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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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自己以前愛過,但是現在他知道,他錯了。約翰·多恩靠在國宴廳陰影下的一石柱上,手裏拿着一杯葡萄酒,饒有興致或者説百無聊賴地看着帶着面具的貴賓們,他們穿着奢華的服裝,在明亮的燭光下翩翩起舞。
今晚,懷特霍爾宮一側的約克大主教府邸燈火通明,宴會正酣。火炬在泰晤士河畔的水上入口處熊熊燃燒,接乘船抵達的狂歡客們。幾個世紀前曾經有過一種娛樂方式,一種假面戲劇。
年輕的家庭成員們,戴上面具,穿上戲服,扮演成與自己毫不相干的角,背誦讚美詩或者唱詠歎調。其中的者,會受到家主的讚賞,當場戴着面具接受家主的祝福。
多恩廁身在人叢中,在這個只有貴族才能參加的假面舞會中,他只是旁觀者,而不是參與者,就像人羣中的一座孤島。貴客們陸續入場,大廳裏的客人越來越多,樂隊開始演奏,賓客成雙結對進入舞池。
他選擇了後退,遊走在社會邊緣做一個觀察者,他不引人注目地偷偷盯着一個在人羣中穿梭的不起眼的身影。
雖然她隱藏在面具和古典服裝後面,但多恩還是一眼認出了她。每次受到她的存在時,多恩的心跳就會停止一次。時不時的。
她會鼓起勇氣從面具下偷偷掃他一眼。每次驚鴻一瞥,都是正中紅心的愛心飛鏢,讓他不由脈搏加速跳動,就好像他們的靈魂在混亂中翱翔,在他們自己的舞曲中相遇,與下面舞會的芸芸眾生遙相呼應。
“metaphysicalconceit。”他自嘲地想,他的主公,托馬斯·埃格頓爵士是這所豪宅和這次盛會的主人,他和他新婚不久的第三任子,坐在主席位置,對着多恩微微點頭。多恩趕緊畢恭畢敬地鞠躬行禮。
就像一個忠誠的下級外官應該做的那樣,彬彬有禮,從不一絲一毫真正的內心受。身為年老體衰的伊麗莎白一世女王陛下的樞密院重臣,如果埃格頓爵士有一絲懷疑,覺得他的侄女,同樣是一位高貴的上社會名媛,與這位出身不正的秘書有染。
那麼多恩將會在一個呼的時間內被扔進泰晤士河,上社會的大門也會永遠對他關閉。最重要的是,他將永遠失去他的安妮。
什麼時候起,她成了他的安妮了呢?多恩暗想。自從兩年前從國外回到倫敦,他一直想做一名出的職業外官或者政治家,然而他的羅馬天主教家庭背景,讓他在英格蘭這個新教國家舉步維艱。
就好比反美是工作,親美是生活一樣,多恩成功地把個人情和公眾形象切割開,戴上面具,和光同塵,融入倫敦社會。
他很榮幸地受到了掌璽大臣埃格頓爵士的賞識,成為他的首席秘書,開始在白廳的政治圈出人頭地。因為工作關係,多恩住在埃格頓爵士的官邸約克府,為了避免瓜田李下。
他一直刻意迴避埃格頓家的女親屬,尤其是那些高貴漂亮的妙齡女,她們似乎經常光顧,歡聲笑語給這座古老嚴肅的官邸帶來一絲生氣,她們並不特別在意多恩,頻繁出入官邸混個眼以後,偶爾會給他一瞥好奇的目光或者調笑的眼神。
但漸漸的,安妮不再僅僅是這羣年輕女人中的一張臉,初識時對她的愛慕和尊重已經變得越發深刻,她的智慧,她的機,她的温情,她的一切,刺穿了他的假面,磨平了他自我保護的硬殼。如果不能與她同在,一個輝煌的事業意義何在?
愛情還是生活,是他面臨的選擇。多恩又往陰影中退了一步,國宴廳的大圓石柱把他遮在暗處,就像府邸內的羅曼式拱形迴廊一樣。
哥特風格的宴會廳,和諾曼王朝時期建造的府邸相得益彰,完美融合,一起見證了聖公會的誕生,聆聽了幾個世紀的祈禱,向他們的上帝的祈禱。與那些虛偽的充滿私慾的教士不同,多恩從不為救贖或者克己祈禱。
他的上帝只反映他自己的神,情和狂躁。閉上眼睛,默默的,他向主發出了一份衷心的,來自靈魂深處的祈求,祈求主不要將他和他的安妮分開。從靈魂震盪的漩渦中離,多恩睜開眼,他看着舞池中旋轉的男男女女,緋靡的舞姿伴隨着面具後面的誘惑與偷情。
他記得他同樣經歷過那些所謂愛情的附屬品,包括嫉妒,沮喪和拒絕,但與他現在的受相比,回想起來。
過去的那些愛情多麼簡單,只有引與快樂,手拉手,口對口,身體對身體。多恩記起當年他寫給他的婦情的七行愛情詩,花魁香閨中一夜的繾綣未酣,陽光入帷帳秀髮過枕蓆,再度雲雨喚醒了相互的情,體玉橫陳錦榻任君恣意憐惜。
豐腴的大腿間蓬門為君打開,温潤的身體內櫻桃任君採摘,風雷過後油沾分外豔麗,他曾經無知地認為,所謂愛情不過如此,僅僅是一種簡單的生殖衝動,物理換,然而這次大不相同的戀愛,卻觸及到了靈魂最深處,即便他最初對安妮的愛慕,也並非追求方面的滿足,而是一種思想和情的,他記得今年早些時候。
他和她在府邸的一條走廊上不期而遇,他手上堆滿了他的主公所需的書籍和文件,她手執一條絲帕在無人處獨自哭泣,她的姨母,埃格頓的第二任子,病入膏肓生命垂危。
安妮的真誠和哀傷讓他動不已,他短暫地停留了一會兒,説了幾句暖人心的話,僅僅給了她一點微不足道的安。下一次他們再見面的時候。
她和一羣年輕女在一起。當他以為自己會一如既往地被無視時,她的目光找到了他,不動聲地微笑,向他表達了謝意。當他魂遊天外的時候,舞曲終了。