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男身女人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忙活了整整一天一夜,待到第二天早晨,一梅才有空坐下來,好好吃一頓早飯。一梅吃了一碗粥、一個燒餅,吃完以後,覺得意猶未盡,於是又叫了一碗豌豆黃。她將豌豆黃稀哩呼嚕地喝下去,然後舒服地嘆了口氣。
“怎麼了,你幹什麼瞧着我,你也吃嘛。”一梅滿意地添添嘴,對蘇小英道。
蘇小英直勾勾地看着她,過了很久才問道:“你怎麼知道半勺山莊會着火,把銀票帶在身上?”一梅滿不在乎地道:“我怎麼會知道着火,只不過銀票我一直隨身攜帶而已。”蘇小英愕道:“那天晚上…我怎麼沒發現!”一梅瞥了他一眼,道:“你?你還着哪,你知道什麼。”
“唔…”蘇小英若有所思地道“瞧起來,跟着你跑江湖,確實不會吃虧。”一梅喜滋滋地,得意地道:“你以為我這個殺手是白做的?我這個殺手風光着哪,跟着我,當然不會吃虧,要是你一個人,早就餓死在什麼地方了。”蘇小英哂笑道:“得了,你也不想做一個殺手。你若是想做殺手,怎麼會在大溝江開一間臨江山莊?”一梅微微一怔,看了他半晌,道:“幸好你現在跟我站在一條船上,不然你説不定能搶我的飯碗。…要不然這樣罷,你幫我,咱們一起把‘殺手第一劍’的名頭從傅待月身上搶過來,你看怎麼樣?”説着,哈哈大笑起來。
蘇小英笑道:“‘殺手第一劍’算什麼,有空我們一起開一家客棧,你出錢,我算帳,從此以後‘客棧第一老闆娘’就非你莫屬啦。江湖人物住店,打九折。要是傅待月來了,價錢翻倍。”一梅捧腹笑了起來,笑了半天,問道:“蘇小英,咱們這麼開心,是不是很沒良心?”蘇小英道:“人生都沒百歲,愁眉苦臉的幹什麼,當然要開心。”一梅道:“不錯,錢財聲望,都是假的,只有開心才是真的。…我説蘇小英,咱們應該上館子,好好喝一頓,咱們這是意氣相投啊!”兩個人手挽着手,果然找到最近的一家酒館,要了一盤白切,一碟花生米,兩斤老糟燒,開始喝起酒來。蘇小英與一梅的酒量居然都很大,幾碗燒酒下肚,臉都不紅,不過話卻多了起來。
一梅忽然問道:“喂,蘇小英,你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看上我的?”蘇小英忍不住“嗤”的一笑,反問道:“你呢?”一梅認真地道:“我也説不清,也許在臨江山莊打一看見你,穿着一身這麼髒的棉衣,連一碗最劣等的老糟燒都喝不起,還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從那個時候起就開始看上你了;也許不在那個時候,在後來你幫我算帳的時候…咳,誰知道呢。”蘇小玉秘地笑了起來,道:“自打我開始跑江湖,聽説有這麼一個人,一劍殺死了只要是女人都會動心的烏衣峯,從那個時候起,雖然我沒有見過她,我已經開始對她動心了。”一梅翻了個白眼,道:“你少騙人,這算怎麼回事。”蘇小英叫屈道:“怎麼就不算回事?你難道沒聽説過神已久?”
“神你個大頭鬼,你以為我還是十六七的小姑娘,相信你這套鬼話。”
“你怎麼就不相信呢…”
“我問你,你不會是先看上我的錢,再看上我的人的罷,”説到這裏,忽然疑心起來,道“你不會是假心假意罷!蘇小英,我跟你説,你要是敢對不起我,我非把你大卸八塊,剁成醬包餡子。”
“一梅,你就饒了我罷…我哪敢吶…”
“你有什麼事不敢?你上天入地,什麼都敢!”
“我什麼都敢,就是不敢對不起老婆。”蘇小英連忙澄清,發誓道。
“好罷,”一梅好像滿意了,點頭道“你得好好記着這句話。”這時酒館裏進來一個賣甜瓜的婦女,身材壯,見他二人坐着喝酒,連忙招呼起來“小相公,小夫人,喝完酒口渴,買幾個甜瓜解解渴吧,才五文錢。”蘇小英道:“甜瓜我倒無所謂…一梅,你要吃麼?”一梅道:“先嚐味道,甜的再買。”那婦人笑道:“甜,甜,我這裏的甜瓜,人人愛吃,小夫人吃了以後,還要再來買呢。”説着當場剖了一個,切出一塊,遞給一梅,又切一塊遞給蘇小英,熱情地道“小相公也嚐嚐。”蘇小英先接過,聞了一聞,道:“果然很香。”一梅道:“我也嚐嚐。”説着伸手去接。那婦女遞出去,一邊笑道:“又香又甜…”她的話才説了一半,陡然之間,一梅的手如電光火石,捏住了她的腕脈。那婦女神大變,左手微動,剛揚起,忽然脖間一涼,一支亮閃閃的劍已經抵住了她的脖子。
蘇小英將手中甜瓜隨手拋出,笑道:“又香又甜,要不要來一塊嚐嚐?”那婦女的神情十分鎮定,冷笑道:“殺手一梅,名不虛傳,你們是怎麼識破的?”一梅冷冷哂道:“你一進來就直奔我這桌,我覺得有點奇怪而已。倘若我捉你腕脈的時候,你的反應沒這麼大,這塊甜瓜你已經賣出了。你是誰?”那婦女道:“我只不過是一個想殺你的人。”一梅冷冷道:“少跟我説廢話。”那婦女道:“女人的廢話本來就很多。”一梅道:“不錯,女人的廢話很多,通常也很愛惜自己的臉,小英,請你在她臉上劃個十七八道的。”一梅的聲音很無情,那婦女的眼睛裏出一絲恐懼,卻掙扎地道:“你敢!”蘇小英道:“你這句話説的着實有趣。”他出劍很快,只見白影一閃,劍尖已經在那婦女耳下劃了一道。
暮雨劍的力道控制得相當好,把她耳下薄薄的一層皮劃破,然而竟然沒有血痕!只見破皮之處,一層薄皮輕輕翻起了一小塊。
一梅臉驟然大變,手臂暴長,一把將那婦女的臉皮整個掀了起來。臉皮之下,並非血模糊,竟然另有一層臉皮!一梅渾身一震,口叫道:“風總管!”風無畫趁勢猛地裏躍起,怪叫一聲,將袖子往前一甩“噗”的白煙霧騰起。一梅向後疾退,幾個起落,退到十步之外,還沒有站定,身體已經像箭一般,重新往前出,含光“鏗”一聲,在空中鞘。
然而含光出鞘,其實是一點也不必要的!白煙霧騰起的霎那,森然一道劍光大閃,煙霧籠罩之下,甚至連一梅都沒有看清劍的去路,只聽見雙劍疾速相,在轉睛時,一人悶哼,手中長劍掃落。
一梅掠上之時,蘇小英的暮雨劍仍舊抵在風無畫的脖頸,適才一幕,好像並沒有氟。
風無畫的臉由青轉白,由白轉青,許久方道:“好劍法!你竟然有如此劍法!”他已經恢復本來面目,一對濃黑的卧蠶眉,頗為威武,然而他卻仍舊着一口女音,加之一身婦女裝束,顯得十分詭異。
蘇小英道:“承讓,我只不過比你少一個拔劍的動作罷了。”風無畫眼波一轉,竟然做出女人的媚態,一梅正巧站在他的正面,不由自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風無畫道:“你可知我的劍法是怎麼練的?是用兩個女童的命練的!你竟然能比我更快!好,好,好!”一梅眼中殺氣大盛,道:“果然是你!”風無畫笑道:“是我,煉錯花丹的就是我。倘若不是你們橫進來,我還要再煉一個錯花丹,”他説到這裏,拿手指嬌嬌媚媚一點“哼哼哼”地輕笑恨道“謝遠藍那個狗孃養的,我要他死無全屍。”蘇小英皺起眉頭,道:“你還是拿你原本的聲音説話罷。”風無畫叫了起來:“什麼原本的聲音?我原本就是這個聲音!為了報仇,我裝扮了這麼多年的男人,若不是為了報仇…”説到這裏,竟嚶嚶哭起來。
一梅不大含拿含光又在他耳下一劃,卻見皮膚上青青一道,隨即泛上紅…這是他的真皮,再沒有人皮面具了。
風無畫按住傷口,尖叫起來:“你敢毀我容貌,我就與你同歸於盡!”饒是一梅見多識廣膽子大,這時也不一驚,臉上的神氣,就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隔了半天,才道:“好罷,我決不毀你容貌,不過你告訴我,謝遠藍跟你有什麼仇?”風無畫眼睛裏,忽然湧上濃濃的哀愁,陡然抬頭盯住一梅,卻笑起來,然而這種笑實在是悲,彷彿都能笑出淚水。
“什麼仇?”風無畫笑着道“世界上所有的仇,都比不上我跟他的仇,我姐姐是這麼看得起他,肯做他的子,他卻把我姐姐的手砍斷,他害死了我姐姐!”一梅陡然一驚,問道:“傅無情?”風無畫並沒有理會一梅,自己道:“世間女子盡痴情,世間男子皆薄倖,沒有一個臭男人是好東西。”一梅冷笑起來,忍不住道:“你也是一個男人。”風無畫尖聲大叫起來:“你胡説!你這個賤人!”蘇小英將暮雨劍往前一遞,在他脖子上割了一道,冷冷道:“你最好不要亂説話。”鮮血登時了下來,風無畫毫不害怕,仍舊“賤子婊”、“賤女人”的亂罵,他的聲音確確實實,完全是女人的聲音,聽得人心裏直發。
這尖利的罵聲陡然汀了,因為蘇小英的劍移到了他的臉上。
一梅道:“你已經殺了半勺山莊所有的人,為什麼還要殺我們?”風無畫哼道:“還差一個,謝望衣!你們把謝望衣藏到哪裏去了?我來找你們,只不過為了她!”一梅冷笑道:“好罷,我告訴你謝望衣在哪裏,不過你也要告訴我,你的錯花圖從哪裏來,你為什麼要在花箋上題錯花圖上的小詩?”風無畫忽然深深嘆了口氣,道:“我當然要題那首詩,那首詩是我姐姐寫的,她最喜歡,她還把那首詩寫在錯花圖上。那首詩…那首詩是我姐姐的象徵…”
“你説什麼!”一梅叫道“怎麼可能是你姐姐!”風無畫然變,道:“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女人,能比我姐姐更聰明,更漂亮!她三歲就識字,五歲能做詩,十歲已經是一個極高明的大夫,到了十九歲,就寫出了錯花圖!誰能跟她一樣!誰能跟她一樣!”一梅的臉已經全然變了,她甚至説不出話來,她的手已經在微微顫抖。
蘇小英眼角的餘光看到了她的涅,不皺起眉頭,心中閃過一絲疑慮。然後他問道:“錯花圖是傅無情寫的?”風無畫笑道:“不錯!”蘇小英道:“你在半勺山莊做了十年總管,就為了找謝遠藍報仇?”風無畫眼中悲哀又起,道:“姐姐吩咐我報仇,可是我對不起她,我整整練了十年的劍,都不是謝遠藍的對手!姐姐曾經跟我説,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倘若十年都報不了仇,就練錯花圖…”一梅冷冷地打斷他:“你姐姐的腦子一定不正常。”風無畫的眼睛頓時紅了,狂跳起來,用手去撥暮雨劍的劍身。蘇小英將劍一轉,風無畫的手掌登時被切下半隻,掉在地上。
他竟然沒有呼喊,卻出嬌媚卻森然的笑容。
一梅猛然一驚,暴喝道:“小心!”可惜她覺醒得還是稍微晚了一些,她到頭有些微微發漲,藥藥散發得極快,她在説完那兩個字以後,眼前已經有金星亂冒。
蘇小英陡然回長劍,往自己左手臂上劃了一道,鮮血沾染在暮雨劍上,使得暮雨劍揮出去的光竟然有一點紅。劇烈的疼痛讓蘇小英腦中倏地一醒,暮雨劍出擊如電“嚓”的一聲,刺進了風無畫的背心,劍尖貫穿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