爺是傳到了…但咱們總不能憑你們一句話就付給你兩千兩銀子,是不是?
至少,咱們也得派人去仙女廟查證以後…”任天豪看了譚長風一眼道:“大掌櫃的,我是陪馮大哥來的,銀於我不敢要一分一錢,不瞞大掌櫃的説,我爹可是個正直的人,非份之財,我就是拿了一錢銀子,要是他老人家曉得,至少要關我十天半個月不許我出門呢!”譚長風聽得心中暗笑:風塵三友,居然個個都很機伶,遇到人家向到了住址,就一下子推到我身上來了。
柳月眉聽了任天豪的話,忍不住笑道:“敢情田爺還是個孝子…”説着又轉向譚長風道:“馮爺,你府上在哪兒?等咱們查明鄧二爺真的是在仙女廟,我會差人送上兩千兩銀子到你府上。”譚長風笑了笑,故意連連搖手道:“這…怎麼敢當?大掌櫃,我…還是…還是過三五天我再來吧!”柳月眉沉道:“也好,三天之後,你到燕子樓的帳房問問,只要鄧二爺在仙女廟,我們不會少你一文。”任天豪忽然過來扶着譚長風道:“馮大哥,咱們回去吧,銀財身外之物,有沒有別放在心上。”譚長風道:“是!是…”但他忽然低聲道:“兄弟,兩千兩,不是小數…兄弟做二十年小買賣,也賺不到這麼多呀…不過…我也明白,鄧二爺是拿我來尋開心罷了…”他話音雖低,又怎能逃過秦仲、柳月眉這等高手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