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五人間亦有白玉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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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共是二十八的航行,船隊終於進入了龍門海道。
如今龍門海道與俞國振初來時完全不同了,不僅龍門島上建起了戒備森嚴的船坊,在龍門島西面,原屬於峒人的一大片地方,被俞國振圈了下來,同樣建成了一座小鎮,充當龍門島的後勤補給基地和居民住宅區。經過四五年的努力,如今時羅峒與新襄幾乎渾為一體,峒主名義上還是峒人的主官,實際上已經控制不準人的土地了。
讓張溥印象最為深刻的,就是高高的炮台。龍門水道兩邊高立起來的炮台,上頭大大小小至少有上百門火炮,還構築了不少暗堡、角樓,張溥可以想象得到,任何對手試圖從水面上接近龍門,都會面臨着什麼樣的打擊。
“要想破防,唯有從陸上繞過…但俞國振虎衞之強冠絕天下,在陸上想要擊破他的虎衞防線…”心中生出這樣念頭沒多久,張溥就啞然失笑,他與俞國振至少表面上還算友好,當初謀算俞國振印刷術的一點芥蒂,也隨着後來他的道歉而消失了。他怎麼會想着去攻打俞國振的基業,他是文人,所長者從來不在武略上。
“當真是跋扈,這麼多炮…無怪乎這麼跋扈。”田常看到這一幕的反應,卻一半是興奮,另一半是陰冷。
此人雖是囂張,但口風倒是緊,至少這一路上來,張溥沒有套出他南下的目的是什麼。
在龍門島稍停了下,俞國振也等人也轉到了蓬萊號上,而三艘軍艦則進入船坊進行檢修。這一次張溥再也迴避不了,只能上來見禮:“濟民這一路奔波,莫非是欺朝中御史不敢入海?”
“朝中御史不敢入海,天如兄這樣的在野御史卻是敢的…天如兄來欽`州可是訪友?”
“一來是訪友,二來是託庇於濟民治下了。”張溥苦笑道:“朝中小人當道,愚兄畏死。不得不來此避禍。”他説這個倒是坦白,俞國振也不拒絕:“天如兄遠道而來,便多走走多看看,至於朝廷裏的事情,料想那些御史們不但不敢下海,也不敢來這南方瘴癧之地。”説到這,兩人就沒有繼續深談下去,張溥想了想。終究是沒有將田常説出來。
他約摸可以猜得到田常南下的目的是什麼,對於大明來説,新襄已經成了一個公開的秘密了,天下稍有見識的人,都知道欽`州有座新襄,乃是南海伯俞國振遷南直隸等諸地百姓所建之城。據説此城美崙美煥,乃天下一等一的名城和一等一的繁華之所。
言者總過其實,聽者則生嚮往之心。特別是田家,如今已經是大家族,靠着田國親吃喝的人,拐彎抹角加起來總有數萬,這麼多人加在一起,每年總有入不敷出的慨,既然有新襄這麼一個大餅在。南海伯一個人哪裏吃得了那麼多,田家身為皇親國戚,來幫南海伯的忙,分掉一些負擔,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只不過,張溥知道,俞國振可是頭虎,從未聽説過有什麼東西能從老虎的嘴裏分出吃食的。過江龍對上佔地虎…龍爭虎鬥,結果如何。他都樂得冷眼旁觀。
於是他問的就是一些風土人情。特別是峒苗的一些習俗,俞國振也懶得應付他。便打發許眾來和張溥説話。結果僅僅是一刻鐘後,張溥就稱還有東西要收拾慌慌張張地離去——他實在受不了這個滿嘴胡言亂語的傢伙了。…,但進艙沒多久,外頭的歡呼聲讓他又跑了出來。
新襄終於在望了。
在張溥眼中,漸漸變大變得更加清晰的新襄,是一座充滿異域風情的城市。刷成白的港口建築,在夕陽照下亮得晃眼,巨大的燈塔比張溥見過的任何佛塔都要高大,這由鋼筋混凝土建起的高達十八層的建築,乃是新襄的新標誌,塔尖建成一個鏤空的球狀頂,滿滿的異域風情,卻也體現出天圓地方的傳統理念——雖然這個理念現在新襄八歲的小孩也知道是錯的了。
船越來越接近新港,張溥看到一處處高大的白牆紅瓦的房子,其中大多數都有巨大的門。他並不知道,那是碼頭的倉庫,以為是百姓住家,免不了嘖嘖了兩聲:“新襄百姓住的地方倒是不同。”
“這還只是新港,不是新襄居民區呢。”有人回應道。
張溥看向那人,是一個商賈模樣的,大夥同船了近一個月,相互也認識,他記得此人姓徐名林,字仲淵,據説還曾有過功名,只是如今已經成了徹底的商賈。他此時正站在俞國振身邊,看上去兩人是極親近,而在俞國振另一側,則是那個騎熊的道人,只是道人的熊如今卻不知到了哪兒去了。
另外,讓張溥覺得難以應付的許眾人不在這。
“天如兄,這些乃是庫房,從會來等進入新襄的貨物,還有從新襄運出的貨物,一般都先得在此存放分檢,然後再啓運。自然,有些講究新鮮的貨物,則可以檢,縮短檢驗時間。”俞國振笑着解説道。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張溥心情複雜地看着這些庫房,在一些敞開的大門裏,他看到了煤和他説不出名字的礦石,另外一些則明顯是糧袋。
這些庫房裏儲存的貨物,只怕就值百萬兩吧。在旁邊偷聽眾人説話的田常咂了一下嘴,這些貨物在源源不斷地運進運出,那麼…一年南海伯手中經過的水,至少是一千萬兩,嘖嘖,好一位活財神!
“咦,那車輪…那車輪是怎麼回事?”徐林雖然很悉新襄,但這也是時隔着半年沒有回來,因此看到一樣讓他覺得有趣的事情,不問道。
“若不是仲淵看到,我還沒有注意——竟然給他們製成了,張道長,此物名橡膠,這應該就是癸泉子道長的傑作之一了!”
“橡膠…”對於橡膠的硫化應用,俞國振是投入不少人力物力進行研究的,他很清楚橡膠對於百姓生活的重要作用,這其中首先就表現在車輪之上——有了橡膠車輪,板車、三輪車、馬車甚至自行車,都會變得輕便,原先困擾城市道路建設的轍印問題,便能從本上得到解決。
崇禎十年初,路易斯?加西亞運來了第一船原膠,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年半,這個西班牙人甚至又送了兩船橡膠過來,因此除去試驗消耗,新襄目前儲備了一千二百噸的橡膠。
當然,這是俞國振北上之前的事情,看到那到處轉的橡膠車輪的手推車,俞國振可以確定,自行車等東西也已經出來了。為了研究蒸汽機的應用,宋應星領導的工作小組對於齒輪、鏈條等的研究可謂至極,特別是滾珠軸承已經研究出來——利用熱脹冷縮原理將小鋼珠嵌入內外兩環中間對新襄來説並不是什麼太困難的技術。而在滾珠軸承出來之後,自行車的設計圖便被俞國振扔了出來。…,果然,他們很快就看到了騎着自行車的人。
“那是什麼車,兩個輪子竟然能奔馳如飛,不遜於駿馬!”
“莫非是風火輪——只是既未看到風,也未見到火啊?”
“當真是…當真是…神乎其神啊!”除了俞國振之外,絕大多數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自行車,對於他們來説,這樣式古怪的車子,能保持平衡就已經是奇蹟了,而且還能夠快速奔跑,這就更是奇蹟。
俞國振看得也是神振奮,加上了橡膠輪胎的自行車,其速度可是要比馬車快!從新襄城區到新港,約是十五里的路途,馬拉的軌車需要一個小時,而自行車的話只怕只需要二十分鐘,若是全力,甚至會更快!
眾人的注意力都被那輛自行車引,俞國振卻看着騎在自行車上的人,然後嘿然笑了笑。
竟然是蔣佑中。想想也是,這輛自行車沒準就是第一輛,他騎出來一則是炫耀,二來麼也是驗證一下。
蔣佑中已經不再是**歲的小孩,從崇禎五年到如今,已是六年過去了,他長成了十五歲的壯實少年,而且他在機械與數學上的天賦被完全發揮出來,即使是宋應星在他面前,也不得不甘拜下風。
他原本得意洋洋地騎着車從碼頭這端飛馳到另一端,所到之處,那些碼頭的管事和工人都是紛紛笑罵,然後又是一臉豔羨。
在新襄,眾人收入高是事實,但是…新襄永遠有新的產品推出,將眾人的銀錢又收回去。當然,眾人也可以考慮完全省吃儉用,但別人家都是玻璃窗,你總不能還用窗紙糊吧;別人家都點上了沼氣灶,你總不能還去燒劈柴吧;別人家的沖水便池既乾淨又方便,你總不能還到外頭隨意找一地點蹲坑吧——在新襄隨地大小便可是要重罰的!
所以,錢啊,總是不夠用。
但很快眾人的注意力就不在他和自行車上,眾人的目光都轉向了靠港的蓬萊號。
因為蓬萊號上升起了一面巨大的旗幟,那是生翼的虎旗,在新襄,唯一能用這旗號的,就是俞國振。
升這面旗幟,也就意味着俞國振隨蓬萊號一起到了。
蔣佑中頓時歡喜起來,俞國振不在的這段時間裏,他可又積累了不少問題想要請教,雖然他也有雷發達雷發宣兄弟可以切磋砥礪,可如今能在實學上再教授他的,唯有俞國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