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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零一片降帆出石頭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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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阮大鋮來説,這個節過得非常沒趣。

他被委為專使,來青島口參與會議,討論這五年統一計劃,誰都知道這是個坑人的活兒,一不好就有可能留下喪權辱國的千古罵名,但是阮大鋮也明白,這種事情他本沒有辦法推卸。

史可法遇刺的事情,到現在還沒有找到真正的兇手,雖然兇手的手段很拙劣,可偏偏是這麼拙劣的手段,卻難到了金陵城中一羣刑名上的專家。他們不是真找不出兇手來,而是怕,怕兇手有很大的背景,怕尋出的兇手讓俞國振不滿意。

這種情形下,本身在民間士林名聲就不好的“閹黨”自然就成了最好的替罪羊。阮大鋮要想不被當成替罪羊,要想不被將來的新政權所拋棄,他現在就必須有所表現。

“請問,那艘船是不是俞國振統帥的座艦?”碼頭上的風很冷,不過阮大鋮還是親自在碼頭上立着,每看到一艘船來,便會向身邊的碼頭官員詢問。

“不是,這是…世昌號,是海軍司令羅九河的旗艦,看來羅司令也來了,也是,他得向統帥述職呢。”

“哦…”原本以為航來的這艘鉅艦就是俞國振的座艦,現在才知道,這鉅艦屬於俞國振手下的大將。這讓阮大鋮心裏有些嘀咕,羅九河都能乘如此鉅艦,那麼俞國振的戰艦該有多大?

戰艦靠港花了一些時間,然後。阮大鋮看到一羣羣的華夏軍海軍軍官與士兵下船,等人下得差不多了,是一個穿着純白海軍軍官制服的男子走了下來。他並沒有象別的官兵一樣離開,而是回頭,伸手,然後一隻纖纖素手便伸出,搭在了他的手掌裏。

一個略帶些臃腫的女子出現在阮大鋮視線裏。最初時他沒有什麼反應,但當這女子上了岸,輕輕捶着自己因為懷孕而有些痠痛的背時。阮大鋮眼睛瞪得溜圓。

“麗…麗珍吾兒?”阮大鋮了口氣,低低地説了一聲,他又怕自己認錯了人。恰恰此時有一隊剛下船的海軍士兵從他身邊過,他上前拉着一個便問:“將軍,將軍,那邊那位…那位女子是什麼身份?”那個士兵抬頭望了他一眼,看到他一身明廷大官的服飾,目光就有些警惕:“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見着她眼,似乎…似乎是我故人之女,只是多年未見不敢相認!”

“哦?”那士兵倒是知曉些事情的,略一猶豫,然後説道:“那邊是我們海軍司令羅公諱九河與其夫人。”羅九河與其夫人?

阮大鋮心中猶豫了一下。羅九河乃是俞國振心腹大將,他也是略有耳聞,他的夫人,怎麼可能是自己女兒。

自己女兒終究是在當年的獻賊禍亂中死去了啊…阮大鋮盯着那女子看了好一會兒,他卻不曾想。被他攔住的那海軍士兵向着同伴使了個眼,同伴將他夾住,然後那士兵回頭跑了過去,跑到羅九河身邊敬禮,然後説了句什麼。

看到這一幕,阮大鋮心中既是猶豫。又有幾分渴望。

羅九河笑向這邊望來,他旁邊的女子也望了過來,當看到阮大鋮時,那女子臉頓時僵住。

“爹…爹爹?”

“麗珍吾兒,果真是你?”遠遠聽得這一聲,阮大鋮哪裏還有半點懷疑,掙了夾着他的那兩名士兵,也不顧自己老邁,向着羅九河與阮麗珍便奔去。…,“爹爹,你怎麼…怎麼會在此?”阮麗珍在最初的驚喜之後,神情變得既羞且窘,她怯怯看了羅九河一眼,然後向着阮大鋮拜下去。

“你…你怎麼會這樣?”阮大鋮扯住阮麗珍衣袖,見她大腹便便,身懷六甲,阮大鋮神情古怪,然後再看了羅九河一眼。

一瞬間,他想起方才那華夏軍海軍士兵的話。

海軍司令羅九河與他的…夫人!

驚訝之後的狂喜,頓時讓阮大然心跳得厲害,他意識到,他有了一個機會!

這個機會,讓他比起馬士英、錢謙益都要佔據優勢,讓他終於可以不顧忌自己曾經從閹的過往,讓他原本黯淡的前途,又變得光明起來!

“麗珍吾兒,這位…這位是誰?”心念一轉明白,他直身,捋須,然後故作威嚴:“還有,你身上…這是怎麼回事?”阮麗珍臉上出驚惶之,她終究是傳統的大家閨秀,過往的影響對她還是很深。但很快,她就意識到,自己不是十年前的自己了。

自己這十年呆在新襄,一直沒有離開過,最初時只是做些女紅活兒養活自己,後來因為羅九河常來尋的緣故,又被得知擅琴棋書畫,便被聘入初等學堂高年級班教那些孩童文藝賞析。這十年來,她自己支撐着生活,直到與羅九河成婚。

她不再是那些深閨弱質女,而是能拋頭面能支撐生活的新襄主婦了。

“女兒拜見父親大人,九河,與我一起拜見父親大人。”阮麗珍拉着羅九河的手道。

羅九河做了一個揖,然後行了軍禮:“拜見岳父大人。”

“你…你們…”

“父親大人,家中的事情,女兒尚未與九河説過。”阮麗珍定了定神,歉意地向着羅九河笑了一下:“九河,妾身原是姓阮,閨名麗珍,父親諱大鋮。”

“阮大鋮…金陵小朝廷的兵部尚書?”羅九河此前知道的只是阮麗珍的化名,此時才曉得,自己的子竟然還有如此的一個家世。他了口氣,中一股氣在翻騰。但看到子滿滿歉疚的眼神,這口氣便壓了下去。

他能説什麼,當初追求阮麗珍時,阮麗珍反覆説過,她是不吉之女,娶她絕對會有後患,他當時不是説了。無論什麼後患,他都要承擔麼?

男子漢大丈夫,説話不能不算數。更何況説的還是對自己鍾情的女子。

“無妨,岳丈,此地不是説話之説。咱們先去賓館。”

“啊,老夫在此等候俞統帥。”阮大鋮笑眯眯地道:“麗珍有孕,便先去歇息,九河,你能留在此處陪老夫一會兒麼?”

“自然可以。”羅九河向阮麗珍示意沒事,讓阮麗珍跟着士兵上了馬車。

阮麗珍在馬車上回頭看了羅九河一眼,決定還是將這件麻煩事情給他處置,這是男人的事情,女人只要等結果就好了。

他不會讓她失望,就象是從前一樣。

“九河…你何時起跟着俞濟民?”

“記不得了。從最初便跟着吧…崇禎四年就跟着大柱哥和二柱哥後頭習武。”羅九河道:“崇禎八年還是九年時,獻賊禍亂南直隸,是我們虎衞將麗珍救走,那時她説自己曾入賊手,怕連累着您的名聲。便跟着我們回了新襄。我是在新襄認識她的,此後,是在崇禎十五年成親,已經有兩個孩兒了。”

,“原來,我已經當了外祖父…”阮大鋮捻鬚笑了一下:“既是初次見面,老夫總得送些禮物與你們。聽聞俞濟民部下高官上將個個都富可敵國,錢財什麼的你想來是不差的,那麼,送你一個世代公侯的功勞如何?”

“世代公侯的功勞?”

“金陵小朝廷竟然委我為特使,我願意簽下五年統一計劃中所有的條款。”阮大鋮道。

“這個…”

“自然,不見到你,這些條款遲早也是要籤的,但是,對金陵小朝廷虛實,我比誰都清楚,而且,我知道還有哪些東西,是金陵小朝廷能夠接受的…”説到這裏,阮大鋮稍稍放緩了語氣,他盯着羅九河:“九河,你可懂我的意思?”在他看來,羅九河只是一個年輕人,這樣的年輕人大多好大喜功,得到這樣一份功勞,哪有不興奮得歡欣鼓舞的!只要羅九河認同此事,接下來,他便要求羅九河將他引見給俞國振。

將金陵小朝廷出賣給俞國振,他完全沒有心理負擔,此前他就有過這樣的心思。但是,他知道俞國振與方以智等人好,他們阮家與方家反目之後,雙方的關係可是很僵,此前他一直沒有尋到投靠俞國振的門路,現在突然發覺,自己以為早已經死掉了的女兒,竟然給自己找到了這樣的一條門路,這讓他覺得,定是上天垂顧,給了他一個機會!

他定然要好好把握住這個機會才行。

但他卻錯了。

羅九河是俞國振心中最心腥的手下,也是俞國振手中最放心的手下。當初將海軍到羅九河手中,要他面對的是一些慣於背信棄義的海盜,若是羅九河沒有一些手段,哪裏能成?

“我是軍人,不幹政務,若要功勞,憑軍功去取就是。”羅九河道。

“啊…”

“不過,岳丈想要見統帥,我可以代為詢問,他何時有時間見你。”羅九河想到自己這位岳父過去的名聲,心中明白他的想法:“岳丈若想為統帥效力,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統帥手中用人,想要有實權的話,就得從最基層做起。”

“老夫,老夫…”阮大鋮一時之間無語了。

不過,他心中明白,就連被他視為軍漢的羅九河都有如此頭腦,想要在俞國振面前玩那些心機把戲,只怕是徒勞了。既然如此,他倒不如做得乾脆一些,給俞國振留個好印象。

哪怕在新朝裏沒有實權,但一個清貴的位置,也是不錯。

拿定了主意的阮大鋮,對於推動華夏軍略委員與金陵的談判更熱切,投降的筆已經準備好,就等着俞國振將投降書放在他面前了。(歡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