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三八一紙宣文海內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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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耽羅,氣温還不算太冷,坤興披着一件薄薄的斗篷,笑眯眯地穿過街頭。
放在幾年前,她絕對不會想到,自己竟然有獨自行走在街頭上的時候。周圍的店鋪裏傳來熱鬧的聲音,街頭叫賣的腔兒有如樂曲,而各式各樣的招牌旗幟,在風裏搖晃着,彷彿是一雙雙向她招動的手:進來看看吧,不買只看看也行啊。
這是市井百姓的生活,有時有些倉促,有時有些拮据,但是充實豐滿,讓人心裏鼓鼓的,除了那個男人之外,再也裝不下別的。
然後坤興就看到了那個男人。
俞國振站在一樹下,微微皺着眉,從坤興最初認識俞國振開始,看他皺眉的次數就少,彷彿沒有什麼事情能難住他,全然不象自己的父親崇禎,一天皺到晚。坤興忍不住“呀”的一聲,這聲音驚動了樹下的俞國振,俞國振向這邊望過來,然後認出了少女,對她笑着揮了一下手。
這個揮手若是別人做出來,坤興一定會認為這舉止太輕佻,但若是俞國振做出來的,那麼坤興就認為這表示親近之意。她雖然很想行個禮就離開,但雙腳卻不聽話兒,匆匆帶着她來到俞國振身邊。
俞國振的警衞員得到他的示意,沒有阻攔這個披斗篷的少女。
“你…你回來了,你在這裏?”坤興鼓足了勇氣,向着俞國振説話,眼睛卻不敢看俞國振的眼,只是垂下來亂瞄。
俞國振笑道:“我在這等你父皇呢,他説要來見我。”
“啊!”坤興捂着嘴,象只受驚的小鹿,另一隻手扯着裙袂就開始快跑。她逃得如此匆忙。跑了一會兒。想到自己還未與俞國振告辭,心中又有些不安,若是俞國振因此以為她是個不知禮數的女孩兒。那該多不好!
一邊是父皇多年積威,一邊是女兒家的心思,坤興只猶豫了半秒。便做出選擇。
父皇雖然可畏,可是畢竟還不在眼前,那個人卻是在眼前的。
她一轉身小跑着又回來,向着俞國振福了一福——俞國振廢了跪拜禮,卻不曾廢女子這種萬福禮,看到少女盈盈一低,俞國振心中既是欣賞,又是好奇:“怎麼又轉回來了?”
“啊呀!”坤興頓時羞窘起來,她低聲道:“一直尚未向…向你道謝。多謝你救了我…我父皇,謝謝,我走了。”説完。她便又轉身跑開。
望着她婀娜的背影匆匆消失在街道那一頭。俞國振微微笑了。
羿城也是一座新興城市,新興城市最大的優勢就在於沒有太重的歷史負擔。因此。羿城在規劃時做得非常好,甚至比新襄還好,完全是由專業人士進行設計的,街道寬敞筆直,預留了今後發展的空間,道路兩邊和中間的綠化地帶,即使到了秋天,仍然綠葉盎然。當初俞國振提出這樣的要求時,不少人以為是徒費錢財人力,但漸漸的,眾人也覺得,在這種環境上生活,確實是一種享受。
當坤興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那一頭時,崇禎的馬車恰好從街道這一頭過來。崇禎並不知道俞國振在街上等,還是坐在車外的王承恩看到了俞國振,向裏面説了一聲,崇禎聽到後,心中再度覺到複雜的情緒在翻騰。
至少表面上,俞國振對他的禮遇當真是無可挑剔,雖然要他和周皇后自己勞作得食,但崇禎在最初的羞惱之後現在反而覺得這樣理所當然:這樣做,他們現在的衣食住行都是他們自己雙手賺來的,極大地減輕了他們寄人籬下的覺。
即使在新勝而且是大勝之後,俞國振仍然保持着對他的謙恭,得志不驕狂,這樣的人物,若不能成大事,那才是怪了。
“停下車,我也走過去。”崇禎道:“你們在這等着,不用跟。”
“皇爺?”王承恩有些擔憂。
“俞國振要殺我有一萬種方法,他不是殺不了我,也不是下不得手,只是不屑罷了。他不想背弒君之名,我…也不想他鋌而走險,你們放心吧。”隨着四十不惑的年紀到來,崇禎如今對許多事情有比以往更深刻的認識。他本人其實還是很聰明的,否則也無法一舉將魏忠賢掃滅,但長期在局中,看不透徹,便是看得透徹,也有心無力:他可以殺了魏忠賢,卻不能殺掉所有太監,他能夠驅逐錢謙益,卻趕不走滿朝東林黨。
下了車,向着俞國振這邊走來,俞國振上兩步,行了一個軍禮,而崇禎則還了一個長揖。
這是崇禎第一次還禮。
看到崇禎這個動作,王承恩懸着的心放了下來,這證明,崇禎在心中對俞國振是真正服氣了,他已經視俞國振為當得起大禮的平等存在。有這個認識,兩人就會好辦得多,至少不必擔心崇禎會説出什麼不負責任的話來。
可惜的是,王承恩猜錯了,若是他聽到崇禎的第一句話,那麼他一下會驚恐萬狀。
“如今京師已經收復,我是不是該回去了?”崇禎沒有與俞國振寒喧,而是直接問道。
俞國振笑了起來。
兩人沒有誰提議,便一起走在大街上,俞國振的警衞員跟在身後,路上的行人有認出俞國振的,便向着俞國振行禮,俞國振也一一點頭。
“羿城如何?”俞國振問道:“這幾年陛下寓居羿城,對這裏的市井街巷也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